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癸一年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里,脚步声的回音清晰无比,按照白日里的热闹此刻周围寂静到没有一丝亮光的情况就显得十分反常。
而千岛言耳边窸窸窣窣的零碎声音也昭示着这条路不如想象中的平静。
“好吵……头疼……”他低下头埋进费奥多尔围巾里喃喃抱怨。
后者伸出手搭在对方柔软的发丝上,带着安抚意味轻轻摸了摸,像是在寻找话题一般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这把伞好像比普通伞重。”
这句话打断了千岛言想直接使用异能让这片范围盯着他们的人全都去世的便捷想法。
“嗯。”千岛言应了一声,“是特殊材质制成的,我没有顺手的武器,再加上伦敦夜晚总是下小雨所以找人制定了这把伞。”
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说这么一大段话会让他力竭一样,但某种执念支撑他把话完整说完了。
他抬起头看向费奥多尔,目光直白,意思不言而喻,后者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的唐刀我已经让人检测材质去重新打造了。”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其中时间间隔的太长,散落在泥土中的碎片已经难以挖掘,耗费了众多精力,所幸千岛言刀鞘和刀柄没有丢掉还在原来的房子里,或许是因为对方认为这把刀已经不再完美,所以也失去了原本的宠爱没有随身带来伦敦。
千岛言轻哼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模棱两可的态度无法让人判断他究竟满不满意这个答案。
“那么,这把伞能挡得住子弹吗?”费奥多尔指尖穿过对方柔软的金色长发,语气很轻,但在这条安静到死寂的街道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碰——”
伴随着话语落下,千岛言骤然握紧伞柄,伞的方向调转挡住了一颗激射而来的子弹。
子弹被柔软的伞面弹开,没能留下任何一丝痕迹。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身影,漆黑的影子层层叠叠被薄雾笼罩看不真切。
“你好像立志于弄坏我每一样趁手的武器?”千岛言嗓音慵懒,困惑的语气在诉说自己发现的一个问题。
“这可是莫须有的指控,明明只是凑巧。”
费奥多尔收回了手,无辜地拢紧斗篷,搭配颈处的蝴蝶结像一只被人捧在手心的矜贵鼠。
“也很擅长给我出难题。”千岛言叹息一声,收拢黑伞挡住了攻击过来的银白刀刃。
宛如打碎的湖面,平静的气氛一瞬间被搅碎,冲天的火光以及粗鄙的嘶吼不断响起。
费奥多尔站在离千岛言不远的安全区域,注视着对方同时与数十人交手仍游刃有余的动作,这还是在对方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
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黑伞在千岛言手中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伞面和伞骨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在展开时能够挡下子弹,合拢时能够抵御刀锋,黑伞的伞尖以及伞面周围的角都被打磨成双面刀刃,锋利的程度足以割破人的喉咙。
想要使用异能的都被千岛言听取到想法率先用异能解决,剩下的无异能者反而活的比异能者久上那么几分钟。
有些人想要趁千岛言被包围时去解决他那名站在一旁弱不禁风的同伴。
与棘手的千岛言相比,这位站在一边被保护的小白脸就显得格外好对付,戴个围巾还系蝴蝶结,看起来又呆,只知道站在一边看都不知道躲,除了漂亮一无是处,这一看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小白脸,这种人在伦敦可见多了!
