作者:吕吉吉
这是属于女性的,天生的对情愫的感知直觉——白洮觉得嬴川非但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说不定对她还有些抵触情绪——因为有好几次,她在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正好瞥到过学弟一闪而过的锋利眼刀。
既然嬴川分明对她没有意思,却又常常黏着他们,以前白洮对此作出的自我解释是,他这是难得交到朋友,所以才会格外珍惜,珍惜到都有些过分黏糊了。
可是……
白洮抬起眼,盯着柳弈的脸,越看越觉得心头发冷。
虽然不想承认,但白洮隐约觉得,或许嬴川以前经常和他们呆在一起,为的是她的未婚夫关嘉铭才对……
那如果真是这样,那嬴川多年以后回到鑫海市,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仅娶了她,还用关嘉铭的骨灰烧成钻石镶戒,让她日日夜夜戴在手上……
这其中到底包含了何等扭曲的心路历程,白洮不敢仔细琢磨,只怕一细想,她就会忍不住全身哆嗦。
……
席间再度陷入了气氛诡异而僵硬的默然之中。
柳弈和戚山雨也同样对关嘉铭的长相感到吃惊。
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嬴川不久前还直白地对柳弈表达过自己的好感,并且还想要追求他。
而他们现在知道了,原来嬴川名义上的妻子,她死去的未婚夫,竟然长得和柳弈有点儿相像。
这到底应该算是狗血替身梗,还是什么更可怕更曲折更变态的神逻辑,柳弈和戚山雨真是一想就觉得牙根发痒、身体发冷、指尖发麻,恨不得将那个变态用麻布袋子套了脑袋,痛打一顿,好以此发泄心中郁愤。
“柳法医,戚警官……”
沉默了许久之后,白洮终于开口了。
“我能问问吗,你们,是不是正在调查我丈夫的事情?”
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坐在桌对面的两人,说道:“他是不是……和什么案子有关?”
柳弈朝她笑了笑,双眼微微弯起,“你又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白洮觉得,柳弈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轮廓果然和她记忆里恋人的笑眼很是相似。
“明明是我在问你们问题,你倒是反过来向我要答案了。”
她的眼中带过一抹怀念,又隐含着淡淡的感伤和遗憾,摇了摇头。
“那么,我先换一个问题吧。”
白女士说道:“你们觉得,阿铭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柳弈和戚山雨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关先生自杀时的情况,能跟我们仔细说一说吗?”
白洮点了点头,把发生在十一年前的事故向两人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当时是关嘉铭研究生毕业的第一年,凭着十分优秀的成绩和导师的推荐,他加入了鑫海市X大理工学院名下的一间研究所,专攻远红外激光在工业器械上的开发利用工程。
然而,就在一次常规实验时,原本应该断电的激光发生装置却射出了激光,直接击中了正在做光路校准的关嘉铭的双眼,令他一只眼球晶体沸腾炸裂,另一只眼睛也因视网膜三度损伤,造成永久失明。
“当时只是一次光路的预校准,用的也是非常安全的惰性气体光……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断电的远红外线发生装置的手闸却没拉上去……”
虽然时隔多年,但再次回忆曾经的旧事时,白洮依然还是觉得胸口发堵,心中酸涩。
“后来实验室一口咬定是阿铭做实验前没有仔细检查清楚仪器,才会导致意外发生的……但阿铭却告诉我,他当时分明是确定激光发生装置处于断电状态,才进到试验区域里做光路校准的。”
柳弈想了想,问道:“你们那时候有没有申请进行事故调查呢?”
