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苗
夏油杰笑了，“好啊，聊什么？”
他看起来非常顺从，实则是打定主意要开始敷衍。五条老师能看出来，一时间觉得对方有点太油盐不进，由此也能看出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扔给别人的家伙素质极低。
于是五条老师决定以那位素质很低的家伙作为话题，“聊聊五条悟——杰那边的那个。”
听见那个名字，夏油杰本来无懈可击的微笑面具有些松动。沉默片刻，他面无表情地摊牌道：“……我，不知道该谈论悟什么。其实我和他形同陌路的时间比你和那家伙更久更久，我已经不了解现在的悟了。所以还是换个话题吧。”
非要说的话，这次的思考其实算不上特别严重的事情。毕竟什么大义啊责任啊之类的东西早就已经离他而去了，历经过死去活来后，夏油杰的心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只是也许是长久积存的情感让被他踹进另一条道路的两位原住民无意间撬开了缺口，在与他们同行时的某个瞬间，夏油杰忽然间感到非常……寂寞。
一个人是很寂寞的，就算后来身边也拥有了值得信赖的同伴与家人，可也仍然清楚地明白他们与曾经可以并肩的那人不同。
无论什么身份，五条悟都是独一无二的，他唯一的……所以就算是身为同位体的五条老师也没办法替代五条悟、没办法真正地明白他的遗憾与愧疚，甚至还因为可怕的既视感与熟悉感让他感到更加痛苦。
可恶，他好想马上到下一个世界去，如果能直接到达目的地就最好了……所以说，米格尔那家伙是迷路了吗？
天才聊天大师五条老师出师未捷，从来都是让对方敷衍过去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被夏油杰拒绝，甚至拒绝的理由还如此——颓丧失落。
显而易见，夏油杰在十分坦诚地说明了不想聊五条悟的理由后，心情肉眼可见地又降低了好几个度，状态活像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的寡妇。
五条老师顿了顿，心道这应该也不算他胡乱编排这个杰——明明是对方先动手的，六眼神子和咒灵操使是两个格外逆天的神经病恋爱脑这回事还在整个咒术界传颂呢，对吧？
虽说实际上他也已经到了可以倒数着时候准备变成魔法师的年纪了，和剧本反差超级大呢。
而本来在默默充当暖手宝陪伴饲主的Satoru似乎将饲主心情值持续下降的原因归结到了五条老师身上，无声地对着突然出现影响他们呼吸新鲜空气的可恶白毛怒目而视。
五条老师微微后仰。
诶，这破猫的善恶观实在非常朴素，夏油杰喜欢就好，夏油杰不喜欢就不好，是一只不会自己思考的笨蛋小猫咪。但只有这样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嘛。
“杰。”五条老师叫了一声，趁夏油杰看向他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把猫揪了出来往怀里一揣，轻而易举地镇压了无辜膝猫的挣扎，认真道，“好啦，砂糖酱已经被我劫持了，这次是不说实话就不能救回小猫的part，杰已经敷衍过我好多次了，再敷衍下去就不礼貌了。”
Satoru再次被五条老师制裁，一双猫眼瞪得圆溜溜的，很不可置信地看着对于它被掳走毫无反应的饲主，眼看着就要开始大声嚎叫喊冤，五条老师幽幽警告道：“别吵，不然就把你丢掉，这辈子只能在大街上当流浪猫。”
可怜的小猫咪怏怏地闭了嘴，它对人话的理解非常有限，但“丢掉”这个词还是成功地踩到了小猫咪的死穴。
Saturo静悄悄地注视着对面的饲主，清澈的眼中透露出愚蠢的迷茫。
他要杀了我吗？.jpg
夏油杰：“……”
看来他还是对五条老师太没防备心了，三天两头让五条老师挟持猫质……面对着两双六眼的凝视，夏油杰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悟到底想听什么呢？”
这一瞬间，他讲话的方法又很像幼师……这人到底什么的干活？怎么感觉什么都会一点儿？普通人的生活需要如此多才多艺吗？
五条老师产生了片刻的疑惑，想了想还是问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事情，“有丰富的尸体经验到底是什么意思？”
某人当时告诉他晚点会解释，然后就敷衍了他一遍又一遍，不愧是外头来的野生狐狸，满口胡话就算了，甚至连承诺也容易被他糊弄过去。
夏油杰相当温和道：“人死了就会变成尸体，所以死人的尸体经验丰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自认为死得其所，就算现在还是没得到安眠……悟也不必挂怀，是我自己的原因。”
完全的避重就轻，还顺口将问题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凶手”的身份仍然呼之欲出。
五条老师还能回忆起此人强制拽着他手去按他自己心跳的那晚。夏油杰能如此详细地陈述让他杀死自己的方法，要么是脑内排练过，要么是却有此事发生。
那么，散落的线索拼凑至此——百鬼夜行失败后，夏油杰被五条悟杀死，随后又在毫无知觉的状态下成为无能力的普通人度过了一段时光，不知为何再次接触到“前世”的术式，温和版极恶诅咒师夏油杰带着几乎整个世界的诅咒死而复生，并且还会前往平行世界收集更多的诅咒。