千岛言抽空扫了一眼即将被袭击的费奥多尔,后者半张脸被围巾挡住,露出的那双眼眸中古井无波,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点位置,仿佛并没有被死亡威胁到一样。
也像是全心全意信任着千岛言不会让他受伤。
这副信赖的反应让千岛言恶劣情绪缓缓冒头,在刀尖即将划伤费奥多尔俊美的面容时,他故意甩出黑伞从对方脸颊边擦过。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瞬间充盈费奥多尔鼻腔,在锋利的伞尖刺穿其中一人脆弱的喉咙时,伞面恰到好处地打开,打开的伞面又正巧为费奥多尔挡下了溅射出的污秽血液。
虽然周围的空气被血腥味覆盖,整体浓度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让费奥多尔眉头微皱,但不可否认的是千岛言精巧的把控没让他身上沾染任何血迹。
身处包围的千岛言失去了黑伞,在那些人想趁热打铁一拥而上时,只见寒光一闪,薄雾似乎都被划出了一条明确的分界线。
千岛言从袖中甩出了一把水果刀,那把水果刀刺穿了一名幸运儿的头颅,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人愣了一瞬间,在包围被打破的那一刻,原本被包围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回头望去,那名金发青年已经取回了黑伞顺带解决了所有想要靠近费奥多尔的人。
在华丽的黑开合间溅起了猩红,似黑蝶蹁跹在血色的花丛,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甚至在最后结束时,千岛言身上未沾任何血迹,他颇为嫌弃地甩了一下合拢的黑伞,甩出一连串的血珠溅射在地上开出朵朵血花。
站在一旁观看这场眩目表演的费奥多尔亦然。
除去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地上血流成河的尸体,光看站着的两人根本看不出发生过什么。
千岛言从口袋里取出白色手帕,俯身用手帕捡起了那把沾满血迹的水果刀。
“满意了吗?费佳?”他侧过头扫了一眼从开始就没移动过的费奥多尔。
原本他计划的是用异能一劳永逸,精神不济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想浪费力气去打架,但对方显然这么不想,托对方的福,在刚刚的打斗中肾上腺素飙升,他现在彻底清醒了。
费奥多尔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眸里已经很明显告诉了千岛言答案。
——他很满意。
所以他可以不计较千岛言刚刚充满任性的恶作剧。
意有所指地说道:“毕竟你不能太依靠异能不是吗?”
千岛言淡淡扫了一眼对方,迟钝的思维终于注意到了什么,“这些人是你原本准备跟「钟塔侍从」制衡的后手?”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
“……”
对方风轻云淡的态度让千岛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他没有赶上,或许今晚过后他会看见一只奄奄一息的费奥多尔也说不准。
不过既然对方会这样做,就说明「钟塔侍从」果然也对费奥多尔起了杀意。
这样的话……
“要不然……我帮你把他们杀了吧?”千岛言一本正经地提出了意见,混沌的思绪想到的是最方便的方式。
费奥多尔轻笑了两声,愉悦的表情在他脸上浮现,喟叹般拒绝,“不用,指向太明显,阿加莎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同样也还不是时候。”
千岛言应了一声没有执着,他看着被逐渐被血迹染红的白手帕,思考要不要继续保留这把水果刀,毕竟擦也不一定能擦得干净,也许回头还要洗。
费奥多尔似乎明白对方的困扰,他靠近帮对方善解人意地把那把水果刀上面明显的血迹擦拭干净,随后沾满血迹的白色手帕飘落在地上,盖住了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孔。
千岛言视线顺着手帕落下,注意到自己手中还在不断滴血的伞尖,也不知道这一次伞上的血腥味多久才能消散。
费奥多尔对手中的水果刀花纹十分熟悉,这把水果刀似乎已经跟随了千岛言很久,刀刃被一次又一次的打磨至最锋利的状态,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这把水果刀是当初涩泽龙彦那里得到的那把。
这么看来千岛言是真的很喜欢这把水果刀,在短暂的厌烦之后还能重拾,因为是已故的‘朋友’送的?还是因为顺手?
他当初曾因为千岛言的爱不释手而使用过这种水果刀,不可否认的是手感确实不错,刀身设计的很精巧同时也很锋利,适合随身携带当做暗器出其不意。
但……对方是不是过于执着这把刀了?
