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于是最后,递出的那一刻,卡尔就只是希望,巴拉克能不要忘记他。
永远恨他也没关系,比原谅要好。
巴拉克低头沉默着抚摸了两下这张被放在薄薄塑封里的廉价、画工平凡的纸张,什么都没说,仿佛已认不出画上是哪里了。
卡尔知道比起自己赌气的幻想,更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对方很快就会找个金发女郎结婚,生三个孩子。
这幅画最多能挺过一次搬家浩劫,毕竟他们之间好像还是有一点真感情的,但也只能挺过那么一次,第二次就会变成他的妻子在整理家务,然后她站在一堆箱子中,用做了美甲的两只手指捻起,用好听的嗓音询问:
“米歇尔,这是什么东西?谁送给你的?”
而巴拉克会随便瞥一眼,想起来想不起来这玩意的来处,都感到无所谓,甚至有点厌烦,随意说一句:
“没用的东西,随便留不留吧!”
“哦,那我就丢掉了,毕竟画得好丑。”
他的妻子会这么嘟哝,而后继续捻着这落灰的玩意,戴着珠宝的皓腕轻轻一甩,陈年画作和一时脑热犯下的错误、一段荒唐的情爱,都彻底被甩入垃圾堆,在处理中心被搅碎,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到那时候,也许卡尔自己都早已忘怀,甚至恨不得抹杀掉这段“黑历史”,这段被所有人诅咒的感情,卡尔真希望自己会。
“我会恨你很久很久的。”
你别想忘了我。
他和巴拉克轻轻说,仿佛这是他无法克制地向着长者倾诉的最后一句真心话。
“……”巴拉克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最后轻声道:“对不起。”
比分手那天,巴拉克今天仿佛又温柔起来了,但这一点都不好,这只会让已经接受现实的卡尔又感到灵魂在一段一段地痛苦。
巴拉克掀起眼皮,湿漉漉的睫毛,漆黑的颤动的眼珠,无措孩子似的神情,他看向卡尔,像看向自己的神灵,蕴含着20岁的卡尔永远都不会懂的悲哀:
“别生气了……忘掉……忘了我吧。”
遗忘是一种“便宜”,但也是一种真正的宽恕,真正的放手,真正的爱,巴拉克希望他能记得就够了,卡尔往前走吧。
可卡尔也不懂。
卡尔只是用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心碎到了极点的眼睛,写满了爱,渴望他留下的眼睛。
只要此刻巴拉克冲卡尔张开手臂,卡尔就会大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上帝啊,上帝啊。
他忍住喉头的哽咽,头也不回地拖着箱子按开电梯。
卡尔只知道巴拉克真的走掉后,他反而真的没法离开那个房子了,他像个幽灵一样在那里飘荡,在被子里努力闻出对方残留的味道,在起床洗漱的瞬间听到声音产生错觉,一下子跳出去,希望看到一个黑头发的男人站在那儿,正系着围裙翻动煎锅,被镀上一层金光。
但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屋。
如果早知道那个早上就是最好一个早上,卡尔就死在那个早晨,不要再继续往前走了……上帝为什么不让他死在那个早上啊?
在俱乐部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训练和比赛的,也许都靠着赛季快结束了,欧洲杯就要到来了,已经没人再在乎最后的比赛了,甚至很多国脚都在故意踢养生球保状态,防止临阵受伤。
他们又回到了德甲冠军的位置上,卡尔还拿到了赛季队内最佳球员的奖杯,赫内斯握着他的手和他一同拍照,在闪光灯落下后慈爱地按住他的脑袋亲吻他的额头。
一切都美好,好像没人在乎巴拉克离开,只有施魏因施泰格每天都努力想和他说话、逗他开心,就连波多尔斯基都会别别扭扭地站在他旁边给他丢糖果,可卡尔只是呆呆地任由它们落到他的脚边,过一会儿才会把它捡起来,又轻轻放还回波多尔斯基的柜子里。
“他到底怎么了?”他听波多尔斯基这么问施魏因施泰格。
施魏因施泰格当然没法回答。
拉姆对卡尔一如既往地关心,就算卡尔完全不理他也没关系。这天卡尔洗澡已成了最后一个,但拉姆一直在外头等他——没有话说,没有事情要做,就是单纯等待他,也不用吹风机,而是拿夕阳晾晒头发。
毕竟夏天到了,日落又开始变迟了,而且光线好暖,把拉姆照成金黄色,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靠在窗边的话,他看起来像男高中生。
卡尔出来了,他才结束放松时间,继续穿衣服。
缓慢穿衣服的卡尔背对着他,无所谓他有没有在看,奇怪地失去了任何害羞的感觉——这和x向没有关系,只是单纯注重隐私罢了,卡尔其实小时候非常讨厌在公共更衣室洗澡穿衣服,后来虽然接受了,但也尽量靠毛巾遮挡着,不愿意随随便便敞着。
最近他每天都洗最迟,也是因为不想在大家面前穿衣服、说话,这对他来说好像都是额外的精力消耗。
可这会儿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就只是慢慢地用毛巾裹住自己,从滴水的金发到冰凉的肩膀、手腕,然后没有头也没有尾地冒出一句:
“我恨你。”
拉姆平静得像早上起来洗漱完的男白领,在寂静鸟鸣声中站在金色的夕阳里迈到镜子前,对着它熟练又放空地打好每日都一模一样的领带:
“没关系,我还是很爱你,karli。”
