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齐贺美优
混沌的脑袋尚不明白天童前辈要他一个主攻手躲球的缘故,他已经双手合十比出了下手接球的标准动作,并且排球离他的双臂不足三指。
然后一道巨大的重力传来。
五色才想起川西前辈和山形前辈不得不下场前往医务室的惨状,但是这时候想起来来不及的,他整个人被大力砸的重心失衡,直接向后倒去,旁边牛岛前辈适时搭来一条腿没让他摔得太狠,五色还是崴了一只脚接着跌摔到地上,还抱着球滚了一圈。
“……喂喂,”天童喘着气,不得已小跑去小后辈身侧,“没事吧?疼不疼?我现在叫鹫匠教练送你去医务室?”
五色很想说不疼,但现实是他捂着手臂和一只脚腕,拧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可算是知道上场川西前辈的后牙根为什么咬的那么紧了。
他还是从牙缝里钻出几个字:“不 疼。”
天童:“不疼才怪。”
牛岛:“教练,麻烦送他去医务室。”
在前辈们的镇压下,五色不得不别着一只脚,在白鸟泽替补的搀扶下前往白鸟泽正选走过两遍的老路。
等他回头,看见土屋在场边两掌撑着板凳,埋头大口大口呼吸时,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比赛还要继续,土屋伸起一只胳膊,被紧看着他动作的负责老师察觉到,慌慌张张叫了中场暂停。
三十秒过去,裁判一声吹哨。
土屋上去发球。
失去了主力的白鸟泽接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漏洞,但这个漏洞在牛岛和太平的全力弥补下,有缩小的趋势,区区二球而已,白鸟泽就已经从奇差一招差一个身位填补到拍到手背上的节奏了。
第三球土屋又叫了暂停。
最后这四球,宫泽高连续请求完了两次暂停。
一直到分数来到23:24,连续发球八球得分的土屋才被牛岛中止。
呼吸节奏稍微好些的土屋带领宫泽继续和缺少翅膀的白鸟泽搏斗。
比赛最后终结在25:27,这最后五球,两所学校都发狠了,几乎是一球一球砸着对方的命门,节奏一度提快到上一球飞往对方半场,下一球就立刻回击的程度。在极快的你来我往和大节奏的攻防中,是土屋捏住了白鸟泽其中一个主力主攻下场后,二传不得不更多侧重牛岛进攻的漏洞,一举拿下两分。
裁判长长的一声哨响,示意比赛结束。
土屋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冰凉的两手去贴涨热的脸,大口大口喘着气。
前辈们挨个过来抱他,以他为中心,大家团团抱成一团。虽然不是比赛的终点,可这一局最后激烈到双方都是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现在赢了,叫他们如何不激动。
·
整场决赛一路打了四盘。
前两盘是宫泽高的胜利,第三盘两校陷入了拉锯战,土屋被鹫匠教练抓出体力不足的缺势,针对猛攻,白鸟泽连败两盘,却好像机器人一样对他们的技术和配合毫无影响,宫泽高一时难敌,落了一盘。
最后关键盘来到了第四盘,士气反增的‘折翅白鸟’和主将体力恢复的‘狮子王国’,两方在赛场上你来我往、针方相对。最后一球,仍是出自土屋的发球。
他当时右手已经抱不动球了,就连虚虚地拖在手心都是对手腕的极大负担。
他舍弃了助跑跳发的打法,而是稳稳地站在发球区,打出了两球飘发。
最后那一球飘发,太平的手尖已经碰到了排球的球皮。
但是还是慢了,他以鱼跃的姿势蹭在地上,指尖和排球的落点差了那么一点点。
排球飞去了界外的位置。
“吥————”
裁判剧烈的一声哨响。
激烈、火热的球赛好像夺走了主馆的氧气,哪怕八扇窗户全部大开,馆内的空调和换风系统也大力运作中,由于场内的人太多、吶喊太足、场中的交战太绞缠,还是叫身处其中的人有一种胸闷头恍惚的不真实感。
视野很窄,视野边框很暗。
土屋和牛岛大汗淋漓湿透的掌心交握,双方稳稳地交握在一起。
又凉又湿的不知道具体是谁的汗。
接着他在前辈们激动到快要付出哭腔和赤苇佑抓着手机紧着问他要不要救护车的声音中,被簇拥向IH202x度宫城县预选赛决赛出选名额暨第一名的颁奖台。
他被前辈们围在中间,视野虚虚地乱飘,无法集中在一点。
好像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人的手臂,很多人的衣服,五颜六色的,还有一只苹红色的不明物体在他脸上飞。
他在前辈们的提醒下低头,代表‘IH预选赛宫城县第一名’的奖牌被大会方挂在他脖子上,黄铜色的奖牌沉沉地坠在胸前。
耳边闷闷的嗡响更加高亢了。
土屋听见了一声较清晰的喊声,突破重重嗡鸣:
“土…理查德……!!”
他眯紧眼跟从着人声而去,发暗的视野中,虚晃的人头间,有一只像太阳一样明艳的橙色头发。
日向?