以千岛言花钱如流水的作风,完全可以复制很多把这种水果刀,比一直保养着打磨开刃要方便许多。
费奥多尔不自觉地啃咬着指尖,盯着手里的水果刀像是在看什么祸端。
他向来不是个大度的人,反而占有欲极强。
费奥多尔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在龙头战争时放任千岛言让对方接触涩泽龙彦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千岛言表示过很欣赏对方的品位。
不过也不排除对方心血来潮或者在多方面因素干扰下一直使用这把水果刀的可能性。
千岛言的爱好向来让人捉摸不定,又容易被干扰。
其实验证也很简单,对方在这种状态下所呈现的反应是最直白且真实的。
费奥多尔止住了发散的思维,把水果刀重新还给对方,指尖捏着刀身,让出了刀柄位置。
千岛言却没有立刻接过,他盯着刀柄上雕刻的繁丽花纹看了许久,花纹中隐藏着沉积的暗红,名为洁癖的嫌弃逐渐弥漫上心头,这把水果刀刀刃已经再次卷起,薄如蝉翼的刀刃再打磨也无法回到当初巅峰状态了。
但是他想看看这把刀最薄能薄到什么程度,就跟小孩子喜欢收集橡皮擦擦出来的碎屑一样,莫名会有种成就感,只不过上面藏着的血迹又让他下不去手,再加上他现在懒得花费时间去清洗这把刀。
千岛言迟疑了许久,最后在懒惰的支配下做出决定,“你帮我拿着吧。”
费奥多尔没有拒绝,他应了一声,“好。”
以千岛言的记忆力,这把水果刀多半要被遗忘在他这里了。
费奥多尔检查了一下对方没有受伤后,牵着对方离开这一片区域,后者心不在焉的模样很明显在思考些什么。
千岛言觉得自己果然应该离对方的计划远一点,否则根据刚刚费奥多尔检查自己体术时的模样,他迟早要成为无情的工具人,还是三百六十五天无休的那种。
潮湿阴冷的薄雾笼罩着这座城市的一切,就连夜晚的寒风都像是在雾气中举步维艰。
屹立在路边的犹如铃铛模样的庭院灯散发的幽幽白光几乎跟雾气同化,走在薄雾中就像是走进了另一个寂静的世界。
与人交手剧烈运动时的兴奋逐渐冷却平息,疲惫裹挟着困意加倍卷土重来,让千岛言觉得走路都是一件耗费生命的事情。
“千岛,千岛?”
费奥多尔一连喊了对方好几声,最后停下脚步,伸出手捧起对方脸颊,使那双失焦的猩红色眼眸中映出自己的模样。
敏感的脸颊上像贴了两块冰一样,冻得千岛言后知后觉的回神,发散的思维强行拢聚,不解地望着对方,“嗯?”
费奥多尔轻叹一声,对方的精神状态比他想象中的糟糕,但从对方游刃有余的打斗中来看也没有特别糟糕,处于可以放手的范围内。
“你愿意跟我回俄罗斯吗?”
“回俄罗斯?”千岛言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眸又缓缓眨了一下,仿佛在思考缘由。
费奥多尔没指望对方能在这种状态下推测出什么,“我需要筹备一些重要的事。”
“危险吗?”
千岛言困倦无比恨不得倒头就睡,但他们才刚刚走到据点所在的区域,而一向号称身体病弱的费奥多尔肯定也背不动自己。
“我想应该不会有危险。”费奥多尔松开手,转而摸向对方手感极佳的长发。
既然不会有危险那费奥多尔问自己去不去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去西伯利亚爬山强身健体?
换平时千岛言指不定就因为想看费奥多尔气喘吁吁爬雪山而同意了,但是现在不行,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拒绝。
“我不去。”
他实在是太困了,根本不想长途跋涉,再加上俄罗斯没英国环境舒适,他也不想去那么寒冷的地方。
他还没跟狄更斯见面取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分成,伦敦戏剧还没迎来最后的落幕,千岛言舍不得放弃看热闹,即使他现在很困。
费奥多尔毫不意外,他似没办法一样,重新牵起对方的手往据点方向走去,千岛言温暖的体温驱散了他手中的严寒,复苏的暖意在两人手中传递。
他纵容地说道:“那到时候千岛来找我吧。”
“你要去很久吗?”千岛言揉了揉眼睛,嗓音模糊。
费奥多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眼眸中浮现千岛言熟悉的神色,那是一种执着到偏执的情绪,无端显得有些危险。
他轻声说道:“我会等你。”
千岛言近乎被困意俘获的思维没有去细致思考,他敷衍地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