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津
小狗有点认生，离开尹姐怀抱便不大敢动。伊凡鼻尖和它的相触，它小心嗅闻着。伊凡嘻嘻蹭了蹭它。它毛绒、长长搭在脑袋边的耳朵敏感地扇动，发出小狗特有的哼唧声。
“小宝贝，太可爱了……”
伊凡感慨，看起来想把小狗脑袋一口含进嘴里。
“惊喜么，具体等他们自己说。”尹姐含糊过去。“不过它可能真被你梦见过。”
“这就是你小时候非要结婚的那只，同一品种，甚至长得都很像，你忘了？”
“啊？”伊凡脑子隐约出现了点画面，“住英国的时候？”
“是啊，可卡犬。今天从犬舍接来，是个小姑娘。”
伊凡恍然，“她有名字了吗？我想叫她蒂芙尼。”小狗咧嘴的弧度和品牌经典款项链特别像，直接戳中了他的心。
“随你。”尹姐可有可无，她关心的还是之前那些事。
“你拿错手机出来，那对的那部呢？不会还留在马尔蒂尼家吧？”尹姐掰着手指，考虑计算伊凡暴露的可能性，算着算着，怒上心头刮了不省心的小子一眼。
伊凡举着小狗，试图把自己躲那小巧的身躯后面，底气全无地嗯了一声，
“……真服了你。”尹姐长叹一声，源自灵魂的疲惫几乎溢出。
“我们得把它拿回来。”伊凡自知理亏，“等会我打车回去，如果保罗不在，我就进去拿。”
“如果马尔蒂尼在呢？你说你工作到一半发现没带手机，然后打飞的回意大利拿妹妹的？你还得和他解释怎么伊芙的手机在他家！”
尹姐听伊凡的破主意直出气，“还是我去。钥匙拿来。”
伊凡听话翻了翻外套兜，取出钥匙上交。
见尹姐要出门，蒂芙尼挣扎着下地想跟出去，伊凡连忙去拦。
赶在小狗跑出门前重新抱起小狗，伊凡看着尹姐背影，想到小姨为了自己奔波，都没休息会儿，他忍不住愧疚：“要不……有没有我能做的？”
院子里，尹姐头也不回：“先给我把妆卸了！真闲的没事，就在院子里遛遛狗！”
伊凡想自己现在确实不好出去，只能先去卸了妆，换回代表“伊凡”的男装。蒂芙尼听见关键词“遛狗”后就一直兴奋。伊凡从门厅柜前找到狗绳，却犹豫是否要给小狗套上。
反正他们只在院子里，距离别墅外面的路有一段距离，私人区域，不必套绳了吧……伊凡看了眼尾巴狂摇的蒂芙尼，鼻嘎点儿大，他一手就能擒住，狗绳的帮助似乎不大。最后还是没套。
小动物有魔力。
伊凡第一次丢出飞盘，脑中还纷纷杂杂塞着身份暴露等许多事。但当他和蒂芙尼绕着花园来了几个回合，小狗草地精灵一样的身影驱逐了几乎所有。
“宝宝，你是个秃头小拖把！”伊凡蹲下，抱起蒂芙尼亲她脑袋，越亲越上瘾，啵个不停。
头两下小狗还觉得有趣，后面大概被人类没分寸的亲昵整烦了，小狗活泼天性抑制不住，扭头突然咬了口伊凡虎口，留下一枚浅浅牙印和湿漉漉口水，跳下他的膝盖跑了！
“蒂芙尼！”伊凡惊讶，喊她名字想将其喊回来。
但小狗才拥有名字不到一小时。不熟，听不懂，反正对其毫无反应。
伊凡这时追出去已不大来得及了，和蒂芙尼拉开了不少距离，眼睁睁看着小狗发现新大陆般一头钻进篱笆，顺着篱笆树间的空隙几下钻了出去，瞬间没了踪影。
糟糕！伊凡来不及多想，跑向大门就找了出去。
而且米兰这么大，这块地方保罗从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应该没事。伊凡想着，追着小狗尾巴狂奔，拿出球场上过人的气势左拐右拐。
幸好富人区人烟稀少，路上就他和狗两个活物。伊凡哪怕追着蒂芙尼跨上了一处绿化带，钻出灌木，顶了头草，也没第二个人投来异样眼光。
