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禾
重案组,痕检办公区。
“明队说我是半个专家?”萧遇安戴着手套,拿起其中一块“鬼牌”,放在冷光灯下细细观察。
“鬼牌”长14.8厘米,宽5.9厘米,成年人小指厚,表面不平,拿在手上很沉,虽然并非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但给人以冷湿之感。说它是黑色其实并不准确,它整体呈介于深褐色与黑色之间的颜色,有的地方更深,像染了什么东西,有的地方稍浅。在更深的区域,阴刻着奇怪的图案。每一张“鬼牌”上的图案都不一样。
普通人看到它,或许会以为只是一块烂木头。
“是的。”向韬站在萧遇安身边,有些紧张。
萧遇安将“鬼牌”翻转过来,手指在“鬼牌”背后的纹路上摩挲,“‘鬼牌’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含义,制作方式也不同,有的只是拿槐木随便雕刻,供人把玩,而这种‘鬼牌’最为邪门,它最早出现在北方一座叫‘丘须村’的村落,每一张‘鬼牌’,就代表一条命。”
向韬登时一惊,“一条命?黄妍家里一共有24张,就等于24条人命?她……她杀了24个人?”
“如果是过去,你的想法就没错。”萧遇安将“鬼牌”一张张摆在桌上,“丘须村‘鬼牌’的制作方式是,将槐木放置于老者的尸油中浸润,然后浇上婴孩心脏的血。他们认为,老者的尸油与婴孩的心脏血能够相互牵绊,将彼此的魂魄锁在槐木中,两者都将为‘鬼牌’的拥有者所驱使。”
向韬听得瞠目结舌,“现在还有这种事?”
“难说,总有警方力量不及的地方。”萧遇安说:“不过丘须村被严格管理,肯定不会做这种‘鬼牌’了。制作一张‘鬼牌’需要两条人命,而且必须是健康的老人与健康的小孩,这比较困难,所以发展到后来,一般是用夭折小孩的血,与猴子的尸油。得到‘鬼牌’的人将它们放在家中、工作的地方,有提运、守护、诅咒等作用。供养‘鬼牌’的人需要定期为牌中的魂魄祈福,有的需要献出自己的血。如果做得不到位,很容易引起‘鬼牌’的反噬。比如曾经利用‘鬼牌’诅咒他人,相同的诅咒可能在供养者身上应验。”
向韬说:“那就和国外养‘小鬼’类似?”
“对,都是一种邪恶而落后的迷信。”萧遇安说:“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这24张‘鬼牌’是黄妍从哪里弄来的,和她的死亡到底有没有关系,还需要你们去调查。”
“黄妍毕业于全国排名前十的高校,学金融,在她毕业时,金融专业的就业形势非常好。”向韬忘了自己来刑侦局只是向萧遇安请教“鬼牌”的事,不知不觉就说起了案子,“黄妍刚出社会时在证券交易所工作,但只工作了两年,就在没有犯错、处在上升期的情况下把工作给辞了。之后做的一直是和所学没有关系的工作,比如开网店、搞代购,还写过,最后开的就是现在这个快递驿站。她的手机、电脑我们都已经查过了,发现她平时的全是志怪,她的电脑上收藏了大量民间闹鬼传闻,给我的感觉是,她好像给自己营造了一个恐怖阴森的生活环境,并且乐意生活在其中。”
萧遇安说:“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查,但人际关系调查不要松懈。现在还没有核实所有与黄妍有关系的人吧?在一些案子里,与民俗、鬼怪有关的细节总是更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但有时候,它们只是一个干扰。”
向韬愣了下,连忙点头。
这是他头一次单独与萧遇安聊案子,对方几句话就让他受益匪浅。
的确,猎奇的东西更容易引人关注,但黄妍的死目前并不能与那些诡异的“鬼牌”画上等号,鬼怪之事再神秘,也改变不了一个现实——案子是人做的。
北城分局。
黄妍的母亲黄月再次被请来,神情悲戚,“我几年前就跟她说过,不能这样过日子。她不听我的话!”
黄月是单身母亲,早年做女鞋生意,现在嫁到了另一座城市,和黄妍的母女关系呈半断绝状态。
向韬问:“在你的认知里,黄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性、自私、疯。”黄月叹息,“她从小没有父亲,我起早贪黑将她拉扯大,供她读书,盼她有出息。她在18岁之前确实有出息,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念的是最有前途的专业。但读完书,她整个人就变了,开始沉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工作也不好好做,随随便便就辞职不干。我说她,她就不高兴,给了我十万块钱,说是还我多年来投在她身上的钱。天地良心,我养她难道是图她这十万块钱?”
