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人群里激愤的家长开始撕扯那女人的衣服,头发,踢她,踹她,掐她,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救命……救命!”于蕙芝发出了无助的惨叫。
宋文搂着孩子,看到于蕙芝已经被人们从车里拽了出去,冲着不远处的警员叫道:“大家先组人墙,这是关键的证人,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宋队你也小心点!现在这些人这么激愤,可能会有人受伤。”身侧的几名警察也在尽力维护着秩序,有人身上被踢了几脚,手臂也被抓伤,他们不停地被家长推搡,几乎站立不稳,甚至还有人去抢夺他们手中的武器,有位警员忽然摔倒,人墙出现了一处裂口。
陆司语在努力往前挤,但是这里的人太多,中间还隔着两个人,他就快要走到那女人的面前。距离她仅仅一步之遥。
透过嘈杂的人群,借着路灯灯光,他可以看到,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微胖,脸色苍白,她带着一条珍珠项链,梳着短发,烫着头发,看起来衣冠楚楚,可现在她的脸上满是慌张,惊恐无措地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护住头脸,她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还有无数只手向着她的身上袭来。
陆司语离得她那么近,离得真相那么近,一共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似乎一个跨步就可以抵达。
可是周围的人太多了,这一处有了空隙。
忽然,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挤到了于蕙芝的面前。
女人的眼神里满是惶恐,随后双眼瞬间睁大。
那一瞬间,陆司语的手感到了一阵温热,他听到了一阵风声在他的身前响起,接下来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那是血喷出来的声音,极细的血珠洒在空中的声音,像是一阵风。
陆司语抬起头,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他素白的脸上。
那些血是从于蕙芝的身上喷出来的,女人睁大了一双眼,有些惊愕地看着前方。
刚才的混乱之中,她的脖颈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深深地伤口,
人群之中发出了惊愕的惨叫声,“杀人了!!好多的血!!!”
“啊!那个女人被人刺中了!”
“救命啊!有人杀人!”一时之中,人群慌乱了起来。有人向后踏去,可是后面的人流并不知情,还在往前涌动,有人倒地,有人被踩到,有人被踏伤,一时之间一片混乱。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让所有的人始料未及。
“是谁?抓凶手!”傅临江叫着,但是人太多了,刚才又太过混乱,凶手刺了一刀以后就迅速脱身,这么多人,成为了凶手最好的掩护。
女人后退了一步,靠在了车上,带着手铐的手捂了一下伤口,然后就顺着车身倒了下去。
她大睁着双眼,半张着嘴,连坐都坐不住了,身体不停下滑。
陆司语一步上前,用左手拉了她一下,让她靠在轮胎上,另一只手按住那个女人还在泊泊流血的伤口,他迅速做着判断,这一刀应该划破了颈部的动脉,血液在迅速流出。
陆司语的手指能够感觉到那些温热的血液正在带走女人的生命,他急问:“你究竟是不是鱼娘娘?!”
女人从轮胎处滑下去,歪斜着身体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望向他,然后她小声道:“救……救我……”
鲜红的血液不停地流出,向她的身下蔓延,她的嘴角也有血泡在冒出,身体随之开始抽搐。
“那个人!那个男人是谁?”陆司语又问,他用手努力按压着伤口,想要让血流的速度变慢一点,可是喷射状的血流还是从他的指缝里不断冒出,陆司语心里知道,这个女人没救了。
“快点!告诉我!”他红着眼睛催促道。
“他……他是……”女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陆司语低下身,把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女人的嘴唇轻轻动了动,陆司语的眼睛悠然睁大。
然后女人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就像是把肺里的所有气体都压了出来,随后再没有空气吸入。
于蕙芝死了,带着她的罪行还有秘密永远沉睡死去。
最初对死人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身边的那些家长们还在疯狂地叫着,歇斯底里,还有人在向着这个方向丢着垃圾和石头。
那是一群可怜的乌合之众,已经丧失了理智,只要稍微的挑唆,就会成为暴徒。
“活该!人贩子都该死!”
“哈哈哈,死的好!这才是她该有的结果!”
“这样的人就不该活在世上!是谁为民除害?!”
“车上还有她的同伙!”
人群蜂拥而至,陆司语无法起身,甚至有砖头和石块向着他的身上头上砸去。
宋文安护好了那几个孩子,让警员遮着他们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到于蕙芝的惨状,随后他挤进了人群,牢牢把陆司语护在了身下。
随后宋文再也顾不得什么媒体的想法,掏出了枪在夜空之中鸣了两枪,终于让激愤的家长退开了几步。
“都给我住手!”宋文忍无可忍,大声喊道,“已经闹出了人命,还不够吗?你们现在要怎么样?当着你们的孩子杀人?把所有人贩子私刑致死?还是现在就要把孩子抢回家?!”
人群之中,那些激愤的父母看着眼前的宋文,一时被他镇住了,后退了几步。
车中孩子的哭声越发明显,那哭声撕心裂肺,临近的孩子明显被吓坏了,那些哭声听得家长们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宋文咬牙道:“我想,你们的孩子们不会希望自己的父母成为一群暴徒,而你们现在已经不是在针对人贩子,是在袭警!你们在这里耽误一分钟,孩子就晚回到你身边一分钟!”