晚上有应酬,所以他才在打领带。时间其实是紧张的,但用在卡尔身上,就好像又没那么紧张了。
拉姆的绿眼睛被照耀得像美丽的宝石。
他利索地换好了衣服,装好包裹,在更衣室这片让人窒息的安静里提起它,似乎就要走了……不,还没结束。
他刚路过巴拉克的柜子,就又后退两步撤了回来,撕下上面的名牌,把它放进了卡尔冰凉凉的手里。
“而这就是我会为爱做出的事……明天见,karli。”
第二天早上,卡尔把一大坨黑色的染发膏拆开。
闭上眼,抿紧嘴,啪嗒一下,全都倒在了自己头顶。
第98章 大卡
莱万对卡尔的心情重新复杂了起来。
如果要概括一下的话, 大概就是“可是我有老婆了”。
他不是第一次在某些瞬间疑心卡尔简直像是想泡他。
其实莱万和别的顺直男不太一样,虽然说他也很反感职场潜规则那一套,特别是南桐方向的, 但这也得看看是和谁搞,搞到什么地步, 他做事有比较实际的标准。
卡尔的话就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比如像他和卡尔是有cp粉这种东西, 他就是知道的,因为他经常刷到粉丝站,然后莱万不介意阅读两眼, 偶尔手滑点赞一次,下次在心情好又氛围恰如其分时按粉丝的心意卖一把。
比如上次直播他和卡尔的互动流量就很高……谁和卡尔的互动流量都很高,和卡尔做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不过卖的和真的还是两码子事, 兄弟情是很开心的, 来真的就变成权力关系了, 而且莱万知道自己会是劣势一方,这会让人很恶心。
虽然非常恶心,但依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得看卡尔想做到什么程度, 又愿意付出什么。不到最差劲的情况, 莱万不想和他开撕,毕竟卡尔是卡尔,他九成九没办法全身而退、换个更大的平台——拜仁已经是一个球员职业生涯能到达的近乎顶端的俱乐部了, 想要不降级也就是朝着皇萨走, 这可不容易。
而且足坛是个很恶劣的地方,牵扯进南桐绯闻里人家可不管你是加害者被害者,通通流放。
他真的很现实地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但正是因为卡尔不是完全无法忍受的, 他反而更加不希望卡尔会这样。
尽管小时候白白瘦瘦看起来不是南桐的菜,可莱万确实奇奇怪怪地被盯上过,那个时候他18岁,没球可踢,有教练把他留在更衣室里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开口,说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但得拿别的东西来换,而莱万闷不吭声地给了他一拳头。
回想起来那勉强算一代更衣室战神的起点,只是后来一直不打架手生了,特别是到了德国后,莱万就像外来务工人员似的,生怕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摧毁自己形象,所以格外谨言慎行。
他在多特时和罗伊斯关系非常好,固然有罗伊斯漂亮又可爱的缘故,但还有很要紧的就是罗伊斯在多特的更衣室里很重要。如果罗伊斯是个空有脸蛋和翘屁股、却没踢出成绩来的边缘角色,如果莱万也是同样,哪怕他们关系再好,那也不算什么大家心里的“关系好”——无人care糊吊的事。
直到来了拜仁,在球场上直接被博阿滕这样从前和他有仇的后卫公开在训练里照着脚放倒,莱万终于怒了起来,但他的愤怒也不是直接爆发的,因为他依然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动手,虽然在拜仁打架是老传统了,可是从前打架的人里也没有波兰人啊,鬼知道嘚国佬能不能接受被波兰人打。
但是卡尔先替他出头了,语气不凶也不激烈,但很严肃,卡尔好像只是蹙起眉头,整个更衣室就会闷下来,烦人的博阿滕也垂着头坐在那儿一声不敢吭。作为对手莱万已了解卡尔好几年,和他交手好几年,他最刻骨铭心的欧冠就是丢在了卡尔手里——不是拜仁,而是卡尔,对方在决赛里完全限制死了他。
温布利的顶上喷出焰火,烟花绽放,黑发红衣的卡尔高高举起欧冠奖杯,而他只能站在黯淡的通道里拽起自己黄黑的球衣擦汗,看着屏幕上宛如天神下凡一般耀眼无比的卡尔和他胸前的四星球衣——那是拜仁拿到了整整二十个联赛冠军后得到的勋章。
那是他转会最后的、也最猛烈的推动剂。
但他从没盼望过那个在球场上对队友百般爱护的卡尔会同样爱护他——或者最起码没想到会这么快。卡尔的品格比他想象中更好,卡尔当队长也比他想象中更纯粹和用心,他原以为像拜仁这样的豪门应当风气很激烈,但在卡尔的管理下,其实没有太多深刻的矛盾和遍地横行的潜规则,最多也就是互相挤眉弄眼、架胳膊踩脚叽歪两句。
有什么事大家好像都是回更衣室里就打掉了。
有人撑腰,莱万就没什么可怕的。他增肌的时候顺便开始练拳击(…)很快他就在公开训练里和博阿滕干了起来,再很快,就没有人找他的事了。
果然卡尔根本不介意他打仁,哪怕他是个波兰人,哪怕他是新来的,哪怕从前在场上他们有那么多不愉快,但卡尔现在真的把他当自己仁看待了。
这是莱万第二次模模糊糊地怀疑卡尔会不会是喜欢他,第一次是他刚来俱乐部时,卡尔竟然要送他回家,还去买冰淇淋给他吃——这种像哄小孩一样的行为能带来什么好处呢?卡尔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呢?
