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金龙镖局此举林漾早有预料,她祖母做生意时也没少被同行男子造谣生事,她应对这些言论很有一套。
于是,处理尸体剩下的五当家的首级被追风带在身上,用布包了起来,现在上交给衙门,说是两伙人交战,她们率先斩杀了这一小撮山贼的老大,群龙无首,那些山贼就跑了。
什么不正当的交易能让龙虎山五当家的头出现在江源县?金龙镖局的人脸黑得不能再黑了,那些无端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有先前从山贼手下逃出来的人认出五当家的脸,更是吓得两腿发软。
孟晚宁觉得这个首级取得好,她恨死了山贼,看见了人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快意,于是,她让衙役把五当家的头挂在了北城门,以此来告诫和震慑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也告诉百姓们,山贼不可怕,其中一个山贼头子已经被她们砍头,其余的只要她们齐心协力剿匪,定然也能全部拿下。
第253章 打架
江源县里群狼环伺,全安村也有不少人盯着凌一的财产,她不过是比原定的归期迟了几天,便被村里某些人宣判了死亡。
程家人再次集结全家,跑来凌一家想要争夺她的“遗产”。
袁氏老早就和江萍通过气,她明白江萍不是好惹的人,她没有贸然让她那口子跟另外两家一样像苍蝇一样冲上去,如今一家子的吃喝靠她给凌一母女干活,她可得慎重点。
除此外,程阿公叫上一直想要和江萍重归于好的程二郎,以及想要吞并凌一财产供儿子读书的三郎,全家上江萍家里闹去了。
要说凌一若真死了,她的遗产归属还真不好说,她亲娘江萍于理上是她理所应当的继承人,但大燕的法律并未明确女子有继承权,不管是继承爹娘的遗产还是子女的遗产,反而经常被吃绝户。
故,程家人信心满满,认为一定能靠程二郎把凌一的遗产抢到手。而程二郎则是想,他和江萍没有血海深仇,她没有再嫁,他也没有再娶,两个人为什么不能重归于好呢?
江萍不愿意?没事,等他把女儿的遗产拿到手,哪怕是为了钱,江萍也得原谅他。不原谅也没关系,他爹娘都说了,女儿那么多遗产,他拿到手就是大地主,娶妻纳妾都行。
等凌一回来的时候,程家却并未得手,因为不止是战斗力最强的袁氏没敢掺和,还有觊觎凌一财产的江家人也横插一脚。
江家人心想凌一的娘是她们家人,继承了凌一的财产,她们江家人才能分到好,说不准,先前老幺和江萍破裂的关系也能借此机会修好。
要不说江大舅圆滑呢,看东西很明朗,他也不确定凌一是否真死在了山贼手上,他只是觉得,不管凌一死没死,她们家只要出手帮忙了,凌一和江萍肯定会记得她们这份恩情,江静雯在凌一手下干活,才能受到更多重用。
当然,这其实也是江静雯劝说的结果,她如今跟着表姐姑姑生活,日子舒坦,她可不希望被人破坏。于是劝说她爹抓住机会给表姐姑姑雪中送炭,她才能更好地融入表姐家,到时候家里人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江大舅颇有一点人脉,找到城里的人牙子,雇了五六个年轻汉子,往江萍家门口拿着扁担杵着,跟赌场门口的打手一样。
程家人也不甘示弱,找到了族人,承诺抢回来的财产能上交一部分给族里修缮祠堂,还会捐钱给族塾,程氏宗族便也叫了十几个年轻人,跟着程阿公去江萍家了。
两伙人从白天打到晚上,给凌一家的篱笆破坏了不少,双方都负伤,最严重的有个男人耳朵被程阿公咬掉了。
这事闹得不得安宁,里正叫来村里人拉架,于是最后演变成了三方混战。
凌一回来时,便碰上了这样一幕。
回全安村的只有凌一一个,镖师们住在县里的镖局,方便训练和走镖接生意,伙计们也都在县里的铺子里帮忙,统一给她们包了住宿,待遇很不错。
兰竹被凌一安排留在家里,防止突发情况发生。
此时便是突发情况,只不过兰竹心里有数,无赖们之间的打斗,不能调动营里的姐妹们,不然怕暴露军营存在,兰竹只能组织家里的长工和江大舅带来的打手,以凌一家的院子为中心进行防守。
双方虽都挂了彩,人数、武器也大多和村子之间内斗没什么区别,但很明显,最后程氏一族叫来了不少族人,也没能打进凌一家的院子。
至少这一架,江萍和兰竹这边没有输。直到凌一回来,她们都还坚守在家里,手里的武器只不过是扁担或锄头铁锹,甚至是大粪勺。
最惨的要数程阿公和程三郎,两人身上还被泼了粪肥,比普通的粪还要臭,又买不起除臭的肥皂,估计得洗好多天才能祛味。
一群人打得正激烈,却见凌一骑着马回来,人都傻了。
凌一身材高挑,骑坐在高大的马匹上,眼神冷淡,一时之间让程家人看得有些心虚。
“小花没死啊?”村民们喊道。
“程二真不是东西,女儿没死就想着来抢遗产。”
程家人这下还有什么理由来抢,但还嘴硬道:“儿女的东西,不都是老子的,我家老二是她爹,打死她都不为过,只是拿回自家人的东西怎么了?”
