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 第80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爽文 轻松 无C P向

“我倒真是想不到,先生居然连这一点小钱都不放过。”

“做生意的哪里有嫌钱少的呢?用贵国的话讲,就叫多多益善嘛!”站在他身后的儒望立刻开口,脸上犹自是红光满面,顾盼自得,看来南下的几笔买卖做得实在是舒舒服服,足以平息与世子相处以来所有的怨气:“当然,在下的货一定是真材实料,绝不敢哄骗买家半点的……”

穆祺轻轻一笑,屈指敲击木质的窗户,只觉触手坚硬干燥,光滑润泽略无毛刺,显然是极好的木料,做工也极为精细。

“葡萄牙人的造船技术不错啊。”他叹息道。

葡萄牙人签了条约后很快撤走,但狂轰滥炸后能开动的船却只有那么两三艘,只能将就着扬帆而去。而穆祺命人接手剩余战船,原本只是想拆卸之后让工匠见见世面;却不料儒望一一检查,发现其中的大部分都还没有完全崩坏,稍作修补还能充为大用。穆祺见猎心喜,才特意带了人上船巡视,检阅这意料不到的天降之财。

葡萄牙人能纵横四海,造船的手艺当然是别有窍门。尤其大航海时代数学及物理发展迅速,工程制造在基础学科的刺激下茁壮成长;欧洲的技艺受此反哺,进步极为显著。反倒是中原的造船业荒废已久,技术上已经远远不能与之相比了。所以世子注目船舱,也不由心生感慨。

“真是好船。”他幽幽道:“京城的工匠要达到这个水准,恐怕少说也得练个十几年呢……不过还好,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儒望:…………

“世子何必这么直白?”

“这叫直白吗?”世子语气平淡:“造不如偷,偷不如抢;这不就是诸对外殖民的理念么?在下不过稍作仿效而已”

他叩了叩船舷的木板,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不过说起小钱,我倒想起一件事。儒望先生,当初我托你投资的那一点小钱,现在收益如何呀?”

儒望愣了一愣,随即微笑:

“好叫世子知道,这赚的可不是小钱了……”

早在开战之前穆祺就下定决心,要多管齐下,狠狠吃葡萄牙人一笔;不仅战场要赢得酣畅淋漓,后续的蝇头小利也要吃干抹净,争取将盘子都舔得精光,一粒残渣都不给葡萄牙人留。而他盯准的则是葡萄牙舰队护送的那几十船珍稀货物——当然,不要误会,穆祺还没有打算将自己的道德水平降低到带英的水准,所以乘乱劫掠的事情是做不得的。他的思路放在了战后的金融市场上。

葡萄牙垄断了南洋及天竺接近一半的贸易,为了保证货物与资金的安稳流动,衍生出了相当发达的保险业。往来的商人可以在南洋的几个金融中心为自己的货物投保,即使遭遇了不测也能获得补偿。但年深日久后这种保险制度逐渐泛滥,发展到今天已经近乎于赌博。聚集在吕宋等地的商人可以在任何的商队头上注,商队一旦出事就能获取巨额赔偿,按时抵达则白白损失保金。重金出入暴贫暴富,玩法相当之刺激。

而穆国公世子匠心独运,早在筹谋开战之前就让儒望下了一注,压的这几十船货物。这些货物是被海军强国的主力旗舰护送着一路南下,安全系数本来相当之高,所以赔率也开得非常之高昂。但现在嘛……

“遵照世子的吩咐,投了五千两银子进去。”儒望笑逐颜开:“扣除手续费之后,净赚五万五千两。我立刻就为世子准备银票,钱绝对没有问题。”

儒望替世子往来奔走,这一回不过是派人投个注就能净赚三五千白银,当然是眉开眼笑,颇为喜悦。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这种毫不费力的油水呢?

当然,对于穆国公世子来说,这确实就是并不怎么显眼的小钱了。以一博百的战争游戏已经玩惯了,怎么会瞧得上这区区十一倍的收益呢?所以,世子并无动容,只是微微而笑。

“可惜,可惜。保险上能够压的金额是有上限的。否则重金投入之后赚一笔大的,岂不是好?”他曼声道:“投入的资金越大,银行能抽取的手续费也就越高嘛。这样的生意,为什么不做一做呢?”