“有。”
白洮点点头,“但实验室给出的调查结论,就是这是实验员——也就是阿铭他因操作不当导致的意外……”
说着,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我还记得,他们实验室的负责人还跟我说,米帝航天局还有个做了十多年激光实验的资深工程师,因为粗心大意被激光击中双眼,造成失明呢,阿铭这么个才刚刚工作不满一年的菜鸟,出事当然是他自己的责任。”
柳弈阖首,说道:“原来如此。”
在十多年前,发生安全事故以后需引入第三方调查的机制还很不完善,很多案子都是以事故方自查之后给出的结论作为最终定论,看来的白女士的未婚夫当年的意外也是如此了。
“那么,关先生自杀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继续追问道。
“其实阿铭自杀这事,才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
白洮说道:
“那天是阿铭做了单侧眼球摘除清创术后的第四天。因为他的伤情比较严重,而且手术以后伤口会很疼的关系,所以前两天他都呆在ICU里,还一直用镇定安眠类的药物进行止痛治疗,等情况稳定了,才移到住院部的眼科病房去。”
她从用来冰镇清酒的大碗里拿出两块碎冰,放在桌子上作为ICU和普通病房的示意。
“刚出ICU那天,他的精神还很差,一天里有过半的时间都在昏睡,就算醒过来了,样子也很虚弱,除了我和他的父母之外,都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而且没聊上几句就会觉得没力气了。”
白洮沾了点冰水,在桌上写了个“4”字。
“到第四天,也就是他自杀当天,他的身体和精神情况才略好一些,伤口没有那么疼,也能自己下床慢慢地走动了。”
她抿了抿嘴唇,把“下情”说完:
“那天晚上,是阿铭他的妈妈负责陪护的,但阿姨那会儿刚巧接了个电话,说是她老家的邻居知道了她儿子受伤的事,特地打电话来慰问的。阿姨不想在病房里谈论阿铭的病情,怕他伤心,就离开房间,到走廊尽头的小花园里打电话去了。”
白洮夹出第三颗冰块,在代表“病房”的冰块稍远处放下,又在两者之间画了个“L”字形的走廊。
“小花园和阿铭的病房距离有点儿远,所以后来她听到走廊里的骚动声,出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儿子几分钟前从病房的窗户跳了下去,自杀了。”
听到这里,戚山雨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关先生自杀时,有没有目击证人呢?”
白洮摇了摇头。
“那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加上眼科住院部窗户面向的又是医院的后花园,不仅比较僻静,而且照明也不算很好。”
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还是阿铭坠楼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在花园里散步的病人,吓得他们高声大叫,保安过来查看以后又立刻跟眼科住院部联系,值班护士冲到病房里,才发现人已经跳下去了的。”
戚山雨闻言,皱起了眉:“既然如此,那么他们怎么确定是自杀呢?”
白洮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又没有人有犯罪动机,加上警察看过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阿铭又刚好有自杀的理由,所以就以自杀处理了。”
柳弈和戚山雨听到这里,互相对视了一眼。
虽然关嘉铭的死亡很突然,但若是当年的情况确实如同白洮所说的那样,那么以“自杀”结案,确实是最合理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昨天刚刚跟阿铭的妈妈确认过。”
白洮拿起擦手的湿毛巾,将桌子上的碎冰和水渍擦干净,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我问她,阿铭自杀的时候,嬴川在不在场。”
柳弈和戚山雨一同屏住了呼吸。
既然白洮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意思也再明白不过。
她在怀疑当年自己未婚夫的死不是单纯的自杀,而杀死关嘉铭的凶手,很可能正是她现在的丈夫嬴川。
第207章 11.the skeleton key-20
关嘉铭虽然不是家里的独生子, 但却是家里最有出息的长子,因此很受父母的宠爱。
即使他离世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年了, 他的妈妈也依然常常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他。
