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
明恕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前阵子调查殷小丰的背景时,他就有个结没有解开。殷小丰的家乡在遥远的粱奚,就算离开精神病院之后四处流浪,也不该好巧不巧就流浪到了海镜寺。
如果说殷小丰是被窥尘带回海镜寺,那这就说得通了。
不过窥尘带回一个有严重暴力倾向的人是为什么?
如那些老和尚所说,是为了感化殷小丰?
假设窥尘还是原来的窥尘,这个缘由倒是不错。可胡成医的意思却是,窥尘的皮相和过去没有区别,内里却大不相同。
前后不到一年,窥尘性格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还是说,窥尘真的已经不是窥尘?
“殷小丰从来不与别人说话。”胡成医说:“只偶尔和窥尘说几句。我领悟能力差,窥尘以前经常给我讲佛法,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讲过。”
明恕眸光一深,“因为这个窥尘,已经不懂佛法!”
最令胡成医不解的事发生在后头。
海镜寺过去几十年,很少接纳新的僧人,一来窥尘顾虑重重,二来到海镜寺来出家的人本来就少,但窥尘回来之后,陆续收了褚江、王路、常庆英、楚信。
加上带回来的殷小丰,足有五人。
胡成医已经渐渐与窥尘疏远,但时常观察这些新来的人,发现他们虽然都已出家,身上却没有真正僧人的气度。尤其是最后来的楚信,吊儿郎当,总是将污言秽语挂在嘴边,哪里有出家人的样子。
若说窥尘接纳他们是为了感化他们,这也不对。胡成医发现,窥尘不仅不怎么与自己接触,与这些新来的僧人也接触很少。
难道放任也是一种感化?
随着年龄的增长,胡成医越发觉得海镜寺已经不是原来的海镜寺,周围的僧人似乎个个心怀鬼胎,住持心中,有一个最大的鬼胎。在这里,他已经寻不到渴望的安宁,甚至越发感到害怕。
一座寺院,竟是让一位在此修了几十年佛的僧人感到害怕。
三年前,胡成医以下山“云游”为游,提出离开海镜寺。窥尘非但没有劝阻,还对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也许山下的生活,更适合你。
“这是什么意思?”明恕说:“让你不要再返回海镜寺?”
胡成医说:“我是这么理解。但据我所知,没有哪位住持会对临行的僧人说这种话。”
明恕已能肯定,窥尘有问题。
胡成医是32年前,真正窥尘接纳的僧人。27年前,刘岁与唐远也是被真正窥尘所接纳。
但在面对刘、唐两人时,窥尘有挣扎,是在老和尚的劝说下,才接纳了刘岁和唐远,并且尽力去感化他们。
而六年前,返回海镜寺的窥尘带回殷小丰,后又接纳了常庆英、褚江、王路、楚信,还有胡成医未曾见过的方平旭。
目前已知刘岁、唐远、殷小丰、方平旭各有非同寻常的阴暗面,刘岁和唐远与胡成医一样,是多年前就在海镜寺修行的僧人,刘、唐没有离开,而胡成医离开时,窥尘希望他勿再返回。
这是将唯一一个最应属于海镜寺的僧人赶走了。
那么留在海镜寺里的……
明恕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了楚信在国外进行的心脏手术。
那次手术是不是牵连了什么?
如果海镜寺全是心中有鬼之人,那么失踪的常庆英、褚江、王路做过什么暂时不为人知的歹事?
他们是被归来的窥尘聚集在海镜寺的吗?
窥尘到底想干什么?
冬邺市,风香镇。
去年夏天离开海镜寺的褚江原先在镇里唯一一个奶牛场工作,六年前出家。时过境迁,现在连锁奶产品占领了市场,奶牛场早已倒闭。
徐椿辗转找到奶牛场当年的管理人员之一,现年60岁的老文。
奶牛场不是大企业,一个领导能说得出所有员工的名字。
提起褚江,老文眼中出现些许难色。
徐椿说:“如果褚江有什么问题,麻烦你照实告诉我。”
一番沉默后,老文终是道:“褚江害死过人。”
徐椿眉心一下子收紧。
老文又解释:“不是杀人啊,其实这事也不全是他的错。”
据老文说,奶牛场原本有一个很勤劳的工人,这位工人是个寡妇,丈夫早亡,一个人照顾双方父母。
因为生活压力大,寡妇拼命干活,每月领到的奖金都是所有工人中最高的。这便难免引人眼红。
寡妇从不打扮自己,穿的净是改了又改的衣服,乍一看十分土气。可事实上,寡妇五官生得很好。有一年劳动节,因为要上台表演节目,寡妇难得地化了个妆,换了身漂亮的衣服,一下子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
从那以后,奶牛场的男人们开始跟她开荤玩笑,有的人甚至上手往她身上揩油。褚江老光棍一条,是做得最过分的几人之一。
寡妇一个女人,担心反抗得太厉害丢了工作,毕竟家里还有四位老人靠她的工资过活。久而久之,镇子里就有人说,寡妇勾引奶牛场的男人。
这事激起了群愤,先是男人们的妻子到奶牛场来撒泼,要求开除寡妇。寡妇哭着求场长,不要开除自己。
妻子们得知寡妇仍在奶牛场工作,更加气愤,冲到寡妇的公婆家中讨要说法。
人言可畏,寡妇的名声在镇里是彻底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