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贺美优
土屋在后面高声确认:“是讨厌我的打球风格还是讨厌我?不会吧?”
鸥台的王牌恶狠狠地在前面走,往后甩了恶狠狠的一句:“赛·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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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几乎是同样的观赛角度,同样的两个人。
不同的是,这次由于旁边有井闼山的比赛,所以他们是从第二局开始时过来的。
待会儿比赛结束,他们还要回去看井闼山的比赛。
原本在想会不会错过宫泽高的第三场,但是看比分……
月刊负责人的眉头从刚才皱到现在。
又是一球,火烧教练按了按眉心,有些叹气:“星海打的挺憋屈的。”
他已经确定了星海光来是下届国青的名单,正如昨天畅想的,希望尝试土屋·星海的组合。
星海要是和土屋理查德打出这样的比赛,后续再撮合两人,就要考虑队员的心理问题了。
不过,与此同时,也发现了另外一点:
“土屋打比赛怎么这么像刷级,”他忍不住说,“打一场进步一点。”
风格七扭八歪地像只榴莲向四方伸展触手。
每一次打球战略都堪称另类。
月刊负责人侧头:“土屋答应了加入国青队了?”
“还没有。”说到这个火烧高兴起来,“但是我看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他是天生吃这口饭的运动员,稻荷崎的黑须监督亲自向我承认这点。”
月刊负责人:“他就是不去怎么办?”
“那我总不能堵人家家门口吧。”火烧哈哈笑。
月刊负责人:“你、”
火烧一秒收脸:“对,我宁愿去堵他家门口。”
月刊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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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弱势像是多米诺骨牌,一层层地迭加,迭加中途的速度又被人抓住漏洞逼了一把,导致这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等到鸥台的教练狠下心放弃防御——丢几分都没问题,先突破封锁、封死土屋——做出这样的正确策略时,已经是第二场比赛的中期了。
甚至连做出这个决定的教练本人,在凝视计分板上不知不觉进展到如今的数字时,藏住了没能脱出口的叹息。
被抓着劣势和漏洞,紧锣密鼓地压迫到腹地。
压迫腹地的主攻手——土屋,则打的很畅快。
总感觉体力也比昨天的比赛要好,明明昨天高强度运动后,休息一晚应该是体虚的时候。
看其他队员倒是挺体虚的,铃守已经下去了,换了替补球员。
替补球员虽然有体力优势,可是听命令的时候会愣一下,不知道是反应手势还是看周围跑位会不会相撞,总之,有一点点的拖延。
反正已经进入拼血的时刻了,土屋干脆就放弃那边的指挥,心情出乎意料的好的和鸥台的王牌你来我往。
真的是你来我往,双方都放弃了防御,转而发挥优势最大的进攻,星海的攻击一次比一次强烈、拍响的扣杀声也一次比一次重力。
又重又近的冲击,有一种这球即将逼近自己鼻梁而来的预感。
在相隔不到六步的位置,是一对眼神摄人到要把自己全部囊括其中的眼睛。
褐黄色的外环,纯黑色的眼仁,把所有投射的光线全部吸纳其中,包括自己的倒影。
土屋发现,在那双眼睛里,自己的模样真的很清晰。
为什么呢,因为距离太近了,而对方的逼视又太过专注,所以能完全看清对手眼中的自己。
苹果之前没告诉他欸。
原来他起跳的时候,嘴角是微微笑着的。
在吊顶的射灯光线里,被笼罩在光芒中的自己,原来表情却几乎是藏在飞起的发帘阴影下啊。
想了很多,真正经过地却是一瞬间。
砰!的一下,犹如世界的玻璃突然破碎,一阵疼痛过后,新生的耳朵清晰无隅地灌进所有人的声音。
吶喊、喝彩、尖叫、不甘、怒吼、
和‘…啧’声。
蓝黄色的排球落去鸥台的半场,全力打出这球被拦下的王牌只是落地后简单的喘了几口气,立刻一抹额下的汗转身高喊‘回防!’。
蓝黄色的排球没有落地,被蓝白色队服的二传手接起来,又立刻没有一丝喘息地飞去星海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难以应对的速度下不成体系的进攻。