而白洮作为关嘉铭曾经的未婚妻, 两人交往多年,感情甚笃,关家二老当年早就将白女士当做长房儿媳来看待。
虽然这位媳妇儿最后还是没能过门, 而且今时今日也已然嫁做人妇,但关嘉铭的妈妈依然对白洮很是亲厚,才会请她代为管理关嘉铭的骨灰,逢年过节也必定互赠祝福。
关妈妈还常常邮寄些自己做的干货、点心、衣服给白女士,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家闺女来疼。
所以, 昨天晚上,关妈妈收到白洮给她的电话, 并且听完她的问题之后, 尽管十分吃惊,但依然很认真地仔细回想当日的情形。
其实在关妈妈的心里,一直对自己那晚没有看好儿子,以至于让他有机会跳窗自杀感到十分内疚。
要不是白洮本身是个心理学专家, 对开导人很有一套办法,出事以后她又陪在二老身边, 好好地劝慰过他们的话, 关妈妈很可能就要承受不住痛失爱子的打击了。
关嘉铭刚刚过世的时候,关妈妈既悲痛、又愧疚,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精神遭受的冲击太过强烈,以至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
亲人和警察向她询问出事当晚的细节时,她都会因为光是回想起儿子的音容笑貌就心如刀割,根本没办法好好回答问题。
现在时隔多年,当年那种强烈到几乎能让心脏剖裂成两半的丧子之痛,已然渐渐沉淀。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关妈妈虽然还会觉得难过,但已经能够冷静地、理性地回忆当时的情况了。
于是,她开始在白洮的引导之下,一点一点地仔细寻摸着关嘉铭自杀时的细节。
关妈妈说,她那时接到的那个将她差离儿子病房的电话,确实是她老家的邻居打来的。
邻居的老阿姨告诉她,自己是带小孙孙出门散步的时候,从其他人的聊天中知道关家在鑫海市工作的大儿子出了意外,情况好像还挺严重的,于是觉得有点儿担心,才给关妈妈打了这个电话的。
“可是,阿铭那时受伤不久,又是手术又是住ICU什么的,我们连夜从老家赶过来,到医院以后,就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根本就没空往老家打电话……”
关妈妈一边回忆,一边有些困惑地嘟囔道,“真是奇了怪了,老家那边的亲戚和邻居,怎么那么快就知道阿铭出事了?”
因为关妈妈是个脾气和修养都很好的人,平常聊电话的时候,都会很注意不要影响到其他人。
所以那一日,她接到邻居的电话,又看到儿子已经睡下了,因此出了病房,还稍微绕远了一些,到走廊尽头的小花园去,以免自己说话的声音惊扰到其他病人休息。
关妈妈说,自己当时离开病房也不过就不到十分钟的样子,但她才刚刚接受完邻居的安慰,挂断通话,准备回去的时候,就听到走廊那头传来十分嘈杂的骚动声,她出去查看的时候,才听见有人在喊,4床的患者跳楼了!
关嘉铭住的是单人病房,所以他坠楼以后的第一发现人是在后花园散步的病人,大约两分钟后,附近的保安赶到,查看了他的手环,确认是眼科4床的病人以后,一边用对讲机与眼科住院部的值班护士联系,一边叫人来抢救。
关妈妈正是在这时一边大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边跌跌撞撞地回到病房中的。
她挤开围在窗边的医生和护士,探头往下看,然后就看到了楼下倒在血泊中的儿子,还有围绕在他身边的保安、医生和院方工作人员。
“当时病房里很混乱,值班医生和护士出出入入的,好像还有不少来围观的病人和家属。”
关妈妈在电话那头对白洮说道。
“我那时慌得腿都软了,还是有人扶着我才能走路,急急忙忙就往楼下赶了。不过我那时确实没在病房里看到嬴川……他那时个头那么高,人也胖胖的,如果在的话,我不可能没看到他。”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后来我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等你们赶来的时候,嬴川那孩子是最先到的,我还记得他说他就在附近,原本想来探望阿铭的……”
白洮连忙追问,嬴川是什么时候到的。
但毕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而且关妈妈那会儿爱子刚刚坠楼,被送去急救,伤情危重,命悬一线,她的内心简直彷徨又恐惧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正常的时间感。
她只记得嬴川是当时她认识的熟人里最快赶到的,至于到底是多“快”,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
白洮说完以后,手指再度沾了沾冰盘里的水,在小桌上画了一个简笔示意图。
“阿铭的病房在走廊这头,关阿姨打电话的小花园在这边。”
上一篇:法政神探夫夫档/无罪强奸
下一篇:大佬居然开了个萌新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