“那是因为南洋市场有一定的门槛。”儒望恭声回答:“为了保证大客户的体验,巨额资金的出入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审核。这也是我们银行的经验之谈。”

世子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相比于小打小闹的搞一点赌博,穆祺原本打算的是在葡萄牙的金融资产上做手脚。葡萄牙舰队几近全军覆没,国债及有关股票的价格必然暴跌,如果能算准趋势加个几十倍的杠杆,轻而易举就能翻出几十万乃至近百万的银子,顺带着送不知多少投机商上天台。可惜,虽然一切手腕都筹谋完毕,儒望却在咨询中明确告知,大安现在还没有投资欧洲国债的资格,资金流动也面临相当的困难;相关计划被迫搁浅,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但现在……

“……现在,”世子平平道:“我们有这个资格跨过门槛了吗?”

“当然有了。”儒望微微俯身,以此表示对新玩家绝对的尊敬,完全的服从:“从葡萄牙舰队覆灭、《上虞条约》签订的那一刻开始,您就有这个资格了。”

“舰队覆灭?我还以为你们只看钱呢。”

“您说笑了。”儒望镇定道:“在茫茫大海之上,纯粹的金钱又能算得了什么?天竺暹罗和缅甸都很富裕,但谁会让它们上桌子呢?”

金钱依附于暴力而存在。在大航海时代,这就是主宰一切商业贸易的绝对法则。弱肉强食的规律血淋淋赤·裸裸绝无掩饰,左右着这个时代一切组织的选择。如果说在上虞海战之前,中国还不过是一头庞大而肥壮的绵羊,群狼虎视眈眈磨牙吮血,瓜分的欲望永无休止;那么火箭惊艳亮相之后,就绝没有列强敢于擅自撄触这锋利的爪牙。暴力带来的不只有胜利还有尊重,从此,一切位于南洋的贸易都绝不能不考虑中国的意见,所有的组织都必须向它敞开大门,聆听它的需求,尊重它的利益,顾忌它的颜面,恭敬的迎候这新生的豪客。

简单来说,打出这一拳之后,大安终于有资格上桌点菜了。

“所以,我行将对贵国开放一切金融服务。双方的合作不再受任何限制。”儒望毕恭毕敬,语气不敢稍有疏忽:“既然贵国已经有能力捍卫自己的利益,那么银行也将为贵国的利益服务,竭尽全力的扩张权益。”

逢迎强权而欺凌弱小,国际资本果然是这样残酷的东西呢。

当然,作为新生的强权,感叹这样的事情似乎有些过于矫情了。所以世子只是稍稍一默,随即出声:

“既然如此,麻烦先生将各国国债的详细编撰成册,我有空仔细看看。此外,我也有一些私人的事务,要麻烦先生。”

“世子请讲。”

“我投注的这五千两白银中,有闫东楼闫小阁老的五百两。”世子道:“如今侥幸获利,当然应该回报股东。麻烦你从这五万五千两中抽五千两出来,悄悄送到闫小阁老的钱庄。其余的我还有用。”

儒望这种大海商与京中豪门都有往来,当然知道闫东楼私下隐匿银钱的小仓库;但骤然闻听此言,亦觉吃惊:

“世子何必动用这笔钱……”

横竖几千上万两的出入而已,直接在上虞条约中报销了不可以吗?干嘛辛辛苦苦的绕圈子?

“上虞的赔款是公款。要是擅自动公款,有的人恐怕要跳到天上去。”世子道:“公是公私是私,一场胜战打下来,国家得利皇上得利,中间出钱的人当然也要沾一点收益,这事情才好办得下去。”

公是公私是私,国库的收益不等于官员的收益;这就是当今大安政治的妙诀。不过,大安官场现在到底没有糜烂到给钱也不办事的地步,他们勉强腾挪翻转,总还是有一点做事的空间。

“只有上下都喂饱了,这事情才能办得下去么。”世子自顾自的叹气:“要是哪里没有敷衍到,恐怕风浪就又要起来啦。”

第91章 货币

大概是在上虞连轴转忙得是在太久, 直到将战舰一一检阅完毕之后,穆祺才有心思检查这新一波偏差值刷出来的历史回响,然后毫不意外的红温了:

——真正是混账东西, 一个外国人怎么还这么喜欢写日记?!

可以说,儒望这过剩的表达欲完全破坏了穆祺的计划。这几天他忙上忙下四处打点,就是要有意封锁上虞的风声, 试图将历史扭曲为自己喜欢的样子——一个无辜、天真而柔弱的勋贵子弟, 在茫然与恍惚中被推入强敌环伺弱肉强食的战场,国家危难匹夫有责, 天下动荡之际不得奋起反击, 并在诸多忠臣义士贤者高人的助力下挫败了龌蹉的野心,获取辉煌的胜利——多么热血积极的王道剧本!多么经典高明而永不过时的戏剧结构!多么回环曲折而引人入胜的编排!

