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酥肉
“柯子他......”还能活着吗。易书默默把下一句咽下,只怕再多说一句理智就要全线绷离。他眼睛片刻不眨的看着王嗣,生怕漏过他的任何动作。
王嗣冲他们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就像最熟悉平常的打个招呼,“哟,哥几个来了啊?在等赵警官他们?哎,可惜了。他们来不了了。”
秦肖难得笑了笑,“与其担心他们,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周斯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也太对不起他活到这个岁数。”
王嗣眼里闪过不悦,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把怀疑的种子一点点埋进去,“你和他倒是很熟?”
易书听他们对话心里动摇着,只不过现在不是被挑拨的时候。如果猜测不错,李柯应该就被埋在徐颖的墓里。可是这个距离,土堆还没有封好,王嗣如果被/逼/急了,伸手给一铁锹就足以要了李柯的命。秦肖平时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候却主动接话,难道也是在拖延时间?事到如此也只能赌一把了。
“熟不熟不用你多说,也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杀徐颖?”易书沉了一口气冲他喊,墓地里本来安静,这一声就被越发的放大,尤其是守着死者的墓碑说出这句话,浑身的鸡皮疙瘩更是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王嗣摸着下巴想了想,似乎在回忆徐颖这个名字,笑的有些渗人“易书,你错了。你很聪明,可是有时候聪明,总是会反被聪明误的。我杀徐颖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有人比她更适合徐颖这个身份啊。”他热切的眼神像是要灼伤易书,“你不知道徐颖这个人,实在是太垃圾了。她就是这个社会的蛆虫而已,哦对,还有那个吴竖,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是你错了。我——没错。”
更适合,徐颖这个身份的人?难道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身份,如果有更加适合的,就可以把其随意抹杀掉。然后换上一个更加合适的?
王嗣像是瘾/君/子一样浑身抽搐起来,瞳孔放大,他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子,癫狂倒手舞足蹈,“易书,不要和秦肖在一起了。你应该属于更高级的身份,如今的你纯属是浪费。你看徐颖。徐薇不是比她做的好多了吗?无用者只有抹杀才是出路。她们应该被放逐,被重新铸造。这本是无上的恩赐。”
易书心里发凉,想要后退,秦肖默默的在他身前一挡,“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先恩赐你自己呢?给予你自己更高的身份。而不是随意把他人‘替换’掉。徐薇就是受不了变成她人活着,才以死解决吧。”
“那是她不识抬举!那个贱/人,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王嗣嘿嘿笑着,牙齿里漏出风箱一样的喘/息/声,“不过她也算是给我贡献了点。李柯其实说的没错,咱学校确实有古怪,尤其是住的那个楼。整栋楼都是用鸡血掺着抹的墙,上写镇尸经,以前肯定是大凶之处。
徐薇一死激发了改变了风水地气,我趁机把当初杀了徐颖的那个宿舍布置下,设成风水局。这是天意。至于我自己,我已经有这样高的身份,何须再换。你们根本不懂,你们太局限了,还拘束在这层皮里。”
秦肖看着他,神色中有些怜悯,“看来,你也是被洗/脑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信这一套。”
身后有人附和,“确实。我还以为,都该销声匿迹了,没想到还有个漏网的。”
这声音不是周斯又是谁?只见他动了动鼻子,破天荒的没有/晚/娘/面孔,反而是嘴角上扬,“原来是你啊。”
话完一声落雷炸起,这泼天大雨,终于还是下起来了。
第14章 他人身后(十四)
急雨伴随着落雷,远处汽车的警/报/声也一声高过一声的配合着响起。W市这几天的烦闷伴随着这场大雨一扫而空,水汽特有的清冽微微夹杂着一点土腥气。雨水狠狠的冲刷过每一排墓碑,连带上面的照片一时也有些模糊。
王嗣在初看到周斯时,脸上浮起一抹难以言明的古怪神情。这阵法,活人是绝对走不出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乱子?不可能的,他马上否定。这里外已经查了好几遍他才放心的把人引来这,绝不会有错的。
只是一个周斯也就算了,如今在场的还有一个连底细都摸不清楚的的秦肖。那天他本意是想引着易书入局。时机已到,此刻若是能进一步激发她的怨气是再好不过的。哪晓得秦肖不仅夺了‘祭品’,更让易书毫发无伤的出来,一丝血腥气都没留下。
王嗣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似刚才一般癫狂,只是眼中涌出不甘恨意,“漏网不漏网我不管!今天我就是逃不了也要让你们记上一辈子。一辈子都会内疚,不安,责怪自己的无能!你们不是想救李柯吗。”他边说边举起铁锹,眼见就要落下,同时眼神直直的看着易书,一字一顿,“你错了。我——才是对的。”
错了,错了?!易书顺着他的思路去思考,却觉得脑袋越来越空,根本想不出什么。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里,刺激的他一阵一阵的发疼,等看到王嗣举起铁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冲过去。
秦肖伸手拦了一把,右手执一把匕首欺身而上,赵岩怕这种情况下误伤,仅犹豫一下身边的周斯便也上前帮忙。二打一,不多会儿王嗣就落了下风。此刻却突现异状,只见王嗣眼球暴突,嘴里发出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的还有一种呛人的恶臭和黑气。
他好像很难受,狠命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同时嘴里挤出几句不成调的话,“救我!易书!老秦!”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的骨头咔咔作响,身体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姿势,不多会儿竟然只剩下轻飘飘的一张人皮卷曲在地面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易书在这种超乎常理的场景下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脑子里好像有根弦绷的一声扯紧,只要再给一点刺激就能绷断。
秦肖看了一下那张人皮,整张人皮都在,便是最手熟的剥皮手也细致不到这种程度。王嗣原本五官的位置只剩下几个孔洞,好像人的血肉就这样凭空的消失掉。雨水还在不断的往下落,那张人皮在雨水的冲打下略微抖动。
赵岩抬脚踹开棺材,里面空空如也,丝毫不见李柯的踪影。
远处汽车的警报声已经很低,与此同时,响起的却是哀乐。凄冷古怪的调子,没有任何哭丧的声音,一队身着丧服的人从远处过来。易书听着这调子突然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身体不自觉的微微摇晃,急忙伸手在手掌上掐了把,霎时一阵清明。
那些人行进无声,身后四个青壮年抬着一口黑色大棺材。最前面一个女人低垂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下巴低的都快要抵住遗照,等易书看清楚那照片,头发险些都要立起来。虽然那张遗照拍的不知为何有些不清楚,但是还是能认出来上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化作一张人皮的王嗣。
遗照的嘴唇被恶意的涂成鲜红色,那队伍已行进到易书他们一行人身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人猛地抬起头想要贴近易书,“你看到他了,你看到他了对不对?他们都不信我!”女人眼白多过眼黑,此刻她眼睛极度张大,下一秒眼球似乎都会从中蹦出,“他真的只是披着一张人皮的怪物啊!他们也都是,你身边的也都是,为什么都不信我!为什么!”
