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要不是此时虎啸营联合各地县衙剿匪,不然龙虎山早就增派两倍人手,势必要屠光全安村报仇,以此立威。
虽然他们腾不出手来收拾全安村,但不妨碍他们埋伏在林漾商队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抢下这一整个商队的女人和货物。
可令山贼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骑着马狂笑着围上去的时候,那些装货的大箱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个身穿大燕衙役服,手持长刀的男子。
埋伏的山贼有一百六十人,本想着对付只有八十人的镖师队伍绰绰有余,可大箱子里跳出来的衙役也有八十人。
战场局势瞬间逆转,这倒不是因为八十名衙役的实力比多出来的八十名山贼更强,相反,八十山贼和八十衙役的实力相差不大。扭转局势的其实潜龙镖局的八十名镖师,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潜龙镖局的镖师功夫要比一般山贼甚至是衙役强许多。
因为她们的镖头是凌一,武师是追风,一个是学得又杂又精的机器,一个是暗杀组织千挑万选的杀手,这俩人训练她们,那可真就是“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县衙的衙役甚至不如虎啸营的兵丁,他们每日除了例行出巡,也就只有在孟晚宁上任后,每天装模作样挥舞几下刀木仓,一个立正都没法做到统一步伐,实力确实和山贼无异。
当人数劣势被八十名衙役填补后,潜龙的镖师们就放开了手脚战斗,一百八十名山贼除了逃走的几名,其余全部被活捉。
当然,押送山贼回江源的途中,有少数几人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死,衙役们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想着把人押送回去交差。
来之前的衙役们还很不乐意和镖师合作,他们心想,一群女人能当镖师本来就是一个荒唐的笑话,结果他们县令还让他们和这群女镖师合作,而且躲在拥挤的木箱里的是他们,而不是这些平日里连吃饭都得去灶房蹲着的女人?
可回去的路上,这些来之前满心眼不服气的衙役们沉默了一路,因为他们这边受伤的兄弟不少,反观镖师们,一个个身手矫健,战斗勇猛不说,冲在最前面,却受伤最轻。镖师们训练有素,武功高强,那些个见都没见过的招式使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他们这群衙役,倒成了吃干饭的饭桶了。
镖师们并不在意衙役们的自尊心,回去路上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个个都在算今天打了胜仗,回去后镖局里给什么奖励。
如果说见识到了镖师的厉害,使得这些衙役沉默,那听到了镖师们的待遇后,这些衙役们心都凉了。
在朝廷也发不出粮和钱的时候,大部分衙役还都是杂役,不算官,更不算吏,他们要么是朝廷对外招的“杂工”,要不就是因为服徭役进来的,杂工还有工钱呢,服徭役的则一粒米都捞不到。
反观镖师们,她们都在说,今天自己杀了几个山贼,回去后按人头算,每顿加几个鸡蛋或者鸡腿。
什么?他们给官府干活,饭都快吃不上了,镖师们还有菜有肉?衙役这活真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第267章 团结
若是在和平年代,衙役们知道镖师的待遇这么好,他们或许会忮忌,会心里不平衡,但在自己都吃不上饭的饥荒年代,他们心里只剩下了渴望和羡慕。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人,终于憋不住找镖师们搭话:“姑娘,你们潜龙镖局还招人不?你看我行不?”
旁边一名资历老的衙役给了他一肘子:“你小子说什么呢,吃里扒外是吧?”
男人愤愤不满道:“我吃什么扒什么了,我饭都吃不上,全家要饿死了,我吃什么!饿得下不了床的不是你老母,你当然不急!”
他这话倒是引起不少人的共鸣,马车上挤着的衙役们垂头沉默,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高昂的粮价谁都负担不起,全靠着衙门发的粮食度日,可衙门发的只是个人份的粮食,从前好歹有工钱,现在工钱顶个屁用,啥都买不起,一人份的粮食怎么养活整个家?
老衙役咬紧牙关,他怎么不懂这个道理,他年纪大,家中双亲更是年事已高,不止如此,他是上有老,下有俩孩子,比这年纪小的衙役压力更大。
不过,潜龙镖局可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一个年近三十的镖师是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她骑在马上,长发束起,与这些垂头丧气的衙役气质完全不同,她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我们镖局确实招人,但是不招男人,只招年纪合适的女子。”
有人当即叹了口气,这还是他们生平第一次因为性别被拒。往常被拒的都是女人,这次轮到他们被拒了,失落和不服气也无济于事。
突然,有个人不死心地问:“那我媳妇成吗?她只有二十岁,小我五岁呢。”
镖师回他:“这倒是有希望,你可以回去叫她来我们镖局面试,看看她的身高、体型能不能达标。”
“啊?还有不达标的吗?”