他松开眉心,汗水从平展的眉心滑下山根,他扬起笑脸和右手,冲着模糊不清的橘发挥手。
接着是一阵模糊不清和旋转。
他反映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这突然掠走全部视野的大片棕黄色是他脚下的体育馆地板。
前辈们搀着他的手臂,有人高喊‘119!’,人们纷纷朝他奔来,观众席憧憧晃晃看不真切。
穿紫白色球服、身体健硕蹲在他身前、解开他运动服拉链供他呼吸的可能是牛岛,拍着他的后背给他说节拍稳下呼吸的红头发是天童,一名不认识的成年人连连冲他问“没事吧?”、问的他心烦,又被随后大步迈来穿白教练服的人推开,挥散后面重重奔来的人,给他空间呼吸。
在逐渐蔓延进视觉中心的斑点状黑影中,土屋累极、又心满意足,一点点的,合上了眼。
第45章 招揽
再度睁眼, 窗外晶亮的春日阳光投在医院灰色的地板砖上。
今天已经是周一,IH预选赛大会决赛已经是昨天的事,见证胜者分晓的球员和观众们纷纷回到学校上课、或者工作岗位。
土屋枕头边的床头柜上挤满了果篮和鲜花。
花白果红, 照在阳光下, 很绚丽。
果篮还好,不过鲜花是怎么回事。
他要死了吗?
以刚醒过来朦朦胧胧的意识稍微想了那么两句,土屋放弃思考, 再阖上眼, 翻了个身, 更深地缩进病床铺内。
[啊啊啊你醒了是不是!!]
苹果看他醒了立马迎上来,崩溃的喊声几乎把他再酝酿的睡意轰到九霄云外。
[……]土屋想了想, 更深地缩进被子里。
[别睡啦!]苹果伸出两只小白手扒拉他的被子, [你睡大觉的这一天我可是忙得要死!电话从早接到晚!]
以苹果原本的力道理应是掀不开土屋身上这床厚实的春被的,他现在能凭两只手而不是用苹果的重力去顶,足以见得昨天几场比赛积累了多少负面情绪。
[……]
土屋又在床上磨蹭了会儿,才在苹果的催促中翻身迷迷糊糊地坐起, 头顶一头乱毛,右手缠成木乃伊。
苹果拿着一支电话过来, 放到他盘起的怀里:[都怪你昨天给大会留了我的电话号, 现在他们全都找上我了,怎么办, 你不醒,我又不知道怎么回复, 只能一个个打含糊然后把电话录了下来。]
土屋还迷迷糊糊的, 说话都有一股沙腔:“他们找你干嘛啊?”
[因为你说我是你的家长, 所以他们电话全找我这里来了,]苹果的两只小手又举起电话, 把屏幕划到通话录音那一条:[你自己听。]
土屋挨个点开。
[你好,是土屋同学的家长吗?我是户美学园的总监督大水,冒昧来电,实是有一番诚恳深见想表,我认为以现在土屋同学的身价,放在和他能力不相符的学校未免太过屈才,对土屋同学未来的发展也有所拖累。我们户美学园是首都东京都有名的运动高中,校内设施齐全、待遇一流,且和国青队、国大队的教练常年保持稳定友好的联络,假如土屋同学将来想加入联盟,我们有专业的联盟队经理代为联系,还有往年入盟的学长保驾护航……]
我怎么不记得户美学园是这么出名的学校。
土屋按下暂停,切下一个。
[请问是土屋同学的家长吗?哦!土屋夫人,您好!我是早川中高校的一年组教练,内山界支,我们在昨日的IH预选赛上看到了土屋同学的巨大潜力,这种集爆发和关键得分于一体的球员和我校队伍风格十分吻合,不请自来,想询问土屋同学是否有转校的打算,假如有意愿,我们这里一定全力配合,或土屋同学何时有时间来我校参观一番……]
夫人?苹果用了女声?
土屋继续切下一个。
[土屋夫人您好,我是仙应体育大学的招生负责人,请问土屋同学有没有定下未来大学的去向,我校校风良好、校史久远,可以提供OB名额……]
[是土屋同学的家长吗?我是顺天川高中的配队教练……]
[您好,土屋夫人……我是……我们愿意开出双方满意的奖学金……]
土屋同学土屋夫人土屋君土屋同学……
土屋看到第七个久不愿意往下看了。
他向后大张着仰躺上床。
苹果在他头顶飘了飘:[怎么办?]
土屋躺着甩了甩手:“不去。”
[你还没看完呢,]苹果接着把手机塞他手里,[看第十一个和第十九个。]
土屋把手机抬上眼前,翻着语音记录。
第十一条:
[您好,是土屋君的家长……狮子王!狮子王在附近吗?来我们鸥台吧!我们鸥台很强的!听说你们宫泽有要闭校的打算,我们鸥台随时欢迎你!……光来!安静!……不知道土屋君如今伤势如何?
我是鸥台的监督,艾伦·墨菲,您可能从我的名字听出来了,我是鸥台高校为了全国大赛特意远雇的专业教练,曾在Asas Sao Paulo球队任接应一职,教职三十年来,成果无数,如今看到了土屋同学的巨大潜力,希望有荣幸担任他的高中……
监督!所以土屋,来吗?我是星海光来!在这里等……痛!……]
鸥台高校的星海光来。
土屋盯着屏幕看了会儿。
星海说的闭校,是指宫泽工业在连续几年的招生下跌后,逐渐传出的一种风声:
说是宫泽工业快要闭校了,里面的学生要趁早找出路,更甚至说宫泽工业已经关闭了下一年招生申请的渠道。
这三个消息,第一个和第三个是对的,第二个不是。
虽然快倒闭了,但作为学校,有教育省在上面盯着,宫泽高是不敢把盖子一掀将学生像烫手山芋一样丢到一边的,土屋他们这最后一届,还是能好好在学校待上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