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淞津
“……没有理由。”
沉默许久，也可能只有一两秒。伊凡憋出的回答令马尔蒂尼极不满意。
“我看起来还是很好骗？”
马尔蒂尼手上力气更大。伊凡两颊被压出白印，随后又渐渐泛出充血的红。
伊凡眼睫颤动地厉害，他怀疑自己早已失去力气，全靠马尔蒂尼限制住自己的手支撑站立。
“别这样保罗，我只是想这么做了。我没做坏事……”
伊凡声音终于带上哭腔，鼻音愈重，可他身前的马尔蒂尼好像无动于衷。
“哦，那我被骗了还得谢谢你，毕竟我们小阿洛佳只做大好事。”男人讥讽了句，“你不敢说，就说明你清楚自己做得不对。而现在，告诉我，你明知不对却还坚持继续的理由。”
不想说。
不想承认自己心理不健康，不想让保罗知道自己作为球员却有足以影响比赛状态的缺陷。更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提及自己本就很少提及的难堪处。
伊凡垂下眼帘，用拒绝对视来逃避回答。
“看看你，男孩，发声器官又坏了。”
马尔蒂尼冷眼看着伊凡拒绝配合的样子，手下用力，伊凡死咬着下唇的嘴被迫松开，男人食指顺着唇齿间的缝隙伸了进去。
“唔！…保，额唔！”
伊凡瞪大了眼睛，刚还逃避的湖绿色双眸因太过震惊而瞳孔骤缩。
“让我找找……小阿洛佳先生究竟伤了哪里，以至时不时就受失声苦恼。”
马尔蒂尼冷声，他的手指也带着微凉的温度，沿伊凡齿序一点点向后摸。
伊凡能感觉到口中带茧的手指不容拒绝的力道。
他舌头用力推拒了，试图将闯入者顶开，可马尔蒂尼上位的姿势让伊凡难以施力，他又舍不得咬下，令对方受伤，最后只能任其在自己口腔内摩挲。
“齿序正常，舌头正常，还要我找找声带吗？”马尔蒂尼似笑非笑。
每说一处，男人的手指便来到相应的地方，最后伸向伊凡喉咙口，浅浅按住他的舌根。
唾液将手指浸湿，将其暖成与口腔相同的温度，但其粗糙的茧压上柔嫩舌根依旧造成了伊凡的不适，他忍不住撇动脑袋却逃不开，多余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能说话了吗？”马尔蒂尼又问了一遍。
伊凡含混着，发不出声。
马尔蒂尼这才抽出手指，口水擦上伊凡脸颊，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男孩脸蛋，“现在能说话了吗？”
还记得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伊凡步步紧逼男人回应自己的追求。那时候马尔蒂尼也装哑。现在来看，似乎不过是年长者潜意识的欲擒故纵，甚至后来暧昧的回应也成了让步。较真起来，伊凡才是难以逃脱的那个。
伊凡深呼吸，清了清混乱头脑，找回声线的第一句是道歉。
“对不起。”
男孩唇颊亮晶晶的，都是未干的口水，但目光还算真诚。马尔蒂尼挑眉，冷哼一声，“感谢，我确实需要这句。但还不止。”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打算给我设计的裙子拍宣传照……”
伊凡努力组织语言。但听者显然不大相信。也许伊凡骗人的前科使其在马尔蒂尼这边的信誉分将到新低。马尔蒂尼很快抓到其言语间的漏洞。
“外面大把漂亮合适且缺工作的模特等着，我敬业的设计师，怎么不找他们？用得着亲自上阵？”
连问之下，马尔蒂尼稍稍降下的怒火又升起来，他以为伊凡还不悔改，试图继续编造。可小家伙也不想想这借口的合理性？
伊凡哽住。这就绕回来了。
即便他向保罗吐露真实，但因那部分自己想隐瞒的，部分真实就显得很不可信。
伊凡不知如何是好。
他听见身侧传来一串动静。原来两人的动作维持久了，气氛又太僵硬，连小狗蒂芙尼都察觉到不妙。它不甚长成的小脑瓜将马尔蒂尼看作了坏人一方，此刻正咬着马尔蒂尼的裤脚，不断努力将人往后扯着。
“好吧。小骗子总有帮凶。”马尔蒂尼意有所指，松开伊凡退了一步。
马尔蒂尼后退了，蒂芙尼向后扯着的力道忽然一松，嗷呜一声向后翻了个跟头。
伊凡抬头，踮起脚，对准马尔蒂尼弧线冷硬的唇直直吻了上去。
第一感觉和球场上那次相似，两人唇齿相撞，伊凡感觉自己上唇生疼，肯定嗑出了血，但他全然不顾，张开双唇全心舔吻上去，男人手指抚摸过的舌头倔强地在对方唇缝滑动，试图撬开一个口子。
马尔蒂尼则在惊愕晃神后抓住了伊凡后颈的衣物，一个用力将人扯开。
“你真让我吃惊，阿洛佳，总是这样。”
嘴角沾染丝丝血红，马尔蒂尼脸色比刚才还冷。
“你以为我是哪种人，又把自己放到什么身份？”
伊凡心往直直下坠，发现自己做错了事，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两人干脆可以彻底决裂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保罗，相信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伊凡仰着头，依靠掐手心尽量稳定情绪，但他略显飘忽的声线暴露了他仍处于巨大的不安之中。
马尔蒂尼不理解这种不安。做错事的不是伊凡本人？但眼前人似乎终于放弃抵抗，他耐下心，想听听对方准备说点什么。
伊凡喉结滚动，明显咽了口唾沫，“首先，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认真考虑着希望和保罗共度一生，不是骗人，不信你自己感觉！虽然掺杂了崇拜，但这也改不掉呀……”