“当然,那种几十斤只剩全身骨头重量的人,训练增肌的时间太长,强度也跟不上,怕训练时给伤了。”
衙役们一听自己虽然没希望,但是自家的女人还是有希望能进镖局,纷纷打听更多细节和要求。这时候谁也不在乎机会能不能留给自己,只要是一家人,不管是媳妇、姊妹还是女儿、老娘,但凡能进镖局,挣点粮食回来,一家人饿不死就行。
老衙役看着这些个突然变活跃的同僚,也不知道该说啥,谁都想活下去,他家里两个小子都是男娃,媳妇年纪又大,老娘更不必说,也并无姊妹,这下子,该他懊恼当初为什么生的是两个男娃了。
在镖局和衙役联手俘虏山贼的时候,钱县丞正在处理政务的时候,突然被尹县尉带十几名衙役包围。
“老尹,你这是做啥?”钱县丞内心咯噔一下,察觉不妙,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尹县尉平日里干的就是些抓捕盗贼、犯人的活,可以说县衙的脏活都是他干,身上带着股杀气,他目光冷冷地盯着钱县丞:“钱三,你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钱县丞还想故作镇定,却不料孟晚宁从尹县尉身后走出,面上带笑,望着他:“钱三,你应当认识此人吧。”
孟晚宁说完,衙役押着一个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山贼跪在众人面前,那人俨然已经遭受过拷打,浑身是伤,看见钱县丞,立刻哭喊着朝他求救:“钱三,你快让她们饶了我,我什么都招,求求各位大爷别折磨我了,就是钱三,和我接头的人就是他!”
钱三的三角眼瞪圆,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心道*,完了!
最后等贤王得空回江源的时候才发现,孟晚宁的副手换了一位县丞。这位县丞贤王有所耳闻,竟是程家程祖佑。
程祖佑虽断了一只手,但左手适应后,并不影响他办公。在凌一那儿被磨平了棱角,思想也开明了许多,如今辅佐孟晚宁正合适。
贤王知道程祖佑,只因此人才华横溢,他来江源之前就想过要招揽江源的人才,其中就有程祖佑。他本想着程祖佑右手已断,他只需稍微施舍一点恩情,对方就会对他感激涕零,对他忠心不二。
可他没想到,在他来之前,凌一已经给予过程祖佑恩情了,他看好的人才已经被凌一收入麾下。
如此一来,他就更想把凌一一起给收入囊中,既能拿到凌一的钱粮,还能拿下凌一的人。
然而,这个计划还未实施就胎死腹中,贤王现在连进全安村都进不去。
自山贼一事后,全安村就戒备森严,除了放哨巡逻的,村里人也都团结一心,但凡看见张陌生面孔,便会去报告给巡逻队,以防止是山贼派来踩点的。
山贼上次因为地势不熟悉和轻敌败给了她们,故,下次山贼来犯,肯定会先踩点熟悉周遭环境,要发现和抓住这些“探子”,不止要巡逻队全天不停地巡逻,也需要村民们互相监督。
贤王来的太不是时候,他想学古人礼贤下士,放下自己作为王爷的高姿态,打算以寻常人的身份和凌一结交,促使凌一对他放松戒心。
结果,他连全安村都进不去,凌一的面都见不着。
身穿常服的贤王,没有了那一身贵族服饰的威严,村里人只以为他是县城哪户人家的公子哥,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拦就拦了,怎么着吧。
和贤王一起被拦在外面的人还不少,一群人大包小包,赶着牛车被堵在了村外,嚷嚷着要村民放她们进去,她们也是全安村人,凭什么不让进。
贤王的小厮气愤不已:“爷,这群刁民太可恶了,竟敢把咱们拦在外面,奴去县里叫人来,踏平了她们全安村!”
“慢!”贤王瞪了一眼小厮,“全安村才经历了山贼袭村,如此谨慎也正常。一介农女,能把几百户人家团结起来抗敌,个人能力实在强悍,本王更好奇了。”
“你去打听打听,旁边叫嚷的人是做什么的。”
小厮得令,跑开了。
原来,这被拦在外面的人,都是原先住在全安村的程氏族人,她们也是村里人,凭什么不让进?
巡逻队手持长棍、砍刀,气势威严,为首一人是凌一家的长工,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举着刀指着程氏族人怒骂:“你们程氏忒不要脸!山贼要进村抢劫,你们就偷偷摸摸溜走,留下俺们在村里等死。现在俺们赶跑了山贼,危险没了你们要回来了?想得美!我呸!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玩意就该滚回你们程氏族村去!”
程氏族人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理亏却一点不心虚,指着巡逻队的脸痛骂:“我们回自个儿的家还要你们同意了,咱村是里正说了算,你算老几!”
说着,程里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黑如铁,他对巡逻队说:“我知道你们说话不管用,把程小花叫出来,这事她必须给我们程氏一个交代。”
巡逻队本来是不想传话的,但程里正好歹也算是和朝廷交接的“官员”,虽然没有官身,但税收、户籍、田地、徭役也都归他管。况且程里正都搬出程氏了,程氏族人还有当知府的,得罪了知府,她们可就遭殃了。
巡逻队最后还是把凌一请来了,凌一现身,气场与先前已经有了明显差别。之前她面对上位者也不卑不亢,气质一点不像普通百姓,而现在,她身边随时跟着两名侍卫,腰间挂着刀,护卫她左右,气场高得不止一两截,简直就像什么大人物出行一般。
程里正也没想到凌一这排场,身边两名侍卫精壮的四肢和坚毅的眼神,一看就是练家子。
她们族人不过才搬走几天,这程小花怎么像换了个人?