向韬说:“‘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指?”
“鬼。”黄月抹掉眼泪,“她在大学参加了一个社团,名义上是探秘各个落后村落,实际上就是一群鬼故事爱好者玩过家家!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以前将她管得太严了,每天逼着她读书,不准她有任何爱好。她去北方念大学,我管不着她了,她就彻底放肆起来。但当时我没有当成一回事,觉得她反正都考上大学了,放松就放松吧,我没有想到,这害了她一辈子!”
向韬说:“黄妍再也没有走出来过,在所谓的‘神秘民俗’里越陷越深?”
黄月颤抖着捂住脸,“她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喜欢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接触了不少邪物。那些东西,哪里是活人能去碰的啊!”
向韬将“鬼牌”的照片出示给黄月看,黄月摇头:“不止,这已经算最轻的了,她当年刚辞职时,还去西南找过什么巫师,养过蛊。”
警方已经将黄妍的家搜遍,并没有找到其他与封建迷信有关的东西,向韬料想是“鬼牌”具有排他性,黄妍在供奉了“鬼牌”之后,就将其他东西丢弃了。
“据你所知,黄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向韬问。
“这些年我和她联系很少,她认识了什么人,我真的不知道。”黄月终于说到了动情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沉迷这些东西,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读书时有很多朋友的,性格很好,没有人不喜欢她……”
送走黄妍之后,向韬坐在问询室独自思考。
黄妍的改变是在念大学时,也就是18岁之后,而黄妍现在已经33岁。在长期压抑的生活之后,黄妍将精神寄托放在了灵异鬼怪上,这一放就是十几年。
黄月说黄妍的人生里只剩下那些鬼啊怪,其实不对。
黄妍有自己的日常交际圈,所开的快递驿站是整个江北二村经营得最好
的一家。附近的邻居对黄妍的评价都是开朗、说话好玩,别人聊天都说些家长里短,黄妍打麻将时却能给大伙讲天南海北的趣事。
做好一家快递驿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必然耗费精力,处理人际关系更是不简单。
所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黄妍相信鬼神,但已经不像二十来岁时一样沉迷其中。
但黄妍胸口的那些小孔又似乎预示着一种神秘的仪式。
黄妍最近联系人里有一个叫“桫椤”的网友,两人最后一次联系时讨论的是即将在冬邺市开业的恐怖密室。
向韬决定去见见这名网友。
凤升镇。
被害人身份确认得比上一次容易,因为在两年前,她曾经被卷入一起斗殴事件,在公安系统里留下了DNA信息。
“被害人唐倩,25岁,隔壁函省知书县人,初中文化,到冬邺市务工已有七年。”易飞一手撑在桌上,一手点击鼠标,身后的投影幕布上,呈现着一张张唐倩的照片。
这是个既美丽,又懂得打扮自己的女人。她是典型的瓜子脸美女,大眼,眼尾轻微下垂,惹人怜惜,鼻梁很直,鼻翼娇小玲珑,轻度M形唇,唇角勾起的幅度恰到好处。几乎所有照片里,她都化着浓妆,奇妙的是,浓妆在她脸上并不显得浮夸,反倒是极衬她的五官。看得出,她很懂化妆,也很清楚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妆容、服饰。
“在今年10月失踪之前,唐倩在南城区顺益街的‘桃花娇’彩妆工作室工作,是那里的高级化妆师。这里我要说明一下,工作室里所有转正了的化妆师都是高级化妆师,更上一级是首席。”易飞继续道:“顺益街有不少酒吧、会所、livehouse,唐倩每天的主要工作,是给赶去演出的歌手、舞者、模特化妆,有时也有凑热闹的一般顾客找她化妆。唐倩收入不稳定,高的时候一天上万,少的时候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万。唐倩本人也是夜场的常客,社会关系比较复杂,现在还没有彻底梳理清楚。”
明恕看着幕布上的照片,食指无意识地在下巴上摩挲。
从生活经历、个性来看,唐倩和孟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孟珊自卑、内向、从不打扮自己、几乎没有交际、身边没有关系亲密的异性,而唐倩热辣、外向、同时与多个男人保持亲密关系、是某种意义上的“夜场女人”。
她们仅有的共同点是,都长得漂亮。
但这漂亮却不一样,唐倩和孟珊的脸型、眼睛、鼻子、发型、眉形都不同,不过嘴唇却有相似之处,唯一的差异是,唐倩的嘴唇比孟珊饱满一些。
凶手盯上的女性,一是整体漂亮,二是拥有M形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