唔姆……中间好像缺了很多东西，夏油杰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五条老师，要问这部分就要接受他满口瞎话半真半假把人带进坑里去。
哼，有坏男人！五条老师相当不满地揣着猫往旁边挪了挪，做出一副对夏油杰的答案并不满意的样子。
夏油杰的视线默默追着被他挟持的Satoru走，这孩子大概是他此时能够触碰到的、可以确认自己来处的唯一存在了，他现在很少将Satoru放到视线之外的地方，非要独自离开时也会确认好替他照看小猫咪的咒灵大军们。
恐怖的保护欲和掌控欲看起来实在有点病态，只是能看见他的人没有要指责他的意识，本人和猫也暂且不认为自己（饲主）的行为有异。
显而易见，需要打击夏油杰只要把那只猫藏起来就好了，如果连Satoru都消失不见了的话，他恐怕迟早在某天会迷失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异世界旅途”当中。
在五条老师威胁过小猫咪会把它丢掉，又做出了远离夏油杰的举动后，某个披散着头发大半夜爬上房顶45°角仰望星空的文艺男子还是没能保持住神色自若。
尽管有意识地控制住了表情，但那个瞬间脸部肌肉的微小的颤动、略微紧绷起来的身体……这些都逃不掉六眼的观测，种种表象都展示出夏油杰非常紧张。
五条老师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有人准备将Satoru从夏油杰身边夺走，就算是他，夏油杰也会产生强烈的攻击欲望。
他若无其事地只挪开了一点点距离，别过头去假作傲娇道：“杰到现在还在敷衍我，难道和我说实话是很丢面子的事情吗？”
……毕竟是五条老师，教祖大人最近恐怕对他几乎都是有问必答的溺爱，这会儿被他敷衍会不爽是很正常的事情。夏油杰略微放松了一点，轻轻摇头道：“告诉悟的事情全是实话，只是去除了一些……多余的细节描述。如果要因为这个怪我的话，我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五条老师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貌似接受了这个说法，进而讨价还价道：“那杰接下来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不可以撒谎！”
这是个很考验信任的挑战，五条老师甚至没让他发誓，恐怕也能够接受被他欺瞒的可能性。夏油杰停顿了一下，如果这个问题不那么过分的话，他也不是不愿意说实话，于是颔首道：“好，我答应悟。”
五条老师扑闪着眼睛，“杰那个穿越世界的过程，是怎么运作的？”
夏油杰思考片刻，诚实道：“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我自己的体感只是眼前一黑一亮就完成了这个过程，更多的事大概得问……哦，问不到了。有机会的话，悟自己研究这方面的事情吧。”
唔，真的没撒谎。五条老师似乎隐约想到了什么，顺其自然地向后问：“那为什么一定是宿傩手指？”
他才不想说原定发展里某个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已经快复活了，夏油杰面不改色道：“因为很方便啊，那家伙的手指反正一直存在，如果时间正确的话，他和天元一样，都是固定不动的经验包。为了防止意外，当然是越早收集到越好。”
这当然算不上撒谎，只是少说了某个重要部分而已。
五条老师很难说有没有信任这种解释，他本来也只是翻上来确认一下夏油杰的状态，不想聊他也不会特别勉强。
“好吧，那我回去了哦，杰也早点回去吧，不要在屋顶上睡着。”五条老师凑回来把猫还给他，站起身来准备往下跳。
Satoru乍一回到饲主怀里就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声咪咪呜呜讨伐坏蛋白毛男，五条老师跳屋顶之前还不忘瞪它一眼，已经确实明确自己斗不过这个白毛猫男的Satoru很识时务地噤声了。
夏油杰叹了口气，一边很温柔地将小猫咪炸起来的背毛轻轻地顺下去，一边道：“我知道了，既然悟现在也不用一个人承担咒术界的未来的话，也不要像之前一样把日程排得太满。”
五条老师已经跳下去了，不过几秒钟后，他举起手比了个“OK”。
被屋顶上的一人一猫目送着原路返回，尽管没能聊几句，五条老师仍然在这场谈话中收获颇多，大脑兴奋到可怕，再加上已经下意识地将这里看作了安全地点，以至于警惕心下降了不少，直到脚尖落到窗台上时，他才意识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里多出来了一个人——被他确信在那转辗反侧的半个小时里已经睡着的夏油教祖很静默地坐在房间里的阴影处。
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五条老师翻出去的窗台。
不知为何，五条老师莫名其妙地感觉冷汗直冒，很难说这种感受究竟是什么……他心道自己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心虚！
于是五条老师微乎其微地一顿，貌似毫无停顿地从窗户处又翻进了房间，震惊道：“杰？你怎么过来了？”
夏油教祖闻声眯了眯眼睛，毫无私闯他人房间的心虚感，非常温柔地笑道：“刚好醒了，所以想过来看一眼而已……只是发现悟居然不在房间里。”
他微微睁眼，棕金色的眼睛轻轻转动，打量过深更半夜不睡觉翻窗出行的五条老师，语调柔和得像是能够滴出水，问：“悟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