“你也太能跑了小东西。”
伊凡气喘吁吁，边走边将蹦跶地脏兮兮的小狗举至眼前，四目相对，板下脸教训着。
“伊凡？”
也是这时，熟悉的男声炸响。伊凡瞬间僵直。
没有一丝丝预兆，马尔蒂尼出现在他视线正前方。伊凡大脑一片空白，徒劳地望着逆光看不清表情的男人越走越近。黄昏残存的太阳照得他双手发凉。
“伊凡。”马尔蒂尼于伊凡面前站定，目光越过小狗定死伊凡脸上，“没想到在这遇见你。听尹经纪人说，你似乎该在国外？”
伊凡嗓子眼发干，答不出话。
“它是？”马尔蒂尼把话题转到小狗上。
不知是否是伊凡的错觉，他脸上的皮肤痒痒的，总感觉即使问的是蒂芙尼，马尔蒂尼的目光依旧半点没移开，带有温度般停留他面部。
“是一条小狗。”
伊凡说了句废话，并借这一句拖延，总算找回了点思考的动力，专心回答他能作答的问题。“父母送我的，今天刚接到。我叫她蒂芙尼。”
“是吗，你今天就是去接小狗了？”马尔蒂尼随口挖了个坑。
“是……不是！”伊凡差点掉进去，目光愈发躲闪不敢和对方直视，“我在英国有商务，一条广告。是的，广告拍得很顺利，提前回来了。”
“好的，拍广告。”马尔蒂尼没什么表情波动。伊凡极力描补的样子反而暴露他心虚的事实。
人会尽量编造细节以力证谎言的真实。
马尔蒂尼只需要正反顺序各问一遍伊凡今天的行程，很轻易就能将他拙劣的谎言揭穿。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不着痕迹环视一周。
室外，隐约能听见有车辆靠近，整片区域随着太阳落下逐渐充实人气。
不是一个适合说开的时候。
耐心。马尔蒂尼默念，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伊凡的解释。
伊凡送了口气，他忍不住问：“那你呢，你怎么在这？”
“散步。”马尔蒂尼冷笑敷衍，给了一个明显虚假的回答。
伊凡被噎了一下，却也不敢追问，缩头缩脑抱着蒂芙尼往自家方向走。反而马尔蒂尼并没有放过他。
“看样子你刚遛完狗，怎么选在这儿呢？”马尔蒂尼分了一个眼神给小狗，“我房子周围的绿化也不差。”
新房子大门就在眼前了，伊凡找不出第二个借口，只能如实报告：“爸爸给我新买了房产。”他指向眼前。
显眼的门牌号挂在大门旁边，马尔蒂尼暗自记下。
伊凡则见马尔蒂尼似乎没反应，他试探着提出计划：“我想，以后我可以搬出来住了？一直借住也不好意思。”他好像忘了自己刚住进保罗家时得意的高高翘起的尾巴。
马尔蒂尼讽刺地想，果然要逃。但想得美。他一言不发，跟在伊凡身后走进别墅。
男人反常的沉默令伊凡愈发忐忑。
大门到房门的距离，伊凡想了不知多少东西。
安置蒂芙尼时，他借余光观察马尔蒂尼的表情，谁知刚将视线送去，就和男人的双眼对上，他瞬间心一跳，不敢再看！
马尔蒂尼自然将他小动作尽收眼底，尤其伊凡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找狗窝，进屋后就没在他面前安静坐下过。心虚的近乎可怜了。所以为什么心知不对，却还要撒这种谎言骗他？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马尔蒂尼冷不丁开口。
伊凡手一重，直接将薄木板的狗窝按塌了。
蒂芙尼受了惊，向后一弹疯狂叫唤起来，充斥整个客厅的犬吠声如伊凡大脑一般混乱，他除开不断劝小狗别叫了之外给不出其他回答。
冷眼看着这一幕，马尔蒂尼站起来，走近他们。