“真好意思说呢,分家的时候小花和江姐一个铜板没分着,连落脚地都没有,钱和地都是人家自己挣的,现在倒好,成她们程家的了,要我说呀,姓程的都不是好东西,大家伙以后可擦亮眼了,凡是她们程氏的男儿啊,都不能嫁,谁嫁到程家去,可得被缠上一辈子脱不了身。”
程氏族人急了,说程阿公一家可以,说整个程氏一族可不行。
凌一皱眉,抽出一条软鞭,看向程阿公:“听说你逢人便说我死了?想让你儿子来抢我的财产?”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是你爹,老二说的。”程阿公见她手里的鞭子不细,有些发怵,这个孙女自打磕到脑袋后,就变得六亲不认,他还是怕的。
程二郎瞪大眼:“爹!明明是你来敲我的房门,说小花死在山贼手上了,问我想不想找回媳妇,我才跟你来江家的!”
程阿公怒瞪程二郎:“你个不孝子!敢冤枉你老子!信不信老子让族里把你吊起来打?”
两人正狗咬狗呢,凌一却不打算放过他们,鞭子如闪电般掠向两人,灵活的鞭子柔却韧性十足,抽在程阿公的脸上,皮开肉绽,登时叫他痛得一蹦三尺高,尖叫连连。
程阿公尚且如此,程二郎又哪里好过,第二鞭子就落到了他身上。
程三郎见状想跑,也被凌一一鞭子抽在后背,力度和冲劲之大,他直接一个站立不稳,狗吃屎摔倒在地。
程氏族人个个脸上洋溢着怒气,拿起武器朝凌一冲去,程家女儿太不是人了,敢对她的老子下手,心狠手辣,大逆不道!
程氏族人的族长和他儿子都来了,就是为了帮程家抢到遗产,好让程家分三分之一给他们,凌一回来了,虽名不正言不顺,但凌一先出手打自己的爹,那么他们于礼义伦理上就占了上风,立刻趁此机会要拿下凌一和她的财产。
殊不知,凌一刚杀了不少山贼,既然程氏族人要撞她刀口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软鞭放回马鞍上,凌一抽出背后包裹着的大刀。这些人明目张胆抢夺她人财物,和山贼又有什么区别,凌一认为,自己今天再杀几人,到了公堂上,她也有理。
程氏族人看见大刀的一瞬间,吓白了脸,刀这东西谁没有呢,但关键是这么长的大刀,一看就是特制的兵器,而非一般菜刀,凌一怎么会有?
谁也不是傻的,谁冲前面谁先挨刀,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院内的江萍等人,手持棍棒,嘴里喊着“跟他们拼了”,就这么冲到了凌一和程氏族人面前。
江萍一把菜刀,虎背熊腰,嗓门跟装了喇叭一样:“乡亲们,你们谁家女儿男儿若是和程氏族人成了亲,日后还被他们这般欺负,你们能忍吗?程氏把这里当什么了?这是咱们的全安村,不是他们的祠堂,容不得他们在这里随便欺负咱们!”
“今日谁帮我们打跑程氏一族,改日我江萍必定感激不尽!每家我都送上两斤猪肉,三十斤大米当谢礼!”
村里人闻言瞪大眼,三十斤大米,够她们一家四五口吃好多天了。
袁氏虽没有帮忙,此时却挤在人群里,大喊道:“咱们村几百人,还怕了程氏几十个人不成,咱们就是十个人打一个也赢了,跟他们拼了!”
