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尺素
摊开笔记本,翻到一张空白的页面,杨夜拿起笔梳理。
“第一组的凶手组合,原本应该是靓服务和钱流浪。这点从两个人的书信可以看到。他们谋划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但现在经我们分析,应该是靓服务通过左手写的信,把‘引铃老板去房间、并打开窗户’的任务,转交给了黄厨师。她自己则去到对面杀流浪汉。”
杨夜想了想,补充道:“之前我们说,她杀流浪汉,实际上是为了灭口。其实现在这样看下来,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可能,是为了免除后患。”
顾良坐到桌子旁,道:“嗯,同意。钱流浪毕竟是个道长,但靓服务是鬼,是跟他处在对立面的。一个道士,居然和一个鬼合作,这对双方来讲,都是一件冒险的事。”
“面对靓服务,钱流浪的说辞可能是,他并不是见鬼就除的道士,铃老板是杀他徒儿的凶手,所以他才想杀铃老板,但他并不想杀其他的鬼。”
“可是在靓服务眼里,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万一这道士杀完铃老板之后,反过来杀她呢?”
“再来,通过与黄厨师对话,我们知道,他和靓服务都是小鬼,受制于能力强大的铃老板,但换个角度看,他俩其实也是受到铃老板保护的。铃老板一死,万一道士想对付他们两个,就简单了。”
“因此,靓服务假意与钱流浪制定了一个杀死铃老板的计划,这是需要两个人配合完成的计划。但靓服务使了个心眼,把其中一个凶手要做的任务,转交给了黄厨师——”
“这样一来,她去湖对岸杀了流浪汉,再射杀了铃老板……相当于一箭双雕,既能利用钱流浪的计划,杀死铃老板,又能反过来除掉钱流浪,免除自己被道士杀的后患。”
“不错。”杨夜道,“那钱流浪馋酒,又以为靓服务真的在与自己合作,所以放轻了防备。靓服务去找他的时候,多劝了他喝了点梅子酒,让他断了片,靓服务再趁机杀死他,是可能的。”
“这么一来,第一组杀人的组合,实际上是靓服务和黄厨师。”
“但其实,这个组合还是存在问题的。”
杨夜在纸上写下“问题一”、“问题二”,打完冒号后,看着顾良道:“第一问题是,黄厨师跟你说的,如果只是让铃老板去你的房间翻箱子什么的,他怎么能保证,铃老板恰好能正面站在窗前,等着胸口中弹呢?”
顾良回忆了一下明月的说辞,道:“按黄厨师的意思,他对铃老板的杀机不强。他收到一封信,说让他把铃老板带到空客房,剩下的事不用管,他也就没管了。他忌讳铃老板的力量,其实挺怕她的,也就非常害怕万一她没死,反过来发现自己害她的事。”
“所以,黄厨师确实是不能确保这件事的,时间上、以及铃老板的具体行动,他都不能确保。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看能不能把铃老板弄死的心态做的这件事。”
杨夜:“那么,如果是这种情况,只能是铃老板在你房间里找东西的时候,恰好走到窗户口望了一眼。对面的靓服务在杀掉流浪汉后,一直盯着枪身上的瞄准镜,然后找到了这难得的、可能一闪即逝的机会,一击毙命,杀了铃老板。”
“然而,这不但太过巧合,还对狙击手的要求非常之高。总不至于,这回靓服务,生前活着的时候,又是雇佣兵一类的。”
杨夜思忖片刻,皱着眉再道:“而事实上,实际上这会又会产生一个问题。一共就有三个问题了。”
杨夜在纸上把“问题一”的内容补全后,在一旁打了个问号,然后增加了“问题三”三个字。问题三的部分,杨夜先空下来,他在问题二的冒号后面,一边写下梳理的内容、一边口述。
“黄厨师收到的纸条,是让他下午2点半到4点之间,把铃老板引过去。但黄厨师怕引起怀疑,不敢显得太刻意,只找了个你房间有问题,让铃老板去搜索的理由。”
顾良点头:“按他的意思,那会儿铃老板在柜台上算账,加上靓服务可能在下午1点到2点到处打扫,所以铃老板应该会在下午2点以后,才会去我房间。他有半个小时的误差。”
镜片下,杨夜的眼睛眯起来:“正如黄厨师说的那样,他不能保证铃老板一定会在2点半以后待在你的房间。此外,他给铃老板说的那个理由,也不构成铃老板非要在特定时间点去你的空房间待着的理由。”
顾良看向杨夜,眼睛亮了一下:“嗯,我明白你说的‘问题’了。下午1点,黄厨师给铃老板说了我房间的问题,如果没发生什么意外,2点以后,铃老板去我房间搜寻,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意外——下午1点半,赵漂亮对铃老板捅了一刀。按道理,铃老板应该会先去找赵漂亮问清楚怎么回事,找她算账,或者至少应该先回自己的房间处理伤口、养伤。《捉鬼术》上写了,鬼被犀角照了后,也会受伤,只不过恢复程度视情况而定。”