易书被那女人逼着步步后退,遗照上王嗣好像嘴角更拉大了点,那队伍中便是见女人如此发疯也没人制止,静默的就像一张画。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子,“你逃避什么,你明明都是知道的。咿?你怕我,为什么怕我?”说着桀桀阴森的笑了两声,“不过没关系,我等着你。我都为你备好了,这可是上好的棺材。”
秦肖从那女人出现后面色就十分不好看,从哀乐出现后他就一直护在易书身边,那女人伸手想拉住易书,她的双手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肤附在上面,看不见血管,也没有她这年纪应有的鲜活。
秦肖五指成爪状擒住她,女人嘴里出现不甘心的怪叫,手中的遗照也跌在地上。身后的队伍缓缓的抬头,他们像是不太熟悉这些动作,缓慢而机械。那些‘人’全都是相同的五官,只是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被两个黑漆漆的大洞替代,就这样直直的盯着秦肖。
周斯啧了一声,身上的外套含血带灰,女人闻到血腥味道更加迫切的想要靠近,只是被秦肖掐住不能近身分毫,“还好今天是‘你’在这,不然还真得交代在这。”
“呵,有空说话,倒不如收拾了‘这些东西’。今天被人摆了这么一道,你这张老脸还能有处搁。”秦肖说完用手一折,女人的双手应声而断,一声惨叫响起。身后的队伍抬着棺材缓缓向前,像是没有看到秦肖折断了女人的双手一般,亦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周斯从身上掏出一根白色红纹的蜡烛,“你别激我,不过如今这时辰虽不算最好的,倒也勉强能用了。”
伴随着蜡烛燃起,周围响起更大的异动,只见队伍里人数不断减少,只剩白的发浅重重虚影。再细看时却见水汽蒸腾,像是有什么在扑咬厮杀。赵岩见局面稳定,伸手点起一根烟,那烟却不是直直飘起而是四下不同方向散去。
赵岩弹了弹烟灰,把烟放远了点问道,“你做的?”
周斯神色轻佻的看了眼赵岩周围,他本眼盲此时倒像能看见一般。双手环抱也不答话,就这样盯着,赵岩投降般的双手举了举然后把烟掐掉,而后看着眼前的队伍。
这几乎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队伍的人数不过片刻就减少了大半,一切发生的都静悄悄的,悄无声息的消失,似乎不曾存在过。周斯慢慢把蜡烛的火熄灭贴身放好。易书看着面前只剩下那口黑色大棺材,努力镇定着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饿鬼。”秦肖站在那口黑色大棺面前盯着棺材上的照片,漏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不是这个时辰他们不肯出来,时辰再多过一会儿,又压不住他们很可能遭到反噬一块被吃了。本来要收拾的就一个王嗣,没想到会遇上‘这些东西’,看来对方是下足了功夫,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我们活着出去。”
原来是这样才需要周旋时间。
“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我们活着回去?”易书看了看远处那张还没被吃掉的人皮,想着昔日同进同出的一个人只剩一张莫名的皮相,声音不由低的有些发哑。
秦肖并没有开口,反而是周斯擦了擦指尖蜡烛的油脂答道,“王嗣是引子,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的,只剩下一张人皮。”
赵岩也好奇的站在那口大棺材面前,伸手敲了敲,听到周斯的话头也不抬的问一句,“你这么说可不对吧,那以前和易书他们在一块的难不成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话还没说完赵岩就先打了个激灵,试想和你同吃同住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该作何感想?赵岩原本平稳的神色也浮现出几分尴尬,只能转移话题,“不知道李柯到底会在哪,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说明他还活着。”
易书点点头,露出个勉强的笑,脑海里却不断盘旋着王嗣刚刚的惨叫,渐渐地王嗣的脸和李柯的融合在一起。那女人的话也不断在他脑海里重复着。他到底错在哪,他到底该知道什么?易书抬头沉沉看着那口黑色大棺材。那女人说,这口棺材是为他备下的。
并不沉,略用力就能移动,棺材黑压压的漏出一道细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