莱万根本不想吃冰淇淋,吃一个他得练三天才感觉自己排毒了,可迫于初来乍到的压力,他在队长面前假装感激地低头吃了,都快吃完了,他才意识到啥也没有,就是纯香甜,糖分是最天然的稳定剂和快乐药,温柔和好意从幼稚的甜点里流淌出来。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纯粹的示好,卡尔对他很好,却好像根本不想要他做什么,莱万总觉得自己在很微妙地欠人情、欠感情,最终他只能理解为,卡尔也许希望得到的是他本身。
这好像太自恋了,莱万不太喜欢这个结论,因为客观来说卡尔没什么喜欢他的理由,在过去的时间里也从没做过什么,所以他只是把这个设想当成最糟糕的情况。
莱万明知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又会在某些时刻觉得会不会单纯就是卡尔太高尚了,然后再下一刻继续想不要上当,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但恍惚的时刻还是会时不时到来,而且从没像这次一样强烈。
“哪有什么‘出让’,这奖项是你应得的,罗伯特。”拉姆微笑着和他说:“不过足协确实本来想给我,你知道的,退役慰问奖嘛——可卡尔为你做了很多努力,而我也总是会听他的。”
卡尔甚至没告诉他这些事,不是那种借着拉姆的嘴巴来说的假不告诉,是真的一毛钱都没提过,他压根就没和莱万踢过德国足球先生这件事。
那在背后默默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莱万不解。
他站在喧闹的球迷见面活动的场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啤酒畅饮,球迷们兴高采烈地期待与球员们互动。
队员们都融入了热闹的氛围,只有卡尔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准确来说是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他今天显得很冷淡,就像入场时的延续一样,当球迷们兴奋地要求合影或签名时,卡尔总是以简短的、冷淡的回答敷衍他们,很多时候还仿佛没听到似的。
虽然人在顺应活动,可实际上他眼神很飘忽,不说话,不注视球迷,也没什么笑。
他一定是身体不舒服,莱万略带担忧地想。
但这样是不行的,对卡尔来说也许这只是平凡的不适的一天,但对于球迷们来说,可能是一生里离他最近的一次机会。用尽了心思追来,得到的却是卡尔这样的反应,谁的心情都好不了。
大家确实都觉得这样的活动烦人,主要是太喧闹、太累,可以想象自己是个大厅办事员,但同时有两百个人在挂号,而且还得站着弯腰不断签字,能在这种情况下不烦躁要么是天生的表演型人格,要么就是耳聋自动过滤了嘈杂噪音。
不过球星们这个年头都是要吃粉丝经济的,或者哪怕他们个人不在乎,俱乐部也在乎啊,卡尔作为队长,素来是营业担当,今天却连个笑脸都不愿意给……
他的举动让球迷们有些失望,活动的气氛稍稍冷了下来。莱万能看到一些人略微沮丧的表情,还有无错的害羞型球迷在紧张后尴尬的笑声。
莱万本能地想要解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起。而且很快他还发现,虽然卡尔表现冷淡,但仁迷们这么多年追捧了千奇百怪的坏脾气球星,真不是吃素的,也许从老到少的DNA都不一样了,下面的人好像用非常快的速度又调整好了心态,又或者心态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比如有个星星眼小女孩凑过来,说了一大通热情夸赞的话,真情实感到了极点,连她翘掉了哪节课看了哪场比赛都如数家珍,感谢卡尔当时曾把落场球衣抛给她,并奶声奶气地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那是我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天!”
在这样的孩子面前,就算是今日古怪冷漠版的卡尔,也没有办法完全不回应。
莱万余光看到卡尔点了点头,听到他用淡淡的语气说:“别客气,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天哪……莱万差点没把签名写歪:真的能和小女孩说这种话吗?
这也太没感情了。
但小女孩大声感叹:“天哪,太酷啦!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
后面的球迷明明根本没听清发生了什么,但有小孩子喊卡尔太酷了,他们就兴奋又赞同地跟着一起嗡嗡嗡,像那种会复读的向日葵花一样阳光开朗地晃动着发出“太酷了”“什么?”“卡尔太酷了,孩子们超爱他”“哦,他确实是”的声音。
在愧疚和不安中努力绷着冷脸的卡尔手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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