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贺美优
不仅压制了慌乱、无措,就连呼吸声都一起抹消了。
寂静的场边休息席,像是阳炎下扭曲的空气一样产生了漩涡。
土屋在赤苇佑怀里,闭着眼,被他一下一下地摸过脑袋。
半只耳朵都压在赤苇佑胸前的队服,只有另外半只耳朵倾听这场因‘失败紧随而来’的漩涡。
井闼山混乱了啊。
因为闭着眼,所以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呼吸好乱,太勉强了,勉强到心脏要跳出来了。
……好累。
是又有人往自己头顶盖了层毛巾吗。
眼前的黑暗逐渐沉寂下去,沉进了好几度的黑暗。
轻柔的手在头顶抚摸,从发旋一路抚摸到发尾……轻轻的手。
……
在一片很混沌的黑暗里面,土屋好像听见苹果的声音。
絮絮叨叨着什么,在那里重复什么[当然不可思议了,这是奇迹,区区一年、八个月……]
Balabala。
因为有点吵,土屋‘啧’了一下。
苹果立刻收声。
[……土屋?]
半晌,它犹犹豫豫地叫。
[干嘛?]土屋累的要死,而且不知为何,胸口起伏不顺,尤其不爽,[你去哪了?]
刚刚怎么到处见不到你。
[我在后面观赛啦~你一直看着选手,当然看不到我呀。]
[你这果怎么这样,]土屋超大声地怒斥:[我正在关键时候呢!你不是未来的青少年教育学大家吗?这时候需要有人陪伴懂吗!]
[已经有很多人陪着你了。]
好像是,那一声声吶喊、助威、熟悉的音量。还有一些不熟悉的,不过被自己忽视了。
好吧,他承认最累的时候只想过一秒秒苹果,内容还是不太积极的方向:这时候苹果居然没来烦我。
[所以,你在哪?]土屋问。
[临时看台C区,从后往前数、哎呀我就在最后一个座位啦。]
[哦……]
苹果又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
黑暗的空间缓缓沉寂下去。
就像是在水面漂浮一样,土屋伸展双手双脚,在虚晃的空间回荡。
没有声音,没有视野。
寂静又空幽的世界,土屋一个人在这。
双手双脚因重力下垂,被温暖的液体笼盖。
清爽的气味包围着他。有一股柠檬味。
[谢谢你。]
苹果说。
[和你合作很愉快。]
……
……
【……】
他猛地惊醒。
铺天盖地的吶喊和嘈杂声灌入耳膜。
膝盖有物品坠落的折迭感,向下一看,是鹰川的外套。
他抓着鹰川的外套,倏地侧头看。
在猛然亮起的视野中,六人,又六人,分毫不让的十二个人任何一个动作都会挥起汗珠,汗珠挥至半空,被四面八方的射灯照亮,折射出锐利的光线。
过强的光线造成曝光。
拦网仿佛是画卷,这时候才随视野拉开。
砰!
排球和一双双不同高度不同肤色的手相接。
威严的裁判在标志杆前,嘴里的哨子永远没有落下去的时候,一只手高高的举起,红色的小旗子在飘扬。
看席。
场地。
飞旋的排球。
摄像机。
来回移动的工作人员。
紧跟着双方队伍的第二裁判。
“土屋!”替补的小山很高兴地迎过来,“你醒啦?”
“醒、”
土屋把外套丢开,发现自己霸占了一整张长椅,其他需要休息的替补选手可怜巴巴地双手抱膝在替补区。
“几盘了?几点了?比分多少?”土屋一把扯下小山的领口。
“呜哇!?我、第四盘,没过去多久,二十多分钟,然后,24:比……”
耳侧突然传来了很尖锐的哨响。
“卟————”
土屋下意识地抬头跟着望过去,第一裁判在高于地平面一米二的位置,高高地抬起左手。
最后方,所有攒动的人头的看台的最后,偌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闪动了最终分数:
25:11.
区区二十多分钟,就打了三十六球。
土屋怔怔望着屏幕上的分数,有一种‘自己不是在做梦吧’的恍然。
大汗淋漓的宫泽高队员们下场,看见表情怪异的土屋,先是一顿,随后很高兴地迎上来。
“土屋!”
“土屋你醒了!”
“理查德你终于醒了!”
“会难受吗?!”
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甚至脚步还略有跌撞。
土屋被一群人包围,发怔地看着他们额头鬓角的汗水。
一股浓烈的汗味包围他,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液湿透了,皮肤下的血管剧烈地流,像是要爆发一样把皮肤蒸红。
只是从皮肤看,就知道他们为了自己‘要获胜’的口号,仅仅今天一天,遭受了什么罪。
“我、”
土屋一只手心抚上额头。
“我、不难受……”
他呆呆地说着,向左看。
“井闼山他们……”
然后,他看见被井闼山的队员搀扶下场的佐久早。
井闼山的右脚状似完全不能移动了,从脚踝开始,小腿肌肉肿胀,他已经把袜子丢了,却还是看得出左右腿小腿肌肉大小都不一致。
他拖着自己的右脚,一瘸一拐,在队员们的帮助下下场。
接下来还要交换场地。
井闼山的随队急救员紧紧围在佐久早身边,‘有知觉吗?’‘冷还是热’的诊问接连不断。
佐久早被层层包围地坐在长椅,一句都没有回答,只是用单手掌心紧紧堵着上半张脸,鼻子几乎没有移动,与之相对的,他的嘴巴剧烈地幅度。
他的监督走到佐久早身前,佐久早似乎凭借周身不同寻常的气氛抬起头,和他的监督对视。
汗水滑下,佐久早念了几个口型。
他的监督什么也没说。
——只是摇了摇头。
·
力气回来了。
不是那种干涸的、枯竭的、像是要存在最后一天的虚假的没有热量的热辐射。
四肢虽然沉重,脚底虽然疲软,可是肢体末梢不凉,火热的温度,象征着最年轻的躯体在完全健康下的能量。
土屋拍着球,走上场的时候。
拦网对面的脸没一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