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不离手
这种实心眼的孩子,还真是少见,但半泽看起来也不像啊?
回宿舍的路上,星野佑一还摸不着舍友的想法:“别人都是把身高往高了报,你什么情况啊,安井老师都那么说了,你还在那儿杠。”
佐久早默不作声,但半泽雅纪就是知道他在很认真地听。
“现在是高一第一学期。”半泽雅纪意味深长地说。
“所以?”
“所以现在在老师那里把一个合适的人设立起来,以后好办事。”比如在安井老师眼里,他半泽雅纪就是个真诚老实的孩子。
星野佑一听闻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称赞:“高啊!”
佐久早圣臣偏过头,也不知道元也哪儿来的“半泽是个好人”的错觉。
明明心已经黑到没边了。
可是,他却听到自己的表哥满脸高兴地称赞道:“雅纪真聪明啊。”
……半泽他果然有毒吧,给这群人下了什么迷魂药。
同样是住宿生的平承太郎走在后面,冷不丁地嗤笑一声:“这么大胆的密谋,也不怕我给老师说出去。”
“学长是不会浪费时间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的,对吧。”半泽雅纪放慢脚步,和学长行至平行线,“不过吓唬我们确实很好玩。”
平承太郎咧了咧嘴,无声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学长,真是拜托您了。”半泽雅纪说着敬语,放软了语气,“看在我们都是关西人的份上——”
“哼,说。”
“前辈有知道的宫城县的排球选手吗?”
“位置有可能是二传?发色的话应该是黑色吧。”半泽雅纪说的忐忑而心虚,记忆早就模糊,他自己说的也不确定。
“你是笨蛋么。”平承太郎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问,大海捞针?”
“不过宫城县的学校也就那些,你一个个去捞说不定还真能找到。”
“当然,前提是你那个‘缘分’还在打排球。”
第106章
与十五年的时间比较,九年的记忆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在时间洪流长久的冲刷中,前世的记忆早就变得模糊破碎,只有零星的东西会在不经意间突然朦胧出现。
更别说人生后半程都在医院里的回忆,具体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可回忆的。
每天的进程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犹如笨重电脑块头上鼠标所体现的复制粘贴。
自晨起就是护士和医生一波又一波的查房,按照情况给药,药水清洗留置针,最后再挂上提前备好或临时加上的药和营养液。
每次术后的监护仪都会随着心跳响个不停,由于留置针的使用时长有限,他的血管又细,时隔几天那支粗长的针头就会从皮肤中抽出,又有新的在别的地方埋进皮肤中,就连每个护士也从开始对他的怜悯和心疼变成日行工作的麻木。
然后就是医生时不时和母亲的低语交谈声。
没上小学的孩子还看不懂那些专业名词,只知道自己住过医院好几个不同的楼层,同病房的叔叔阿姨们会经常替换,大家都匆匆住进来又满面喜庆的离开。
当然,有时也会有很年轻的哥哥姐姐,但除去特定的病区,在其他地方他很少见到同龄人。
坚持许久的常规在那一天被打破。
留有白胡子的高大爷爷身体十分健朗,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就走了进来,看到他后只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和蔼的打起招呼。
是个和藏之介一样的自来熟。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病友,但无非都是对他充满怜悯,最后向母亲感慨他家的命运不顺,又聊到他或他家的未来。
或许还要提到高昂的医疗费用,更有甚者会直接规劝——趁年轻再要一个孩子吧。
他是希望有人在未来能替他陪着爸爸妈妈,但那是他家的家事,关这些人什么事?
