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狮
夏熠神经兮兮地一拉邵麟的手腕,低声嗷嗷:“显灵了显灵了!我妈找人开光过的那颗佛珠还是管用的!”
邵麟一把甩开他的狗爪子,真恨不得不认识这人。他问了一直守在这里的志愿者,很快,邵麟便成功定位到了那位来送便签的人。
那是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脸色憔悴,嘴唇青白。邵麟找到她的时候,女人正要离开。邵麟问起那张图,女人掩嘴咳了两声,对着他微微皱起眉头。半晌,她轻声说道,那张画是王洋纯亲自送给她的,在医院看病的时候。
“真没想到,咳咳。”女人自嘲地笑了笑,“她当时还拿这张画宽慰我,说人要与自己的身体和解,咳咳,走的尽然比我还早……”
——与自己的身体和解!
这才是那套画的立意!
“花”这一意象经常出现在王洋纯的作品里,代表着美好与快乐。而那一套图,“花”从每一个器官里长了出来,代表一个病人与自己的身体和解。
一个如此努力与自己和解、好心劝慰她人的女生,自杀的概率似乎又小了几分。邵麟思索着——这系列图是否还有其它便签?如果有,那些便签又去了哪里?这个创意还有谁知道?王洋纯最后和着土吃下盆栽,这种完全不合理的行为,是否在表达着什么?
虽说女人不愿意再透露相关细节,但邵麟知道,王洋纯唯一的医疗记录就是在三院精神科!这次,他直接去见了王洋纯的心理咨询师。
“对对对,听你描述我知道,确实是咱们这里的病人,姓阮,阮老师。”贺连云的学生连忙调出病人档案,递给邵麟,“是不是她?”
邵麟看着照片,连忙点头。
“一般这种信息我们真的不外传,就是不知道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不是说是自杀么?”
邵麟只是含糊地答道:“暂时没有发现他杀的线索,但有一些小细节还在调查中。”
年轻咨询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是这样的,阮老师呢,之前是个大学老师,但前段时间查出了肺癌,特别不甘心。因为平时阮老师是一个特别注重养生的人,一辈子早睡早起坚持锻炼饮食健康,可能就是抽了那丈夫的二手烟,五十岁年纪轻轻就得了肺癌,但抽烟的罪魁祸首却一点毛病都没有。因为这个,她心里特别不平衡,但又希望最后的一段日子过得快乐点,就来找我们开导。”
“阮老师确实是认识王洋纯的,”咨询师回忆着,“有一次我喊号子的时候,见两人坐在候诊厅里聊天,大约是一起等号的时候认识的吧……”
邵麟又问起了那一系列“器官与花”的系列,咨询师却摇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
“如果是看病的时候给阮老师画的,应该是这个活动吧。”咨询师直接带邵麟去了候诊室的一角。只见墙上挂着一些心理学科普,下面桌上有彩笔,以及一本10X10cm的空白便签本。
西方研究表明,通过绘画表达一个人心里的想法,可以带来许多精神卫生上的益处,比如缓解抑郁、更好地了解自己等等。所以,在心理咨询的候诊室里,他们也专门准备了纸和笔,欢迎大家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画下来。
邵麟看着那份便签本,以及本子附近的不少涂鸦,沉默地点了点头。看便签的纸质与大小,应该是这个没跑了。
“其实我不太了解这个绘画的课题,主要还是贺教授牵头的。”年轻的咨询师说道,“他最近新立了个项目,主要研究绘画如何帮助孩子提升自我认知。你倒是来的巧,今天刚好有个公益活动,快结束了,要不你直接去找他说说?”
邵麟点头:“公益活动?”
“和燕安市福利中心合办的,他们那边都是一些孤儿啊,被抛弃的小孩什么的,整体来说小孩子心理障碍更多一点,所以免费请来画画了。”
邵麟好奇:“画什么?”
“自画像吧?我也不太清楚。”
两人还没走到会议室,远远的就听见了小孩子们极具穿透力的嬉闹声。咨询师笑了笑,说听起来好像玩得很开心啊。
恰好遇到贺连云出来,年轻的咨询师给两人牵了个头,邵麟就跟着贺连云回办公室了。
“邵麟,你最近找我挺勤快啊?”
“来得不勤您念叨我,勤了您又嫌我烦。”邵麟只是笑,“倒是您这么忙,还要带孩子,也是辛苦了。”
“这不一样,看着小孩子多开心啊!”男人摇了摇头,脸上刀削似的轮廓似乎柔和了几分,“其实很多时候,也很难说是我治愈他们,还是他们治愈我。”
“哦?”
贺连云长叹一口气,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我以前也有一个女儿,要是没出事,现在也上初中了。”
邵麟并不了解贺连云的过去,没想到随便一问就问出了这么沉重的往事,一时语塞:“抱歉,我不是——”
“没事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与小孩子们玩触景伤情,贺连云从自己皮夹里掏出一张塑封的全家福:“你看,多好一孩子,可惜了,先天性心脏病。”
照片里,贺连云还很年轻,搂着妻子女儿,背景是一颗圣诞树,边上金红相间的,还有不少礼物盒。
邵麟轻声说道:“我很抱歉。”
“这事对我和我太太打击都挺大,最后闹得特别不愉快,就离婚了。”贺连云又叹了口气,“那之后我才回国任教的。”
邵麟安静地点了点头。
倒是没想到,每天工作就是帮别人走出阴影的老师,自己也有一段如此不幸福的过去。
“行了,不提这些。”贺连云在桌前坐了下来,“你找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1019补丁:看到有读者怀疑蒋奇,是我忘了说,他晚上和方洁一起去吃饭的,也有不在场证明。
第84章 夜囚
邵麟给贺连云看了几张草图的照片, 可男人只是摇头,从未见过。
至于候诊室里放着的那些画纸,单纯是给来访者提供一种多元化“发泄”的途径, 除非案例特殊,平时也不会作为治疗的一部分。
“贺教授, 那以您的专业意见, ”邵麟皱眉,“神经性贪食症患者, 有可能和着泥土吃盆栽吗?”
贺连云沉吟片刻, 平直地看向了邵麟双眼, 嗓音磁性而低沉:“邵麟,心理学永远都只能解释一部分的人类行为,而生命最有趣的地方则在于, 它遵守规则,却又一直在打破规则。我只能说,没有任何一个诊断, 会与某些行为100%嵌套。”
这条线索,就这样彻底断了。
邵麟出门的时候, 特意瞄了一眼钉在贺连云办公室门口的周程计划。他的目光落在了王洋纯出事那天, 贺连云连续两天的时间空档都是灰色的,显示在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或许, 正如夏熠猜测的那样,王洋纯是在被方洁羞辱后引爆了多年埋在心底的压抑?或许,这些图,就是他过分解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