五条老师刚准备开口解释，夏油教祖就低下头浅浅一笑，摇头道：“不，没关系，这种事情悟其实是可以不用向我解释的。没办法呢，就算是挚友也应该有几分距离感，我这样莫名其妙地闯进房间来审问悟才是不对。”
五条老师：“诶，杰，那个……”
对方连珠炮似的解释过自己出现的缘由，还拒绝了五条老师解释，站起身来就准备起身离开。五条老师一咬牙冲上去就抓住了他，事已至此……
“杰，今晚别回去了吧？开门关门的声音有点吵人。”五条老师努力挤眉弄眼，“美美子和菜菜子明天要上课。”
夏油教祖非常人机地棒读道：“哈哈，好呀。”
真、真留下了吗？
刚刚才聊过一个夏油杰的五条老师：“……”
他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还有一场话疗了。
好忙，他真的好忙！
第80章 百鬼夜行（31）
夏油教祖的突袭实在非常诡异，直到躺上床五条老师也没想明白他今晚到底来做什么的。面对面时对方就乖巧地闭上眼睛，可要是一翻身——
六眼：有人在看你哦～
五条老师如芒在背，反复几次后终于没忍住直接上手去掀夏油教祖的眼皮——反正他也不用睡那么多，干脆今晚就把这边也掰扯明白。
几乎他有所动作的瞬间，夏油教祖就睁开了眼睛，同时后仰拉开距离，警告道：“悟，你这样有点太过分了，因为自己睡不着所以就要把同床已经睡着的人也一起叫醒吗？”
他神色一片清明，丝毫不像他自称的那样“已经睡着”，五条老师当然也明白这人是在胡说，于是呛声道：“杰一直偷偷看我，我当然要维护自己的睡眠环境。”
夏油教祖故作惊讶，“真的假的？悟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五条老师一言不发地蛄蛹过去，夏油教祖不明觉厉地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退，直到背部贴上了墙才知道已经退无可退了。五条老师很霸道地把夏油教祖逼到了角落里，十分专注地看着今晚不知为何还兼任了查寝工作的挚友。
夏油教祖：“呃……悟？”
确信如果不闹出大动静夏油教祖已经跑不掉了之后，五条老师直接问道：“杰因为我到屋顶上去生气了吗？”
哦，原来只是去屋顶了，他还以为……五条老师终于对做诅咒师失去了兴趣，趁着与他分别的时机连夜跑路了。夏油教祖视线偏离片刻，忽的回过味来，疑惑道：“我只是以为悟走了……等等，悟去屋顶做什么？”
五条老师：“……”
诶——等等，原来教祖大人不是来抓他私会野生狐狸精的吗？他……是不是自爆了？
五条老师福至心灵，反应很快道：“杰，今夜月色真美。”
夏油教祖淡淡道：“今晚没有月亮。”
他们晚上一起偷溜回来的，有没有月亮他能不知道吗？
反应很快，但反应不对。
五条老师不禁咂舌，“喂喂，不会吧？杰就一点dokidoki的感觉都没有吗？你知道的吧，这个是告白，告——白——”
“嗯嗯，这我当然知道。”夏油教祖敷衍地点头，面无表情地棒读道，“我也爱你——所以悟到底为什么去屋顶上？”
五条老师：“……”
28岁白发纯情男，前高专教师，现似乎是诅咒师，传说中的最强咒术师，被一句棒读式的“我也爱你”硬控两分钟。
夏油教祖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困惑，在注意到五条老师真的因为这种话感到害羞之后，他也后知后觉地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声道：“……悟，你不是吧？我开玩笑的。”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纯情？差点让他有点调戏良家少男的愧疚了，果然……当初没有留下什么回应是正确的……虽说要是早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的话，他或许真的会带着悟一起离开吧？
算了，反正就算绕了点圈子，他们还是重新走到一起了。
在那两分钟已经在脑中思考过婚礼办哪种形式的五条老师差点气急败坏地跳脚，生生憋回去之后背过身咕哝道：“……我不要理你了。”
“那是不行的，悟还没回答我呢。”夏油教祖无情地把他翻了回来。
某人说是生气但就是没有打开无敌的无下限，甚至连挣扎都很微弱，非常顺利地就被夏油教祖又掰了回来，静默片刻自首道：“那个杰在屋顶上，我去看了一眼。”
夏油教祖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似的，停顿了一会儿，十分平静道：“哦，他啊……没事了，如果悟实在在意的话，想管也可以，只是会碰壁罢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两个互相的态度都是“管他去死”，偏偏在这种情况下拥有非常强烈的“夏油杰”的共性，真让人没办法……
大概这就是同性相斥吧，五条老师有点头疼，竖起一根手指到脸前，一本正经道：
“杰，听我说，他们那边应该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他已经和那个五条悟断开联系了，甚至也不能保证可以百分百回到自己的世界，前路未明的时候会有些迷茫是很正常的。既然那家伙把他送过来，得到了莫名其妙的信任……就稍微照顾一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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