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吉吉
除此之外,法医们还要将体表损伤与衣着损伤进行对比,分析伤情,认定致伤物,再将有价值的线索全部取材留证。
做完这些之后,他们才可以去除掉死者身上的衣物,进行下一步的解剖工作。
汪金蟾是从十六楼坠落下来的,这个高度已经接近五十米了。
所以他的身体落地时,由重力加速度产生的巨大势能,在躯体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作用于人体,引起强烈的冲撞、撕裂、挤压、摩擦和震荡作用,造成了多种而且广泛性的损伤。
死者的遗体,无论从何种标准来看,都完全可以用“摔得一塌糊涂”来形容了——他的全身多处复杂性骨折,关节和韧带撕裂,内脏器官移位合并多个脏器破裂。
而且汪金蟾在摔下来的时候,身体还压垮了没拆除干净的脚手架,好些断裂的脚手架的木料以及金属配件刺进了死者的身体之中,又给他增添了不少伤口。
其中最长的一根断木,折断的尖端从他的下腹斜向上刺入,扎入到他的胸腔之中,也不知究竟到底刺得有多深。
若是从尸首的腐败情况来推测,汪金蟾应该已经死了足有五六天了。
虽然因为时间已至深秋,天气较凉,而且蝇虫也基本绝迹了,所以尸体还没烂到面目全非、难以辨认的程度,但处理起来,依然会让人觉得特别恶心。
江晓原苦着脸,在自家老板的指示下,一边给尸表的损伤拍照,一边忍不住第一千零一百次怀疑自己的职业选择。
光从体表上看,死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已经有够多的了。
它们大多是一些擦伤和挫伤,还有多处开放性骨折,以及砸断的脚手架的断木和金属零件在皮肤上留下的擦挫伤或穿刺伤。
光是检查和记录尸表的这些伤口,柳弈和江晓原就花了远比预计要来得久得多的时间,直到将近中午一点时,他们才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
“不过,就现在这样,也看不出什么疑点吧?”
江晓原放下举了许久的相机,挺起腰,做了个后仰的动作。
“毕竟尸体都烂成这样了,还被雨水又淋又泡的,只要不是太明显的生前伤和死后伤,根本不可能分得出来吧?”
“确实。”
尽管不太情愿,柳弈也得承认,自家学生说得没错。
就目前的法医技术而言,想要从尸体上推测从受伤到死亡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还有待攻坚的疑难点。
特别是在遗体上同时存在多个损伤时,某个伤口到底是在生前就存在的,还是在死后才出现的?就连经验最丰富的法医,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而在法医们鉴别生前伤和死后伤的时候,有一个最困难的情况,那就是——濒死伤。
人在处于濒死状态时,由于已经临近死亡,机体的各种生活功能降低,难以形成明显的生活反应,这时受的伤,变化往往不如人还活蹦乱跳时那么典型,法医在鉴定的过程中,就非常容易混淆。
虽然现在已经有应用扫描电子显微镜,观察伤口深处的纤维蛋白以证明是否濒死伤的技术,但先不论普及困难、实用性不高这个问题,它首先要求的,是必须是新近死亡不久的尸体——就汪金蟾现在这个腐败程度,那是想都别想了的。
“行吧,先到这里吧。”
柳弈说着,脱下手套,左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先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
“好勒!”
虽然只是暂时脱离这个充满腐臭味的空间,但小江同学还是觉得很开心的。
他先将手里的宝贝相机放好,然后朝尸体走去,准备先关掉聚光灯,再将尸体推回柜子里。
而就在他去摸头顶聚光灯的旋钮的时候,手碰到了悬臂,灯头轻轻摇晃了一下。
“哎?”
江晓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疑声:“这是什么?”
因为,就在刚才,灯光一晃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死者的耳后发根处,有什么东西,微微折射出一点儿银色的反光。
“怎么了?”
柳弈听到江晓原的说话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刚才在说什么?”
“老板,请来看看这个。”
江晓原抬起头,朝柳弈招了招手,“死者的发根这儿,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哦?”
柳弈重新戴上手套,随手从托盘里捡起一把镊子,来到江晓原身边,然后顺着他的指点,用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左侧耳后的碎发。
随后,他看到汪金蟾耳后有几根头发,根部被什么东西给染成了银白色,还随着角度的改变而微微折射出金属的光泽。
柳弈:“!!!”