——当然, 这种安排与真正的事实相差得可能有那么一点远。但穆祺对此早有规划。上虞事件其实保密程度相当之高,无论开战前后他都是闭门谢客不见外人,散播出去的信息其实极为稀少, 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位自己人能够参与到核心决策之中。而这些人中,无论海刚峰还是戚元靖,人品都完全可以信赖, 绝不会泄漏关键的情报。这样一来, 可以流传到后世的史料就基本全掌握在了穆国公世子手里。只要春秋笔法稍作修饰,那还不是想造什么人设就造什么人设?从文献到物证全是穆祺的手笔,就算后世的历史学家抠破头皮, 也休想还原出什么真相。

一切都计划得这么完美、这么妥帖……直到他遇到了这该死的、表达欲过剩到无法自控的大嘴巴西洋人!

——做生意就做生意, 好好的资本家金融家吸血鬼路灯耗材,就怎么管不住你那张破嘴呢?

而最要命的是, 就算发现了儒望的小猫腻,穆祺也拿他没辙。这种高级合伙人的信任是很难建立的, 总不能为了一本几百年后才被发现的无聊日记翻脸;至于警告儒望不许泄密什么的……指望这种角色能够毫无约束力的承诺,那委实是想得太多了。

不过,往好处想想,从天书的历史回响来看,儒望的泄密还是有那么一点底线的;整本日记大部分都是在蛐蛐穆国公世子本人的古怪举止,没有怎么提及世子与他之间最隐秘、最可怕、最不可示人的交易。否则历史学家们面临的迷惑诧异乃至不可示人的恐怖,恐怕还要更翻上几个数量级。那所谓的《儒望日记》嘛,或许就得改成《震惊!小白花穆国公世子不为人知的二三事》之类了。

而世子与儒望所做的交易,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南洋与天竺的贸易日渐兴盛,每年往来的银两怕不是有数千万两。这么多的白银运来运去,彼此度量衡又不一致,做生意时也是不小的麻烦吧?如果有人能居间统筹,用一种可靠的、有公信力的货币来统一整个亚洲的贸易,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这句话非常之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朋友闲谈时无意间提起的一件小事。但儒望却沉默了。

“……我不太明白世子的意思。”

默然许久,他低声开口。

“不,你其实明白我的意思。”世子淡淡道:“儒望先生,难道我的话有什么歧义吗?”

没有歧义,非常明白,非常显豁。但正因为明白显豁到了根本无法误解的地步,儒望才骤然生出了不可遏制的恐慌。以至于一瞬间之间大为失态,竟尔言语不得。

统一货币,统一市场,借助垄断的货币来控制垄断的贸易。这是地理大发现以来,顶尖金融家们孜孜不倦数十年的宏伟目标,而其中所隐匿的远大图谋,亦可以一言蔽之:在大航海时代,控制了国际货币就控制了国际贸易,控制了国际贸易则等于控制了大半个世界的物资流动、金钱往来,产业发展。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所收获的就简直不是“利润”两个字可简单形容的了。

所以,以儒望这几日以来磨砺出的精神强度,居然都愣了片刻,才慢慢开口:

“这恐怕不是我们可以妄想的。”

“为什么呢?”

你猜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不喜欢吗?

儒望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开口:

“……关于这一点,欧洲很多银行家其实已经有过设想了。但他们都没有作出什么结果。”

永远不要低估金融家们在专业领域的素养。当地理大发现风起云涌,第一波全球化的浪潮箭在弦上之时,早就有弄潮儿乘风口而青云直上,敏锐察觉到了时代涌动的风向——一旦经济联系日渐紧密,各国货币及度量衡的冲突就必将阻碍蒸蒸日上的贸易,到了这个时候,一种全新的、统一的、可以通行于世界的国际货币,就成为了新时代的必需品。

当然,即使是现在最狂野疯癫的金融家,也还不敢玩后世信用货币的那一套。他们所规划的统一货币实际上依旧是以黄金或白银为基础,可以玩出的花样不算太多。但即使是如此,这其中蕴藏的机遇仍旧令人目眩神迷;太多的金融操作不必赘述,简单概括而言,如果真有谁能掌握国际货币的定义权,基本就等于掌握了一台合法的印钞机;有了印钞机后钱这种东西已经不需要赚了,可以靠着机器硬生生的给印出来!