那些父母们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依然围在他们的身边。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警方会严惩那些贩卖孩子的人!请你们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尽力尽快把孩子们还给你们的!”宋文说着话,弯腰鞠了一躬,“为了你们的安全,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请你们保持理智!不要再聚集在这里!”
他的话,犹如在烈焰上浇了冷水。终于点醒了人群之中一些还算清醒的人。
“我看不下去了!我虽然想找到我的女儿,但是这些警察有什么错?”
“是啊,现在主犯已经死了,还能怎样?”
“警察又不会扣着孩子不放,只要找到的就一定会吧孩子送回来的。”
“我想我的儿子……但是这些警察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为难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理智的声音终于回归,有一位家长叹了一口气,转头分开人群往外走去。
接下来,第二个家长,第三个家长……堵在车前的老人也站起了身,人群开始逐渐分流。
还有少部分的家长依然不愿离去,而这时特警终于赶了过来,几辆特警的行动车停在了一旁,防暴盾牌迅速划开了人群,场面终于被压制住了。
宋文这才把陆司语拉了起来,他看了看地上的女人道:“没用了,她已经死了……”
陆司语的一双眼睛红着,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因为惋惜,他原本离真相那么近了。
随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修长的十指已经被浸染了鲜血。
有警方过来,拉上了警戒线,处理这无比嘈杂的现场,也有人从车子里抱出了剩下的几个孩子。
陆司语回望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女人,她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睛还是半睁着的。
于芝蕙做的那些事,是应该千刀万剐,但是陆司语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的警局门口,就这么被残忍杀死……
宋文把陆司语拉起,带着他走入了警局,四周围终于稍微安静了下来。
顾局询问了整个过程,一时低头不语。
叶筝首先反应了过来:“我们查看一下是否有媒体或者是个人录像,看看从中是不是能够找到凶手。”
顾局点了一下头,经过这一晚,他又苍老了许多。
宋文处理完了现场的事,走回到陆司语的身边,陆司语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他俊秀的脸上满是血迹,额头上有一小块的擦伤,手上和身上也都是鲜红色。
宋文担心道:“司语,你没事吧?”然后他又宽慰他,“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安置好那些孩子们,也许从其他人的审问之中,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陆司语这才抬起头来问他:“一共救到了多少位孩子?”
宋文道:“七十一人。”
这不是冰冷的数字,这是七十一个人的人生。
陆司语又问:“孩子们没有受伤吧?”
宋文点了点头:“都好好的。”
陆司语嗯了一声,为了这些孩子,今晚的这些事情就是值得的,只是其中,出了一些让人始料未及的状况。
当他身处于那些人流之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是在潮水之中,随时会被淹没。
现在远离了那些嘈杂,陆司语才像是找回了神志,他回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眼眸微动对宋文道:“于蕙芝是被灭口了,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凶手,是个带着帽子的男人,他非常冷静,肯定不是激愤的家长。”
这种行为是一种对方对警方的挑衅。
然后陆司语回想了一下道:“刚才那女人对我说了五个字。”
宋文的心里一动,问他:“什么?”
“我问她,那个男人是谁。”陆司语重复了一下问题,“她应该是听懂了,然后她说了五个字。”说到了这里,陆司语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地狱看门人……”
宋文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陆司语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现在无法确定,于蕙芝是否了解白鲸的真实身份,也有可能,她到死前还是有所保留,还或许她说的是杀害她的人的代号,总之,我只听到她说了这五个字。”
这五个字,是于蕙芝的最后遗言,像是一个谜语,又像是留给他们的新的线索。
第181章
直到晚上十点, 现场才得以完全控制,孩子全部进行过登记, 被送往联系好的旅馆进行安顿和休息, 有专人负责安排和看护。
市局门口的人流终于有序散去,所有家长进行了登记,回家等待结果。
经过了这一切, 所有人都觉得万分疲惫。
十点半,陆司语和宋文才回到了家里。
小狼早已经在家里憋坏了,看到他们回来就扑了过去,然后似是闻到了陆司语一身的血腥气,夹了尾巴顿住了, 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陆司语对宋文道:“我先去洗个澡。”他虽然在市局里洗了手和脸,但是身上衣服上还是有不少的血迹。
“嗯, 你去吧, 小心点头上的伤口,我先把狗溜了。”宋文娴熟地拿起遛狗的绳子,揉了揉小狼的耳朵,“乖, 憋坏了吧。”
小狼早就和他熟了,嗷嗷地叫了两声, 就跟着宋文走了, 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陆司语一眼。
陆司语拿了换洗的衣物走入浴室,脱了衣服打开了淋浴的喷头,那些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 冲去了他脸上手上还有头发上沾染的血迹。
浓稠干涸的血迹遇水而化,变成淡红,晕染在他的脚下,随后逐渐消失不见。
那是于蕙芝的血,今天那个女人就死在他的面前。
同样是温热的液体,水流的感觉和血液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些水是纯净的,温暖的,舒服的,包裹着他,好像是恋人的轻声抚慰,好像能够把一切肮脏都带走。
水流划过他的身体,顺着脖颈和锁骨流过纤细的腰肢,划过那处新晋留下的刀疤,感觉有些苏麻,随后沿着修长的双腿,不断往下方流去。
陆司语洗得非常仔细,包括指缝里都洗的干干净净,他反复用了两遍的浴液,直至再也闻不到一点血腥味,这才擦了身体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出来,然后又把头发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