其实不是换了个人,而是如今的凌一不装了,她和林漾、孟晚宁将会是江源一带的掌权人,身边没有侍卫是很危险的。林漾身边有追风和凌一派去的两名镖师,孟晚宁身边有她衙门的衙役,随着她们势力的壮大,她们就会成为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数人想将她们杀之而后快。
小厮嘀咕道:“这程小花,还有两个女侍卫咧,排场比王爷您还大,太不把咱们放眼里了。”
“掌嘴。”贤王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他便害怕地低头认错,开始扇自己巴掌。
凌一听到声音,看向这边,发现是贤王,眼眸毫无波澜,就当不认识。
贤王以“平民”身份和她偶遇很多次了,估计想靠扮猪吃老虎赢得她的好感,两人从未在正式场合见过。毕竟,凌一只是一介农女,哪有资格面见王爷。
小厮刚想呵斥凌一,但脸还疼着,不敢造次。
贤王大冬天摇着手里的玉折扇,模样很是风流,自以为气质卓越,放在凌一眼里,就妥妥一个骚包。
凌一没管贤王,而是看向程里正:“你想见我?”
程里正见凌一出面,拿出长辈身份压她:“你好歹也姓程,你凭什么把自家人全部赶出去?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我们也是村里人,凭什么不让我们搬回来?”
凌一淡淡地说:“全部拿下。”
她一声令下,巡逻队来了两队人,手持武器,将所有程氏族人包围。
程氏族人本来就是老少皆有,个个手提大包小包,是从族村赶回来的,本来就没有武器,身上带的都是值钱的家当和粮食,面对手持武器的巡逻队,吓得直哆嗦。
“程小花!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动手打人?我可要去县里报官!你目无王法,族里也不会轻饶你!”
凌一淡淡地说:“巧了,我让巡逻队拿下你们,也正好要让人去县里报官。”
“你什么意思?你把我们赶出自己家园,还想动手打人,你有理了?”
凌一朗声道:“山贼于五日前冲进村子烧杀抢掠,我们全安村人许多都没有防备,可偏偏在山贼赶到的前半日,你们程氏族人全部从村中撤离,就好似提前得到了消息,赶着逃命一样。被你们丢下的程家人因为和我有血缘关系,你们都不敢告诉她们实情,你们怕什么?”
“是怕族里那位’未卜先知‘的仙人被世人所知,还是怕族里和山贼勾结的老爷被告发!”
程里正脸色煞白,四周除了包围她们的巡逻队,还有闻声赶来的村民,村民们虽仍旧面黄肌瘦,但眼里好歹有光,不似从前那般麻木,显然是日子比之前好过了些。
村民们此时目露凶光,死死盯着程里正。村里的程氏族人能提前收到消息逃命,可见她们族里有人和山贼勾结,光这一点,那些在山贼进村后失去亲人的村民,就恨不得冲进去把程氏族人痛打一顿。
程里正有点怕,他发现自己好像镇不住凌一,他的声音都有些气不足:“你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等衙门来人了,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程氏族人慌了,她们纷纷开始痛骂程里正,因为撤离这件事是他通知族人的,而且程里正也始终不说得到了什么消息,只说得出去躲避一段时间,她们出于对程里正的信任,外加上他在族里地位高,资历深,她们自然听话。
等她们逃出村子,第二天就得知全安村被山贼突袭,族人们纷纷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跑出来了,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村里。
但在族村住着不是长久之计,族村在山里,进出不方便,日常生活全靠自给自足,而且缺粮缺水,哪怕都是一族的同胞,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会白养一群穷亲戚?
族村容不下她们太久,又听说全安村虽然遭遇山贼,但损失很小,她们便想着既然村子没事,那就回家呀,全安村才是她们的根。
这下好了,一回来被村民们逮个正着。虽说知晓内情的人只有程里正,最后县衙的人来了,只把程里正抓走,剩下的程氏族人,经过县衙调解,允许她们回到全安村生活。但村里人那看待仇人一样的目光,程氏一族和村民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不仅回不到从前,凌一家的救济粮没有她们半分,村里分的水也不分给她们,出门还可能被人用泥巴糊脸,在村里的日子寸步难行。
第268章 祖母
凌一命人拿下程氏的时候,贤王就在一旁看着,孟晚宁带人赶来时,看见贤王,立刻就要行礼,贤王朝她摆手,示意不要暴露身份,这欲盖弥彰的行为,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身份特殊。
等孟晚宁离开,贤王出声拦住也要离开的凌一:“姑娘且慢!”
凌一回头看他:“你有事?”
贤王始终面带温和的笑,加上一张好看的脸,引来无数人的注意。
只见他收起折扇,朝凌一拱手道:“我有一桩生意要和姑娘谈,能否借一步说话?”
几次偶遇搭讪未果,贤王也差不多明白凌一这人不闲聊,不会给无关的人分半点注意,既然如此,那他就得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