早已麻木的金发孩子面色憔悴,灰白的皮肤上带着病人才有的焦枯与干瘪,与他的神情一样僵硬,好像在地狱中受过无数磋磨。
麻木。
和自家孙子偶尔呆呆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让原本斗志昂扬的影山一与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自己的孙子很好哄,给他一个排球就可以自己玩上一整天。
“呃,小朋友,你要玩排球吗?”影山一与提起他左手的软排球,在接到护士的住院通知电话时,得知同病房的是个与自己孙子同岁的小朋友,他特意准备了这么一个小礼物。
可他话说完,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右手,就连孩子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尴尬。
我真是个糟糕的大人。
想着,他的手也忍不住收紧。
但小孩的性格很好,并没有哭闹,那双淡若玻璃的蓝眼睛中流出好奇,声音细弱的好像刚出生的小猫。
“排球,是电视上那个投到篮框的球么。”
他听到自己说——
“不,排球是永不落地的球。”
*
隔壁床位的影山爷爷是宫城县人,退休后在社区排球队当教练,因为在当地医院被确诊了成釉细胞瘤,需要做截骨手术,再加上年龄太大,又有心脏病不好做全麻,就转院来了东京。
幸运的是,东京的专家说并不是肿瘤,只是的囊肿加上骨质结构不良,不需要截除。
不幸的是,一把年纪的人还是要上手术台。
因为正值暑假,他的孙子孙女也跟着来了东京,两人无愧于影山家的基因,都长的高高壮壮,尤其是小一些的孙子,长的虎头虎脑,圆溜溜的脑袋让半泽花都忍不住揉了很多次。
这个哥哥长的好高。
因为长期生病而发育不良的半泽雅纪满心羡慕,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比自己大。
“……你要打球么。”似乎是被盯得太久,不善于与人交际的影山飞雄终于开口,将怀里的排球往前递了递。
但他面前的小孩还是只盯着他看,并没有伸手。
“不拿么。”他抬眼问,姐姐在上学后就不打球了,作为现在唯一的“同龄人”,他只有面前的小不点可以说话。
影山飞雄虽然性格不算开朗,但很懂事,爷爷和妈妈说了小弟弟在生病要多关照一些,他就舍出了自己最心爱的排球:“我给你——”
他的视线忽然僵住,他看到对方被绷带裹住的右小臂,底下空无一物。
这是影山飞雄第一次在电视之外的地方看到残疾人小孩。
“对、对不起。”
“没事。”发色黯淡又干枯的孩子摇了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说话还是细声细语,十分弱气,“影山爷爷送了我一个排球,不过我现在还不会玩儿。”
他只有一个手,这个年龄的孩子骨头又软又细,手又小,也做不到单手持球。
“那我教你玩吧。”影山飞雄不是热心肠的人,但当时很乐于向其他人分享他的宝贝,“你可以摸摸它。”
“这个是硬排球,是MIKASA。”
说着他又瞅了瞅面前的孩子,说了句非常失礼的话:“你的颜色和MIKASA一样。”
都是蓝色和黄色的。
半泽雅纪很无所谓,被他人称赞像喜欢的东西甚至让他有些高兴,在得到母亲的肯首后,他小心翼翼伸出还扎着针的左臂摸了摸那颗黄蓝相间的球体。
硬硬的,和之前那颗软软的球不一样。
“你以后好了也可以打。”影山飞雄说。
妈妈说爷爷再住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很快就会好起来,所以这个弟弟很快也会好的。
小孩的世界就是简单又单纯。
“嗯,雅纪会好起来的。”半泽花摸了摸儿子的头。
两个话少的人凑在一起,总有一个话多的,或许是怜悯心过于强烈,影山飞雄在东京的医院里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在学校一周的话可能都没今天那么多。
“我要当二传手,因为二传手是碰到排球最多的位置。”影山飞雄对自己的未来有着相对明确的目标。
“我想拿到全国第一!”
“爷爷是白鸟泽毕业的,爸爸也是,不过老师说我现在的分数水平,将来毕业最多只够北川第一中学。”已经上小学的影山飞雄对自己的学习没什么信心。
“你一定会成为优秀二传手的。”半泽雅纪如此相信。
“初中会和小学有什么不同吗?”他有小学学籍,但因为生病基本没去过。
“这道题是A。”看着影山飞雄对着暑假作业挠头,几乎没上过小学的半泽雅纪说出了答案。
虽然这个小哥哥很厉害,但好像不太聪明。
只能在病房自学的半泽雅纪看了眼那些一眼能看出答案的题本,没有出声打击人。
也正因为他是自学,所以不知道那些知识点是一年级的。
不,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评价别人。
“打排球也很好呢。”看起来小哥哥的体育神经会比较发达。
对方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果然,还是更适合打球。
当上帝关上一个人的窗户,也会给他留道门的。
不过,隔壁床的爷孙叫什么来着?
To……To什么?
“半泽!半泽!”
“快醒醒,半泽!”
清爽的男声瞬间把他从层层叠叠的梦境中脱出,随着思绪一步步回到现实,梦中还算清晰的信息也跟着被剥离,最终变成散落满地的碎片,捡也捡不起来。
“我说你最近也太拼了吧,居然在休息时间就睡着了。”灰蓝色的挺翘发丝在他面前晃悠,饭纲掌那张巴掌大的脸因为距离过近,看起来都大了一圈,“你也不怕这个姿势落枕。”
“我睡着了?”半泽雅纪一愣,刚醒来的大脑一片混沌,恍惚间连睡前的事都不记得,但好歹还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饭纲掌索性直接蹲下和他说话:“你做梦了吗?什么美梦,都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