他说着，抓起马尔蒂尼的右手，将它按到自己左胸，规律、剧烈的跃动顺着掌心向对方传递，说到后面还有点委屈。
马尔蒂尼没回话。
伊凡呼了口气，继续说：“其次，我们第一次相遇确实是意外，那天我特别累……就这样我倒在你脚边。”
他将两人相遇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从头至尾描述了一遍，诚意满满。也借着叙事，他将状态平复下来。马尔蒂尼掌心下的跳动渐渐放缓。
可男人依旧没给出什么回应，只继续沉默注视着伊凡。
一番剖白换来空白，伊凡自然忍不住失落，但他理解原因，因为最关键，最根源的一点他还没说。可真的要说吗？对上马尔蒂尼北冰洋般深邃、捉摸不透的双眸，伊凡一时又抑制不住胆怯了。
“剩下的……我能不能不说……”伊凡嗫嚅着，再次移开了视线。
不等马尔蒂尼回复，伊凡马上又解释般开口：“我怕我说了，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什么？”马尔蒂尼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他将自己被伊凡抓着的手抽了回来，理了理衣领。墨蓝色领结被塞回领口，马尔蒂尼抓着伊凡来到客厅正中。打开灯，伊凡才察觉原来太阳早已落下，他一直依靠眼球对昏暗环境的适应和马尔蒂尼对话。
“你想逗我笑？”
马尔蒂尼的声音唤回伊凡思绪。看表情，对方很是觉得荒谬。
可伊凡却真这么想，他发自内心觉得毛病一大堆的自己配不上马尔蒂尼，可让他放弃追求又不舍得。索性遇见时候什么样，他便一直表现的什么样，其余保罗不知道的他都克制着不透露。
他表现的也不是假的。伊凡想，爱情就是妥协和谎言，他也没有全然地欺骗。100%都是鲜榨橙汁，他捞了点橙籽出来藏好，剩下的不该是更纯、更甜、更讨人喜欢的橙汁吗？
第52章
“我认真的。”伊凡倔强起来， “我只能说是一点心理方面的问题，一点点。就透露这么多，其他我不想说。”
“那就去看心理医生。”
马尔蒂尼心想， 行， 他尊重个人隐私。女装癖也好， 人格分裂也罢， 他不追问。
但相关问题另有专业人士可解决。
“看医生？！”伊凡却仿佛听见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连连摆手，“不不不， 没到那种程度！不过有一点小毛病，嗯， 癖好。我用心理疾病称呼它是表达我对它的尊重， 然而实际远远不致于。”
马尔蒂尼对男孩的反应感到惊讶。
在他认知中， 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是很正常甚至寻常的事。
尤其职业球员，不少进入社会过早，知识教育缺乏，日常交友也多囿于队友、同行之间， 大量的金钱、赞美、异性随着名气来得轻而易举，光鲜亮丽如一群年轻力壮的狮群四处征战。
然而一旦在重要比赛遇上挫折，口碑反转， 落差出现，就很容易对他们造成影响。队友有时又是不被信任的，他们也是竞争者，是争夺地盘的家伙。这时候向心理医生求助，往往成了第一也是唯一的选择。
可看伊凡的表现，好像就医在他这成了一种羞耻？
“程度很轻也可以就诊，就和感冒也能去医院一样。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吗？”马尔蒂尼抓住伊凡反应过度的手， 他眼底怒火消散，转而认真注视对方。
“没有人会嫌弃病人。起码我不会。伊凡，难道你对我这样不信任吗？”
“我不是病人。”伊凡第一反应是否定。
“……好吧，这也是一个问题。”马尔蒂尼点了点头，他懂了。
伊凡总在马尔蒂尼忘记他是外国人时，流露出一些混血特质。比如这栋别墅客厅正中的朱红色雕花矮桌，比如莫名其妙对心理医生的排斥。
未免误会，马尔蒂尼还追问了一句：“受伤流血你总会去医院吧？”
“当然，我也不会自愈。”伊凡回得很疑惑。“你以为我抗拒医院？当然不！拒绝心理医师只因为我用不到，和光头用不到梳子一个道理，可以这么理解吧。”
伊凡举个最直观的例子：“我们住一起将近两个月，你发现我的问题了吗？”
“有。”马尔蒂尼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伊凡掉的假睫毛。
“……我不是异装癖！不是这个问题！！”伊凡发现对方误会了一个更大的，立刻绷不住表情，一把夺走黑历史物证藏在了身后。
马尔蒂尼总结：“所以你只抗拒心理医生。”
“是用不着。”伊凡执着纠正。
马尔蒂尼看着眼前的人，发现两人间的争吵莫名变成了情景剧似的正经中透着搞笑的对话。但这又是很严肃的。
因为以伊凡的家境，起码马尔蒂尼与阿洛佳夫妇短暂相处中可窥见的家境，伊凡此刻流露出的不自信、对外界反应的悲观预判等等都不该存在。
什么影响了伊凡？
马尔蒂尼略感无措。他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有点拿伊凡不知怎么是好。男孩的家长又知道他的情况吗？
正巧门口传来动静。
高跟鞋踩着石砖地面的脆响于门前被地毯咽下，钥匙扭转门锁，伊凡下意识大步后跨同马尔蒂尼拉开距离。
“谁！”尹姐见到高大陌生的背影第一时间提起戒备，抄起一只高跟鞋高高举起，示威般指向马尔蒂尼。
“晚上好，YIN女士。”马尔蒂尼转身。
他清晰地看见明亮灯光下，伊凡经纪人脸上惊愕、慌乱、佯装喜悦的转变。
这两人有着如出一辙可以进军好莱坞的演技，马尔蒂尼再次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