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贺美优
全都是替补,刚刚他们的主将饭纲掌想上场,刚刚踏步,就被他们的监督扯了回来。
饭纲掌似乎并不认服,还在死死地往场上闯,被监督紧紧地攥住肩膀。
井闼山半场替补区,那堪称豪华的阵容,能感受到那处火辣辣的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身上。
仇人一样火辣的针对。
土屋将球夹在腋下,另一只手高高伸过头顶,整个人身体向佐拉伸。
放下手,把球换到另一方的腋下,再将躯体向右拉伸。
苹果刚刚说它在看席的C区,到底在不在,又是在哪,完全没心思看。
他久违犹如回到了自己熟络的半场,有一种脚下的地板木纹成了海浪,拖着他向上托举。
一切光明正好,一切光辉灿烂。
好怀念……
体育馆的射灯温暖地照耀他,将他的周身包裹进最暖绒绒的光斑里。
一切恍惚正如国文课本里的神话传说,英雄最终被象征胜利的光芒照耀。
在这样温和的期待下,土屋的右脚后撤一步,抬高了左手。
排球遮挡了直向他照射的光线,他的脸躲在阴影中,因此可以很轻易地睁大眼睛。
球后的观众席中,那一只只背朝光芒的阴影,无法看清神情,却用双手挥舞着向他示意。
拍过来。
他们在说。
土屋动了。
他猛地踏前,同时左手高高抛球,顺着排球离开的路线向前助跑,咚咚咚的每一脚都和他的心脏一起碰撞。
一、
二、
三、
心脏跳了三下。
他猛地跃出排球的阴影,高高地沐浴在射灯之下。
国文课本里,无畏的英雄翻山过海,沐浴了煎熬、摆脱了绝望,以勇往直前的神奇目光,向前迎接属于他的光辉。
他在半空,对准那粒胜利的羽毛,重重地拍了过去。
拍过去了。
·
一球。
两球。
三球。
……
阔别两局的连续发球得分,还是在井闼山一分不得的情况下。
土屋理查德连续拿了七分。
“快拍!取额外摄像头来!”“把中场摄像头右移!”“打电话给中控室!镜头!”
从第八球开始,场边不知名的大叔就一直嚷嚷着这样的话。
在满场【狮心王】的热浪里,他似乎认为自己的音量不大。
可惜土屋的耳朵很好使,只是维持手感正热的发球状态,并不往心里去。
第八球。
从第八球开始,左方的看席就开始跟着土屋的脚步在成片成片地数。
第九球。
四面八方的看席都开始跟着数。
土屋理查德完全无视了他们的音量,而只把全部重心落在球心之上。
第十球。
第十一……
井闼山临时换上了正选主攻手。
对方黑色的眼睛反射着射灯,紧紧凝视自己。
第十一球。
“lion!Lion!Lion king!”
“获胜!获胜!不败王!”
“不败的宫泽高!常胜狮心王!”
“土屋!!加油啊!!一口气打败他们!!!”
这样的吶喊声四处都是,欢呼声、甩手掌、飞舞的横幅,不可思议地统一了阵线,听不大清其中属于井闼山的内容。
第十二球,井闼山换上了古森元也。
“脚没问题了吗?”土屋接过工作人员抛来的排球,在手心空转,冲网对面的自由人微笑,“不要勉强自己。”
——看对方的眼神和笑容,那似乎真的只出于担心,出于他们曾经略有过的一点交情,所以真诚地告诉他。
“……不牢担心。”古森元也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盯着对面土屋理查德转身的背影,望着他的脚步走直线向发球区昂首阔步的大步前进。
……怎么,会有这样的对手呢。
他忍不住发呆。
不对…怎么会有这样的球员呢。
残忍地把别人的自欺欺人撕裂、撕碎,顽强不屈地闯进你的舒适区,告诉你:
【别再自欺欺人了,睁开眼睛,我才是努力的极限。】
【我才是,此刻高中排球的极点。】
——顶点……啊。
一粒排球从他的头顶划过,古森以顽强的毅力无视所有来自脚腕的痛苦,承担属于自由人的职责,执着地回防、跟球、鱼跃。
哪怕脚没用了,哪怕肢体拖累了身体速度,只要他的手臂还灵活,就总有办法拦下不该落在井闼山半场的球。
鱼跃的手掌背将将垫在了这球正下。
“有效!!”第二裁判立刻接着喊。
身后传来土屋理查德的喊声,“部百沢往前压!鹰川和我退后!”
无数人纷乱吵杂的脚步音乱了心声,不仅是六个人,有网对面,有网这面,一起从地板转递到他的胸口。
“能、能站起来吗!”第二裁判紧张地半蹲身,“古森选手,我随时随地暂停!”
“……”
汗水从眼角滑下,古森趴伏在原地,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
颤抖地伸出了左手——很低的高度,像是这只手的主人正在沸水里煎熬。
“是……请…允许…我下场。”
脚腕沉重地疼,像是在烧开的开水里滚过一遍。
古森被工作人员和学校的随队医师搀扶起来,左脚不能落地,哪怕只是碰到都是钻心的疼。
回头的时候,他望见网对面棕发的少年。
长着人的模样、亮晶晶、自己私下表达过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巴。
球网的对面,有个长成人型的怪物*。
·
第十二球。
第十三球。
强撑着上场的自由人古森元也没有改变任何。
土屋理查德的球权还在继续。
第十四球。
场中统一地喊着‘狮心王’的名号。
那是犹如在深夜,仅仅有海浪洗刷的海岸,闭上眼,整个世界都是海浪的喧哗。
第十五球,井闼山换正选二传饭纲掌上场。
……第十六球。
第十七球,土屋的手腕抽筋,颤抖地无法理性地控制做出精细的动作。
他将右手腕在腰侧擦了擦,此时身上的球服一定浸满了汗液,脏的不行。
曾经待过无菌室的人却理所当然地觉得无所谓。
他的左手抬了一下,又遗憾地放下去,将排球丢去右手心。
……
井闼山的替补区突然响起了比看席更强烈的喧哗。
一众“左手发球!”“左右利手!”的喊声浪里,井闼山的黑发主攻手甩开他们的随队急救人员,用区区半只脚冲向一步遥的监督,两人相距不足一只手掌,佐久早却几近吶喊地冲他吼:
“让我去!我可以!!”
“你不可以!”井闼山的监督用更锐利的音量镇压,“你以为自己还能任性吗?!脚腕想报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