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酒卿
熊猫在耳机里不停地嘱咐着晏君寻:“不要买黄菜,新闻上说他们把黄菜囤积在焦炭厂旁边的空地上,全是煤灰,吃了会生病的!”
“嗯,”晏君寻提着环保袋,“我知道。”
“还有南线联盟的铁水豆芽,”熊猫在厨房里洗碗,爪子在水里涮了几下,“那玩意是变种,都快硬成铁块了,你根本吃不了。”
菜市场里都是人,晏君寻快要热得喘不过气了。
停泊区真的不适合人类居住,暴晒的夏天灰尘很严重,虽然看起来到处绿油油的,但撤掉系统数据,这里就是荒凉一片。焦炭厂工作的烟筒没有休息日,时刻都在喷浓烟。
晏君寻对于自己被赶出门这件事越发不满,他讨厌站在人群里,尤其是站在这种吵闹的人群里。卖鱼的商贩在帮顾客摔鱼,那鱼砸在地上还没有死,硬撑着拍动尾巴,差点跳到晏君寻身上。
晏君寻想回家。
“买完菜记得去趟奶店,”熊猫不知道晏君寻正在经历什么,它高兴地说,“我订了新鲜牛奶,还有一些酸奶疙瘩。”
晏君寻侧过身,让旁边的胖阿姨先过。对方挤到菜摊前,大声问着:“光轨区的苦瓜多少钱……”
通话被挤断了,几分钟后,通导器又响了起来。
晏君寻高举着环保袋,接通电话,说:“我知道了!”
“……是吗?”姜敛犹豫地停顿,“他是去了你那里吗?”
“谁?”晏君寻背过身,皱着眉,“时山延吗?没有,我没有见到他。如果他越狱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把分隔区的系统摄像头打爆了,”姜敛飞快地说,“你是不是忘记给他戴束缚锁?”
是的,忘了。
“叫苏鹤亭,或者傅承辉,反正只要是黑豹的人就行。”晏君寻提着袋子,看了眼后方。他要买的菜快被抢光了,没买到的话,回家熊猫一定会唠叨个没完没了。他只想赶紧挂电话:“他身上有定位芯片。”
“你觉得他会跑吗?”姜敛对时山延抱有不确定的怀疑,“我联系不到……”
“他不会跑的,”晏君寻不假思索,“我挂了,我正在放假。”
说完不等姜敛回答,晏君寻就挂了。买菜是他此刻专注奋斗的事业,别说时山延跑了,就是停泊区沦陷了,他也要先买到菜!
战后各地资源紧缺,熊猫曾经说过,它为物资发过愁,现在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起码没人会饿肚子。但是新鲜蔬菜都来自发展地区,每个月定时从蔬菜基地运出,错过今天,蔬菜运输船就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到停泊区。
晏君寻插不进去,他还看到有卖水果的,不过都价格昂贵。在这争抢激烈的时刻,通导器又响了,晏君寻没有理会,他只想速战速决。等他挤出人群时,白鞋都被踩出花了。
晏君寻抱着沉甸甸的环保袋,满头大汗地停在自动贩卖机前。他想喝啤酒,用小拇指戳着光屏,却点不到位置。他用余光看到附近没人,沉默少顷,小声说:“我要——”
“欢迎您,”自动贩卖机发出可爱的猫叫,萌妹似的说,“请用猫猫语言激活语音互动哟。”
妈的。
晏君寻就知道!这片区的自动贩卖机为了迎合住宅区广大宅男的需求,增加了语音互动模式。这是几年前玩剩下的东西,现在只有小孩子才会站在这里跟自动贩卖机相互“喵喵喵”,成熟的大人都是直接点击。
晏君寻不信邪:“请给我一罐啤酒。”
自动贩卖机发出一阵欢快的音效,萌妹音继续说:“激活失败啦!请跟着小贩学,喵~请可爱的小贩赐我一罐夏日激爽冰啤酒喵!”
神经病啊!
晏君寻退后一步,又被太阳赶了回来。他站了好几分钟,终于咬起牙,强忍着羞耻,说:“……喵……”
晏君寻的身后忽然伸出只手,戳了下光屏。
自动贩卖机失落地说:“您放弃跟小贩的互动,小贩遗憾地失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
啤酒“哐当”地掉下来,自动贩卖机还在嘤嘤嘤。周围没有别人,只有热浪侵袭着,连风都没有。
“打断你了吗?”时山延探出头,戏谑着,“啊……你可以继续喵。”
晏君寻的表情难以形容,红色从他的耳根和脖颈向上延伸。他转过头,眼睛水亮得像是快要哭了,只有语气凶狠:“……我杀了你!”
第34章 公交
“用什么杀, ”时山延俯身拿出啤酒,说,“猫叫吗?”
自动贩卖机在活泼的曲调里不合时宜地“喵”起来, 闪动着彩色的光。几个小孩追着狗跑过来, 簇拥着自动贩卖机, 跟着它大声“喵”叫,笑得前仰后合。
晏君寻白皙的脸上潮红难挡,他抱着菜退后几步,像是被人类幼崽的笑声吓到了, 又像是被时山延吓到了。
啤酒罐发出“啪”的声音,罐口冒着冷气。时山延把啤酒递到晏君寻眼前, 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兴奋, 只能尽量压低音量,放慢自己的语速:“我请你,喝几口再走。”
晏君寻仿佛马上就会逃离现场。他的视线在时山延和啤酒间来回, 生硬地拒绝:“谢谢,不了,我要回家了。再见!”
他把“再见”念得太用力,好像在跟空气赌气似的。
“那我扔了,”时山延把手臂横到垃圾桶上方, “我不喝酒。”
自动贩卖机配合地说:“啊呀, 太浪费了喵——”
晏君寻抱紧环保袋,目光定格在啤酒上,有点恨它。
* * *
午后的日光滚烫,把地面上新刷的沥青晒出奇怪的味道。晏君寻一边对这个味道皱眉,一边坐在长椅上喝啤酒。他空出来的手一直抓着环保袋,仿佛松开手它就会自己长腿跑。
时山延坐在长椅的另一边, 搭着手臂看晏君寻喝啤酒。
晏君寻忽然转过目光,说:“我会给姜敛打电话。”
“你打咯,”时山延满不在乎,“打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候系统。”
“你要干吗?”晏君寻问道。他脑袋里的思绪都撞作一团,快被暑热弄化了,就像怠工的机械,一点都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