于是,在谢礼和愤怒之下,全安村半数以上的人,都拿着棍棒朝程氏族人打去。这下子一向蛮横惯了的程氏族人也不得不抱头鼠窜,程阿公一家更是在村里落了个“叛徒”的名声,她们首先得是全安村人,其次才是程氏族人,怎么帮着外人来抢夺自家人的东西呢?
本来里正叫大家来劝架,由于村里也有不少程氏族人,故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出力,现在好了,除了那些不吭声的程氏族人,其余村民,尤其是王氏族人立刻火气上涌,长久来和程氏族人的不和在这时候爆发,怒吼着朝闹事的程氏族人杀去。
最后程氏族人连滚带爬滚出了全安村,江萍也信守承诺,不仅给出力帮忙的人家送去了许诺的猪肉和粮食,也送去了一些简单的跌打损伤药,虽然都是自家晾晒药材,但效果很不错。
等回到家里,凌一还没说话,一个高大的身影扑过来,把她抱住。
“死丫头!你没事怎么不早回来,你是要急死你娘我啊!”江萍嘴里骂着,眼睛却忍不住落泪。
凌一无法理解她的复杂感情,只是望着江萍脸上的淤青和散乱的头发,双方这么多人大乱斗,兰竹又不能拿出营里的兵器来,拳打脚踢,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
江萍其实年纪并不大,不过才三十四岁,可是大燕人的平均寿命不如现代人,十六岁时生下程小花的江萍,眼角的皱纹,松弛的皮肤和偶尔可见的白发,即便强势如她,也无法抗拒岁月的蹉跎。
凌一没有说话,任由江萍对她说教,心里想的却是,既然都开镖局了,等明日她再去城里,继续扩招镖师人数,一部分镖师就干走镖的行当,暗中也能从各地运送物资回军营,一部分就留作她自己的私兵,保护她和家人。
免得,什么货色都敢上门来找事。
第二日,凌一开始了镖师的招收,要求也很简单,十三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子。这个年纪的女子,即便没有基本功,也能训练和培养,年纪再大点就不行了。而十三岁是个很关键的年纪,因为许多过了十三岁,还未及笄的女子,也容易被家人卖给人牙子。十三岁是学习最好的年龄段,不应该被当货物一样出售,与其卖给人牙子,不知道转手几家后再也找不到人,还不如送到潜龙镖局去当学徒,即便学不到本事,好歹包吃住,往后也能有份差事,有钱挣,能帮衬家里。
潜龙镖局新招了约莫六十人,各年龄段都有,凌一打算等训练培养一段时间,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经过考验之后,安排进军营。
但在这之前,凌一要出一口恶气。
她在县里花几百文雇了十几个地痞,把程家人给打了。
袁氏从江萍那儿提前得知消息,一整天都和家人在凌一的地里干活,回家后就听说家里进了混混,把家具打砸后,还把程阿公和程二和程三按在地上打,最后三人被丢到了猪圈里,身上全是猪粪,前几天的粪肥还没洗干净呢,又腌入味儿了。
程阿公腿脚本来就不好,这下好了,右脚直接被打成跛足,找大夫又没钱,他让三人中唯一还能动弹的程二郎去里正那儿告状,声称要报官。她们可是秀才之家,谁敢对秀才之家下此狠手!肯定是那死小花,除了她还有谁敢打他们!
程二郎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青紫,眼睛肿得撑不开眼皮,跑去里正那儿告状,里正装傻充愣,好言相劝,说真告上公堂了,若不是程小花指使,他们拿不出证据来,程小花能说他们诬告,诬告可是要挨板子的,程家程祖佑还在县学读书,万一被影响了科考怎么办?