“乖，安静。”
男人大手抚摸小可卡犬的脑袋，顺毛捋过后背，两下后，小狗轻易被安抚。
伊凡感觉自己紧张的情绪似乎随之也被男人的手抚平。他静了静心 ：“说什么？搬出来住的事？”
“我只是不好意思。”伊凡尽量用平稳语气。
“你也会不好意思。”
马尔蒂尼笑了声，笑得伊凡心梗。他也会害羞不行吗？谁说伊凡·阿洛佳是个占人便宜不眨眼的厚脸皮角色了！伊凡用各种跑神的念头缓解又升起的紧张，等喉咙不再发干了，才顺着新借口继续往下编。
“我毕竟是在追求你呀，保罗，总不好……”
“行了。”马尔蒂尼突然打断，他本还游刃有余的表情不知因何消失，压抑多时的怒火从眼底露出。“追求。哈，告诉我，我看起来很好骗吗？我是个值得图谋，还是不被信任的人？”
马尔蒂尼上前一步，两人原本手臂长的距离忽然缩短至脚尖相抵，逼得伊凡忍不住后退，又再被逼近。
“躲什么？当初撞上来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灵活。”
男人用词嘲讽，一对海色的双眸从未如此真像大海般汹涌，伊凡被锁在他双眼之间，不敢挪动，甚至不敢移开视线。
“说话。”马尔蒂尼冷声，似乎想起男孩另一个人设，“还是喜欢装哑巴？”
第51章
“你说什么呀……”伊凡手心发冷， 却还想挣扎。
“还装。”
可下一秒，伊凡脸颊被掐住，马尔蒂尼虎口紧紧抵着他下巴。
男人怒气之下， 两人相距更近。马尔蒂尼微卷的头发落在伊凡眼角， 很痒， 伊凡却不敢眨眼， 生理机制徒劳制造泪水缓解眼部的干涩。这幕落入马尔蒂尼眼中，却仿佛自己一句不轻不重、揭穿真相的话，男孩已经受不了， 流下无法承受的眼泪。
既然这样的程度都承受不住，为什么要做完全越过足坛禁区的事？为什么还敢骗自己？
“是不是想要证据？”马尔蒂尼问， 不等伊凡回应就指挥道， “手机， 我口袋里，拿出来。”
伊凡根本不敢拒绝，听话抖着手摸出保罗的手机。
“通话记录，自己看。”马尔蒂尼扬了扬下巴。
伊凡自知不妙， 打开果然看见下午马尔蒂尼拨给备注“伊凡”的电话，可他自己脑中却毫无印象。说明男人早已有了怀疑，下午的种种都是试探， 趁自己疏忽，对方将猜测彻底坐实。
他却还屡屡像早已入网的鱼一样挣扎。
想到这，伊凡脸色一片尴尬灰败，低下头不愿和男人对视。
“不装了？”
马尔蒂尼又用力把人脑袋抬起来，拇指摩挲男孩脸肉，愈发不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凭空创造一个女装身份， 你怎么敢？”
伊凡遮掩至今的秘密被彻底点破，他抑制不住在马尔蒂尼手下微微发抖。
“你很怕。”
马尔蒂尼自然察觉到手下人的动静，他笑了笑，愈发冷下脸。
“原来也知道怕。哈，小阿洛佳先生，当你每次用另一个身份和我交流时，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掩饰天衣无缝？”马尔蒂尼问，“可回头看，你不过利用了人的思维惯性。任何人只要产生了一丁点怀疑，就会发现你所有掩饰的手段都苍白幼稚的可笑！所以你怎么敢？！”
“告诉我，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
男人的质问近在咫尺，即使伊凡此时心跳声已大得足以掩盖呼吸，他依旧听得字字清晰。可听得清不代表答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