此刻,他只觉得脑中似有惊雷炸响,让他震惊到一时间根本无法思考。
大约几秒之后,江晓原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老板突然丢下镊子,扭头一阵风一般刮出了尸检室,不知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趁着今天轮休多写点,如无意外,晚上还有一更!⊙▽⊙
第226章 11.the skeleton key-39
11月25日, 周日,下午两点三十分。
戚山雨开车赶往城南一处名叫“清凉街”的街道。
今早在东城郊烂尾楼楼盘发现的死者汪金蟾, 和他在一周前死于触电意外的妻子任冬梅的家, 就在这条街上。
坠楼的死者汪金蟾和他的夫人任白梅所住的房子,在清凉街路口一栋二十八层的高层电梯商品房的十三楼,室内面积约一百二十平米, 对一个二口之家来说,空间可谓非常富余了。
汪金蟾当年好歹是个手下领着支工程队的成功人士,又跟不少房产商很熟,能拿到接近底价的购房优惠,所以根据房产局的记录, 他的名下曾经一度捏着六套商品房,每一间都价值数百万。
可惜他投资房地产失败, 烂尾楼“鸿景阁”让他欠下了巨额债务, 后来又为了东山再起搞了个新公司,一来二去折腾了这些年,手上的几套房子和一辆跑车,陆陆续续全都出手变现了, 只保留下清凉街上这一套,用作夫妻两人的自住居所。
汪金蟾和任冬梅两人结婚四年, 没有孩子, 双方的父母也全不在了,而男主人还在外省老家的亲戚,此时也才刚刚收到东城郊警方的联络不久, 自然也不可能立刻赶到。
所以戚山雨带着林郁清和两名技术组的警官赶到汪、任两人的家时,房子是从里面反锁的。
他们毫不犹豫地直接撬坏门锁,破门而入,看到屋里的布置一切如常,虽然算不得井井有条,但也没有明显的外人翻动或者进出过的痕迹。
汪、任两人的家一共有一大两小三个房间,大的那间房正中放着一张两米的双人床,床上有两人份的寝具,被子没叠,凌乱地堆在床上。
靠墙有一个大衣柜,里面放满了主人家的衣物,而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摆得到处都是,几乎全是女士用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看样子,家主在妻子过世以后,还没来得及收拾处理她的遗物,还让它们保持着女主人还在家里时的原样。
除了主卧之外,其他两个房间,一个是客卧,一个是书房,里面的布置都既居家又普通,而客厅、厨房、洗手间也到处是日常生活的痕迹,阳台上还有不知晾晒了多少天的,早就干得板硬的男女便服。
戚山雨和江晓原等人二话不说,直奔书房,打开了电脑。
大约是为了方便夫妻二人共同使用的缘故,汪金蟾家的台式电脑并没有设定密码,按下开机键以后,很快就响起了windows的经典音乐,然后直接进入了操作界面。
技术组的警官们二话不说,立刻戴上手套,坐到电脑前,开始检查里面的内容。
戚山雨和林郁清站在旁边,看两位同事一面低声商量,一面操作鼠标键盘,噼里啪啦地不知在摆弄些什么,虽然觉得很是着急,但也不敢开口催促。
嬴川将要搭乘的离境航班的起飞时间,是在今晚十点,距离现在还有七小时零二十分钟,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嬴川与汪金蟾两人的确切联系,才能有充足的理由将他重新扣下。
尽管时间紧迫,可戚、林两人对电脑的了解也仅止于普通人的程度,所谓术业有专攻,身为刑警的他们,在处理电脑系统的问题上,绝对不可能比技术组的同事来得更有效率。
趁着技术组检查电脑的这段时间,戚山雨和林郁清也大略检查了一下屋里的东西。
不过,他们只在书房的废纸篓里发现了一封银行寄来的信用卡月单,还有几张从中间一撕两半的收据条,从纸张上的时间来看,都是十天半个月前的东西了。
他们还在客厅的沙发茶几上发现了一台固定电话,电话机右下角有个红色按钮正一闪一闪的。
戚山雨伸手,按下了“重播”键。
“哔”一声之后,公放按钮里传来了一把年轻女性尖尖细细的声音。
【冬梅啊,我是芸芸啊,打你的手机怎么没开机呢?今晚的牌局你还来不来了?你有啥事都别憋着,可以跟我们说啊!等你的电话哦!】
留言到这里就放完了,随后是电话机自带的机械音:【20××年11月18日,16时24分。】
听起来,似乎是任白梅的姐妹约她打麻将的留言。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技术组的两位警官检查完电脑,把戚山雨和林郁清叫回了书房。
“小戚啊,我们在系统日志都确认过了。”
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警官坐在电脑前,回头对两人说道:
“这台电脑最近一次使用是在本月17日的晚上,使用者用它来浏览了一些购物网站和视频网站,商品的浏览记录几乎都是一些女性的衣裙、首饰、护肤品和厨房用品,我觉得,应该是女主人在使用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这台电脑里所有的通讯软件的聊天记录,我们都用关键词搜检过了,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信息。”
林郁清想到了一个可能:“那聊天记录有没有可能是被人刻意删除或者清空过呢?”
“光从操作日志上来看,近期应该没有清理过。”
技术组的警官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回答道:
“至于更详细的检查,你们得让我们把它带回局里才行。”
换而言之,即便是他们,也没法立刻给出答案了。
戚山雨和林郁清闻言,双双皱起了眉。
“汪金蟾的夫人任冬梅,是在本月18日触电身亡的。”
小林警官抱着胳膊,皱着鼻子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而电脑上的记录,还有这些天屋子里的其他能够证明时间的痕迹,全都是在17号以前的……”
他说着,看向自家搭档,“难道汪金蟾自从他妻子死后,都一直没回过家吗?”
戚山雨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可是柳哥刚才却说,汪金蟾死了大概有四五天了……那么,多出来的两天……”
“这就对了,公寓失火是在19号晚上!”
林郁清闻言,立刻一伸手在戚山雨的胳膊上狠狠一拍,“这两天的时间差,不就正好应该是他和嬴川合谋,袭击白女士的那段时间嘛!”
戚山雨扭头看了他一眼,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可是,证据呢?”
林郁清愣住了,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电脑前的两位技术组的警官。
技术组的两名警官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确实,若是仅凭沾在汪金蟾发根上的油漆这么一丁点儿线索,是远远不够将他与嬴川联系在一起的,加上现在人已经死了,连盘问口供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
没有人证,又找不到物证的话,那么即使事后经过调查,确实证明了汪金蟾就是当日袭击白洮的人,也改变不了嬴川已然远走高飞的事实了。
“啊啊啊,已经三点了!”
林郁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焦急得原地转了几个圈。
“汪金蟾家里电脑没有线索,手机又不知哪里去了,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手提电脑或者平板一类的东西……难道我们要回他跳楼的地方看看现场还能不能找到遗留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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