因为进入到‘拼血’阶段,双方都已经失控了。
鸥台的选手勉强尚有余力,宫泽高的队员则一有空档就压着膝盖喘气,跑位的幅度不可避免地有点小。
鸥台教练恐怕是看中这点,挑这个节点改战略也有宫泽高体力消耗的缘故。
被托付了这球的鸥台王牌没有辜负所有人的信任,明明刚刚才跳到极限,连呼吸都没有余裕给他平复呢,却咬着牙以惊人的专注力再度起跳,那个高度,居然和刚刚相差无几。
土屋甚至看见鸥台王牌对脚在抖,那是连续压迫自己逼近顶点的证明。
真是了不起,因为错误的战略接连失去的分数也能被区区一个人的拼命使劲咬回来。
分数的攀登在双方心照不宣地放弃防御后,快地可怕。
土屋的呼吸也一塌糊涂。
高强度高速度的比赛节奏下,他的呼吸粗重到没法用理智控制,连视野也因为转换缓慢的氧气渐渐逼仄。
呼吸好重,嘴里有血腥味,刚刚右手抽筋了,被他强行掰回来的。
体育馆里的空气是这么腥的来着吗?还有氧气,是不是呼吸过度了,感觉血液里流经的全是二氧化碳。
血管蔓延的位置全是酥酥麻麻的一片,心跳蔓延到全身,剧烈地震动。
土屋和星海隔网相望的时候,觉得对方也是他如今的状态。
那个有点失去焦点的眼神,那个虚虚松开下垂的指尖,那个随喘息一上一下的身体重心。
但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在这个双方的主攻手决定胜负的关键一科,任何一方都没有打算求饶的念头。
鸥台真的已经很拼命了。
拼命到土屋怀疑哪怕鸥台打赢了他,这种状态的星海光来也难以接受第二天的比赛。
可惜拼血是拼不过土屋的。
他可是能在劣势局提节奏的惯犯。
在左支右绌的高强度节奏下,作为最出彩的得分手段的主攻手,土屋如今可以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承认:自己的单兵能力是第一。
不再是前面连续得分的重扣杀,在鸥台全员都紧张防御的当口,土屋在炙热的晕眩中起跳,因为留了太多汗,睫毛全是汗水,还有汗水冲进眼睛里,带来沙沙的刺痛。
没有过多余裕选择,甚至他几乎连理智都没有,就只是下意识地拍出了这球。
排球过网,土屋觉得自己力竭了,其实这球仍然具备速度。
绕开所有人的弧度,绕开一只只前来阻挡的手,不时响起鸥台半场救球鱼跃的落地声。
吸引所有人注视的蓝黄色排球,穿过所有人的视野,然后下落。
鸥台还没有被逼到身穷水尽,还有一个人,前排的星海赶不回来,那个叫昼神的副攻手就填补了空隙,他是所有人中距离这球最近的人,甚至那个跌倒的姿势看,他已经连护住关节的余裕都没有,可能和他的眼神一样,整个脑子都充满了‘救球’一件事。
但是,他的手背滑开时,距离那只蓝黄色的排球仍然有半只手指的距离。
是弧度球啊。
在胸口剧烈起伏的喘息中大脑空白的土屋后知后觉地了解到。
虽然是他亲自发出的球,本人却在落地前完全难以理解发了什么球。
不过这种重拿轻放的状态,土屋还挺喜欢的。
先是一点点的尖叫,预示着大局已定。
其次是剧烈的吶喊,如浪潮般汹涌的声浪,在声浪次次回击的中心,土屋用衣服下摆擦汗,被冲上来的队友撞得甚至站不稳。
……赢了。
……
……最后的节奏怎么那么快,星海光来,你上辈子是摩托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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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裁判吹长哨响的时候,鸥台的教练没有恼羞成怒、没有一脸阴色、也没有扶额暗恨。
他两手肘外张地搭在膝盖上,表情是沉稳又有力。
经验老道的脸上有皱纹,可是眼睛很烁亮,还富有一种历尽千帆的平淡。
比赛后,双方队员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因为这过度具有冲击力的比赛节奏,所有人都像夏日的狗一样剧烈喘气,其中,星海和土屋喘的最凶。
两人正对面,刚才那一番‘对位打斗’的余韵还没有结束,两人都盯着对方。
接着,鸥台后走来了他们的监督。
身高不高,从体型看上去也不是压迫感的类型,他站过来,和赛后礼仪时的队员们在一起。
鸥台队员们盖满汗水的脸上有阴翳,身位监督的他声音却很有力:“我们输了。”
土屋伸出手,喘着气说:“很精彩的一局。”
“没有一开始改正拦网中心,没能第一时间改正策略,我这个监督难辞其咎。”
对方的监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