——在这种级别的机遇前,你要谈什么斤斤计较的银子,谈什么几百万上千万的蝇头小利,那都只会让懂行的觉得小里小气。

控制了货币就控制了世界,这是欧洲的金融集团们很早就明白的真理。

不过,也正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推动统一货币的操作反而举步维艰,处处都是障碍。说白了,扫平贸易壁垒当然很好,自由市场当然很香;但如果能控制世界贸易的印钞机真的被打造出来了,又该归哪个国家享用呢?

总不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吧?

利益纠葛彼此敌视,一大群利益集团拼了命的互相扯后腿,事情当然一件也办不成。如果以史实而论,恐怕还要等到带英完成工业革命后国力大进,靠着铁拳将欧陆列强挨个痛打一顿,才勉强底定了英镑天下至尊的地位。而现在嘛……你总不能指望儒望靠嘴炮说服欧洲的各个帝国吧?

所以,这种事属于心向往之,身不能至,无可奈何而已。儒望难道是不想吗?人家做不到嘛!

世子显然领悟到了海商的言外之意,但依旧没什么反应:

“泰西各国国力强盛,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我们也并不谋求在欧洲的地位嘛。只要能在南洋把统一货币的架子先搭起来,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这也是我们呼吁各国共同开发南洋的用意所在。”

在与葡萄牙达成了所谓“和平共处”、“共同开发”的原则之后,世子已经敏锐察觉到了欧洲力量的变化。欧陆各国的实力当然强劲,但跨越千里万里茫茫大海之后,能够投送来的力量已经是强弩之末,顶多能欺负欺负东南亚不成气候的小国而已。所谓以逸待劳以主欺客;在相对力量的对比上,如今的大安实际上是有优势的。

但儒望明显不这么认为:

“南洋是贸易要道,聚集着大量的海军——”

难道有把榔头全天下都是你的钉子不成?这么多海军应付得过来么?

“这一点我们当然也有考虑。”世子打断了他:“所以对火箭的研究还会继续进行下去。儒望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两年之内,我们就能研究出飞玄真君五号,可以在船只上随时安装随时发射,就连文盲都可以操控的火箭。”

儒望忽然不说话了。

他左右看了一回,反复确认周遭的情形,如此踌躇片刻,终于低低开口:

“……真的?”

“儒望先生不相信我吗?”

如果在一个月之前,面对如此无礼而接近于狂妄的表态,大概海商都只能闭口不言,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但现在……现在,历经上虞一次大战之后,儒望已经没有那个怀疑的胆量了。

——可是,即使有先前种种的奇迹做铺垫。这一回的惊吓仍然极为刺激,刺激得儒望嘴唇都在颤抖。火箭由陆地转至海洋或许只是一个技术上小小的变化;但对于整个战场局势而言却无异于惊涛骇浪天翻地覆——仅仅只能在海岸发射的火箭不过是出奇强劲的岸防利器,只可防守不可进攻;但如果把这玩意儿顺利搬到了船上……

妈呀,谁能挡得住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清妙帝君一轮齐射的赫赫神威呀?

要是这种东西真被研究了出来,南洋与天竺立刻就要变天了!

儒望缓缓的,慢慢的吸了口气。

“请不要紧张。”世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语气极为和缓:“我们一向热爱和平,擅长用真理说服别人,绝不会擅自动用暴力。”

儒望的脸木了。

“我对国际货币所知不多,仅仅只是从泰西高人的言谈中知道过一点皮毛而已。”世子和颜悦色:“不过,在火箭技术实验成功之后。推行统一货币的条件就算齐备了吧?”

他指了指儒望,又指了指自己,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所谓国际货币能够强行推广的基础,各门各派的理论众说纷纭,但以欧洲金融家多年实践的经验来看,其实条件并不算复杂。首先是要有一个强劲的制造业基础,保证市场充足的物资供应;其次是壮盛强大的暴力,可以痛扁每一个阻止你搞自由贸易的保护主义匪徒;最后嘛,则是恰到好处的金融服务——为客户提供借贷、融资、担保,大大削减了交易的难度,为一切跨国贸易扫清障碍。

……而现在,一切条件的确都已经齐备了:天生的制造业圣体、所向无敌的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清妙帝君,从刀枪里滚出来久经考验的狠毒金融家——强强联合取长补短,彼此促进彼此激发,左脚踩右脚连环飞升;数十年来欧陆金融集团梦寐以求而终不可得的康庄大道,此时似乎已经显露出了一点光芒。

这一点微光的诱惑如此之大,以至于儒望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

“这其实没有什么好想的,是吧?”世子轻轻道:“想一想它的收益,儒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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