杨夜扶一下眼镜,道:“对,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不认为铃老板会在下午1点半被捅了一刀后,又跑到你房间去搜东西,继而在2点半以后去到你房间的窗边,等着被一枪击毙。”
“那么,第三个问题就是——”
杨夜低下头,继续握着笔写字,开口道:“靓服务是推荐我们出去游玩的人。你找她要过渔具,所以她知道你一直在钓鱼。如果是她要去杀流浪汉,应该会用吸香符那种东西隐藏自己的身形。可是她没有,她让你看到了,所以,尽管经过我们分析,她有足够的杀流浪汉的理由。但其实应该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顾良走到杨夜身边坐下,再把他写下来的三个问题一一看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第一个问题,靓服务恰好能一枪射中铃老板,这个事情需要很大的巧合,但尚不足以排除她的嫌疑。至于你说的第三个问题,其实也可以怀疑她是不是在打反逻辑,也不足以彻底排除。”
“但是当把第二个问题结合起来看的话,这三个问题,其实就成了她是凶手的情况之下的三个巨大疑点。综合来看,确实,基本可以排除她的嫌疑。”
“那么,靓服务和黄厨师是双凶手的可能,也就排除了。”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
顾良看向杨夜,“如果靓服务并没有想杀钱流浪的心思,这表示,她确实是一心一意配合钱流浪杀害铃老板。那么,她和钱流浪的计划,应该是钱流浪实施射杀的动作,而带铃老板到窗前的人,就是靓服务自己了。”
“既然如此,黄厨师收到的那封左手写的信,又是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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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夜也在想这个问题。
想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从本子上移开,侧过头,正好望见顾良的脸。
顾良此刻的眼神认真而专注,是在思考案情。
灯光之下,他茶色瞳孔如水一般,杨夜看着他,喉结不由上下滑动了一下。
杨夜正欲说什么,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杨夜暗自一皱眉,到底问:“谁啊?”
“是我。”门外传来靓服务的声音,“花学长是侦探是吧?听说你在这儿,我来找你的。我才知道,我在餐厅那边搜证的时候,你们几个已经做过讨论了。为什么单单没有叫我?你们怀疑我不成?”
杨夜要起身开门,顾及着他的腿,顾良按着他坐下,起身开门,迎靓服务进屋。“不是故意背着你讨论的,只是我们另外几个那会儿恰好碰到一起了。进来吧。正好有问题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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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靓服务坐在了杨夜和顾良的对面。
顾良开门见山问:“是不是你把大家找来的?你和钱流浪之间,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具体说一下吗?”
靓服务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从何开始讲起。
顾良尽可能简短精准地,把他和杨夜刚才的分析说了一遍给靓服务听。
“因此,在找到其余证据前,事实上我们可以暂时排除你了。”
“我知道,你怕有些事情你说了,反而会被当做凶手,所以之前一直有所保留。”
“但我想,你听过我们这么详尽的分析后,应该能信我的话。我没有诈你,我确实能暂时把你排除。所以,希望你可以讲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