证据?程二郎傻眼了,他们哪懂什么证据不证据,他们觉得是凌一指使的,那十几个混混他们也没看清楚脸,非常陌生的脸,明显不是全安村人,他们连指认的记性都没有。
里正“好言好语”把人劝住了,说他们目前还是不要再去招惹凌一一家的好,专心把程祖佑培养成材,他们才有依靠。
程二郎垂头丧气回去了,程阿公气得吐血,大骂儿子无能懦弱。现在全家的指望就是程祖佑,但紧接着,程祖佑被人打断右手的消息传回全安村,程家人两眼一黑,两个老的最先气得晕倒。
第254章 势利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打断右手都会给生活带来不便,而且若是伤势严重,现代医学也不见得能把断手治好。若程祖佑没有极好的运气和财力找到一位神医,他这手怕是废了。
而作为一个参加科举考试需要手写的秀才,他不只是断了惯用的右手,更是几乎葬送了自己的仕途。只因为本朝为官,不仅看你的才学,也看你的外表,没看见和孟晚竹长相相差无几的孟晚宁长相嘛?那得好看的才容易被上司看重。
面容丑陋、身体残缺之人,仕途艰难。
故,就算程祖佑天赋异禀,能迅速转而用左手书写,他能入仕当官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这辈子,兴许就靠着秀才身份能免点赋税了。本朝的秀才不算官身,自然没有补贴,更没有俸禄,当不了官,程祖佑这个秀才除了能给家里免去赋税外,也没别的用处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得另谋生路。
谁也没想到好端端的程祖佑怎么会被人打断手,而且下手之人十分歹毒,打得还是程祖佑最重要的右手。
程家人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都顾不上找凌一讨说法了,把程祖佑接回家中,找族里人借钱给他治手。
程氏一族前些天才因为听信了程家人的画饼,挨了全安村一顿打,现在哪里肯理会程家人,敢动手打断秀才右手的人,想必身份也不低,她们可不想蹚浑水。
反正,在不知道程祖佑是被谁打断手之前,程氏的族长不让族人借钱给程家人。
程家人着急呀,逼问沉默的程祖佑,软磨硬泡才从他口中得知,打他的人是他一间寝院的同窗,人数不详,少说也有六七个人,趁他晚上睡着,把他用被子罩住,专挑他手猛踩。
县学的寝院是专供一些平民学子居住的,每年交的束脩里也包括了寝院的费用。寝院由于是十二人一间,两排大通铺,用石头砌的,一排六个人睡过去,像摆好的珠子似的。
然而,贵族子弟是不需要住寝院的,如林谦一流,都是住自家的大宅院。所以,和程祖佑同寝院的人,大概率也是和他一般出身,要么是老实本分的农人之家,要么靠着家里宗族的供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这之前,林谦还和他们称兄道弟,一起抵制来自林谦等贵族子弟的排挤和针对,他们日夜同出同寝,在程祖佑心里,这些人就和他的亲兄弟没什么两样,甚至,比起大伯家的堂兄,这些才学兼备的同窗和他更有共同话题,他们谈天说地,聊民生聊风花雪月,约定日后一起赶考。
然而,程祖佑便是被他认为的兄弟们半夜痛打,打断了最重要的右手。
程祖佑不用想都知道同窗为什么打他,肯定是向林谦等人屈服了,打掉他一个刺儿头,林谦在县学就是一手遮天,谁敢对他有意见。
曾经意气风发的同窗最后也向权势屈服了,程祖佑失望痛心,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故,当家里人问是谁打他时,他才沉默,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比身体之痛还难以纾解的心痛失意之中。
几乎不用调查,她们也不敢去调查,众人都已经默认是林谦指使程祖佑的同窗打伤他。
林谦是谁啊,林家嫡子,出身好,品德差,但才学却不差,毕竟用钱堆出来的教育资源,一般学子哪里比得过。像他这样的贵族子弟,有钱还有才学,再坏的品德也能伪装在完美面具之下。
程氏一族听闻后,果断放弃了程家人,一点不想和程家人沾边,甚至族长还为了程氏一族不会和林家结仇,特意让自己儿子去警告程家人别闹事牵连了整个程氏,不然就把程家那几个男丁给从族谱上踢出去。
比起哭得死去活来的孙六婆和程祖佑娘亲何氏,程阿公和程三郎都明智地选择了弃车保帅,孙(儿)子再重要,能比自己在族里的身份地位重要吗?即便,他们在族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可言。儿子又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趁媳妇身子还行,再要一个就是了。
程祖佑的仇就这么被搁置了,程家陷入了哭闹和死寂之中。
最在乎他的何氏更是整天以泪洗面,哭得程祖佑都烦了,他认同了祖父和父亲的放弃,但却朝着伤心的何氏发出怒吼。程阿公更是借此机会,把怨怼都指向何氏,骂她把家里的福气哭没了,骂她是个丧门星,害得家庭破碎。
程家今年的年过得十分凄惨,家里的钱给程祖佑看病花光了,田地都卖了,还是没能治好程祖佑的手,程家人放弃了,开始想办法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