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狮
与此同时,一个皮肤白皙、身型纤瘦的男人撩开五彩通透的琉璃珠帘子,端着一个银盘走了进来,盘子里堆着一些碘酒棉球、镊子、消毒水等医疗用品,浸泡在酒精里的镊子与剪刀一路“叮叮当当”。
Tyrant遣走了所有侍女,唯独留下了阿秀,似乎聊什么业务都不会避开他。邵麟忍不住多看了阿秀一眼。他今天没有换女装,依然是邵麟第一次在花店见到他的少年模样。这男人按理说年纪也不小了,却不知有什么魔法一样,颦笑间始终带着那种干净而阳光的少年感。
“本来能早点回来的,下午一辆汽车停在我们门口,突然就爆炸了,”阿秀搁下银盘,对邵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手上倒不停,熟练地开始给Tyrant清创,“幸好伤得不重,都是些溅射擦伤。哦,对了,警方很快就出了调查结果,说是天气太热了,那爆炸是自然现象。”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闻言,仰头大声骂了好几个“FUCK”,说他知道Komang在城里有一幢豪宅,里头住了他十几个姘头与孩子,他发誓不把那个地方夷为平地,自己就誓不为人。
“换我可不会这么做。”邵麟在人身边坐了下来,帮着阿秀一块儿处理起了伤口。男人的伤口都不深,也不严重,但由于是爆炸是溅射所致,伤口细小而繁多。
Tyrant躺在沙发上,一左一右被人伺候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咱们哥俩好不容易聚聚,你该不会是老头儿派来劝我的吧?你要念经最好滚出去念,我一点都不想听。”
邵麟笑了笑:“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Komang为什么有底气抬价?”
“还不是他垄断了难民营的货源?”Tyrant骂道,“他是本地人,极有声望,现在当地人都只听他的。不通过他,咱们怎么接触到货源?”
“错。你再想想,在整个肾移植的过程里,你的限定因素是什么?”
Tyrant抓了抓脑袋,英俊的脸皱成一团:“什么叫限定因素?别和我整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
“限定因素是指,决定一件事成败的所用因素里,难度最大、耗时最长、或者最稀有的那个因素。”邵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地和Tyrant说道,“在这个国家,‘医生/病人比’低得要命。一万人里只有三个医生,这三个,还包括了全科、内科医生。你想想,这三个人里,能有几个会做手术?就算这三个都会做手术,也不是随便一个外科医生,都能完成移植类型手术的。所以,这件事里的限定条件——不是内部的肾源,也不是海外的买家,而是能够在当地进行移植手术的医生。” [1]
“在之前,这个Komang只能通过你们,才能获得这样的医疗资源。现在他有能力与你叫板,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他找到了其它医生来做肾移植手术。”邵麟顿了顿,“这样的医生,在这个海岛上一定不多。合理怀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Tyrant突然瞪圆双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懂了!我不应该去杀Komang那十几房太太,我应该找到这些医生,把他们的手指全部切下来!”
阿秀“咯咯”笑了起来。
邵麟:“……”大可不必。
“我在贺连云那边看了资料,这个Komang其实没什么背景,不过是当地一个有钱人。我认为,咱们可以再调查一下这些医生,针对他们的需求开出更好的筹码——钱、房子、职场晋升、或者去海外顶级医院学习交流——你们能给的,一定比Komang多。”
“总之,从医生的需求点出发,直接签下排他合同,不惜一切代价,把医生拉到你们阵营。”邵麟说道,“没有了做手术的医生,Komang有再多的供体也卖不出去,最后,他兜兜转转一定会来找你合作。”
Tyrant睁眼瞪着邵麟,半晌憋出一句:“好像有点道理啊?”
邵麟轻声笑了笑,手上处理起了Tyrant臂上最后一个伤口。
Tyrant的肱二头肌练得特别帅气,邵麟看着那个弧度,突然又想起了夏熠。
夏熠也有这样充满了力量感的线条。
他现在在干什么?
有没有好好生活?
……会不会,也在想他呢?
邵麟兴意阑珊地别过目光,在心底骂起了那个黑色大块头。BIG盯得太紧,以至于他半点消息都传不出去,耽误了不少时间。一念及此,邵麟手下不知不觉就加了点劲道,疼得Tyrant哀嚎一声:“你能不能像阿秀那样轻点!!”
邵麟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抱歉。”
“好了好了,”Tyrant挥挥手,“我先着手让人去调查一下Komang在医院那边的关系。”
……
在BIG的监视之下,邵麟怀里抱着一本书,缓步穿过庄园里精致的林园。
阳光明媚,绿意葳蕤,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个国家的空气总是潮湿的,带着一股大海的腥咸、以及邵麟叫不上名字的花香。日子一天天过去,邵麟被困在Tyrant奢华的庄园里,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那原本清甜的花香,也渐渐馥郁得黏腻起来,闻得邵麟内心一片焦灼。
他迫切地需要打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I国的本土电话。号码倒是非常安全,哪怕被贺连云查到,看上去,那也只是一个I国连锁超市的咨询热线。邵麟只需根据按键进入系统,输入暗码,国际刑警部就能收到他上岸的信号。
可是,庄园里所有的座机都只限内部沟通,信号根本打不出去。更糟糕的是,庄园里的侍女们一个个都没有手机——除了管家。邵麟这几天观察下来,发现管家不仅有手机,还有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饭后,他会回到花园外长廊尽头那个管家室里小憩。
最妙的是,他午睡时,会把自己的手机与钥匙全都放在桌上。
只要窗户开着,邵麟伸手就可以够到。
邵麟观察了好几天,确定了这是一个可行的计划。哪怕贺连云发现这个号码,一个管家给超市打电话,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短暂地甩开BIG的监视……
邵麟在脑海里,把计划演练了无数次。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在花园里看书,还时不时向BIG朗诵几段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阳光暖融融的,大块头双手抱臂,脑袋一歪,就在邵麟身边睡着了。
他在BIG的午饭里加了一丁点儿料——从贺连云船上偷来的——虽说邵麟当时没吃,但他留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邵麟加的剂量不多,以BIG的身量,这点药撑不了太久。
不过,他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等BIG醒来,自己应该还在长椅上看书,津津有味地读着康德。
就这样,邵麟蹑手蹑脚地穿过草坪,正打算沿着长廊进屋,却听到迎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好心劝你一句,你别和Kyle走太近,他叫你做的事,听过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真。”
是Rosie。
邵麟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心说糟糕,平时都是中午最清净,怎么偏偏今天运气这么不好。眼看着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邵麟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却又忍不住站着偷听。
“然后呢?”Tyrant冷笑,“你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我搞砸Komang这边的生意,好让一切重新回到你的手里。”
“如果不是那个见鬼的Kyle,这本来就是我手下的业务,你凭什么插手?”Rosie怒道,“要不是闹这一出,今年上Table的人迟早是我,压根没你什么事!”
邵麟听了心中一动。Rosie刚说的那个“table”,是他们组织里的黑话,指的便是他们两年一度的高层会议。只有“海上丝路”某一条路线,或者某一片区域的总负责人,才能在Table上获得一席之地——Table的成员,代表组织里的最高身份。
“恕我直言,”Tyrant尽挑着Rosie的痛点挖苦,“Table上不需要一个平胸小妹妹。”
“你再叫我一声小妹妹,”Rosie恶狠狠地拔高了嗓音,“我就把你的老二割下来炒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