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所有人都担心他靠不住,偏偏他真的不争气。
要是因为这个输了比赛,他拿什么去赔俱乐部呢?去赔队友呢?他才赔不起。
每天看起来很喜欢他的马加特和赫内斯可能也会变一副态度的,真要命,卡尔已经开始宁愿他们没喜欢过他、没对他投射那么大的期待了。
卡恩也会很崩溃的,他会在中场大骂赶紧换卢西奥上来。
卡尔开始觉得脚下的草皮变得无比陌生而遥远,但他被困身体里了,不能再飞得更高,而身体则像是被重重压在地面,移动一下都显得艰难。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哪怕是草皮下的泥土里也好,他甚至想在这一瞬间昏迷过去,或者像阳光下的吸血鬼一样消失在这一片耀眼的光亮中,无声无息地融化掉,不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狼狈与懊悔。
卡尔没有意识到,他内心抽象的羞耻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场上具体的失误本身。*
“可怜的孩子,羞耻心像要把他压垮了!这是整个赛季里他缴纳过最昂贵的学费。”
解说充满同情地说:
“克洛泽在赛前说会仔细研究卡尔,许多人都把这当成了玩笑话,但事实证明他所言非虚。德甲金靴对他年轻的对手展现了充足的尊重,有这样的态度,真不意外他会成功。不过在仔细看过慢镜头后,我们也很难责怪卡尔真的犯了什么疏漏,他只是在高品质较量中不幸输给了更成熟强大的对手,不幸落于下风。拜仁的球员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菲利普·拉姆等球员已第一时间跑过去拥抱住他,给予安慰和支持。”
“没事,karli,冷静点。”
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身体,拉姆滚烫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后脖颈上,按着他,让他能弯腰靠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没事,上半场都还没结束呢。”
队友们第一时间都没责怪他,但这倒不是他们不失望不难受,而是很多人不敢或不好意思责怪他,只能把愤怒的眼光投到正后空翻庆祝的克洛泽身上去——他爹的你至于吗?戏耍了一个小后卫就这么开心?
敢责怪的他都没怪他。
“对不起……”
卡尔这才能发出声音,捂着脸还是抬不起头来,呼吸都变急促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万一他站在这儿哭了,那才是惊天笑话,所以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和眼泪,但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来来回回地讲:
“对不起……”
他又被施魏因施泰格揽住肩膀搂怀里拍拍打打,对方手臂收紧在他的腰上,脸贴着他的额头安慰上,因为他比拉姆高多了,卡尔被挡得更严实了一点,一面觉得自己真是丢人得要命,一面又像找到了靠山一样,好不容易真的躲住了,更加抬不起头来。
一只带着厚厚手套的大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卡恩果然来骂人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对方骂得不是他,而是克洛泽:
“他爹的,米洛这混账,心眼这么多,净欺负我们一家老小来了!——别趴schweini怀里了,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尽管非常伤心但因为卡恩骂得太奇葩了还是情不自禁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的卡尔:?
不过真正让他起身的是另一只手掌,滚烫的手掌,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但只是轻轻放到他的肩膀上来,卡尔就知道主人的手掌。他都不知道巴拉克是什么时候来的,对方为什么也不说话,不责骂他的失误或逃避,也不安慰他,也没有叫他快点起来,就只是这样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上。
卡尔立刻想到他在对方眼里得多滑稽啊,丢了球后就捂着脸,搞得大家都绕过来安慰他,明明犯了大错,反而像个受害者似的矫情。
巴拉克这样的性格肯定会非常讨厌这种行为的。
更离谱的是克洛泽仿佛都庆祝完跑过来看了,卡尔听到他模模糊糊的声音在问:“怎么了吗?”
救命,救命,救命!!!
卡尔自己也讨厌自己这样,丢了球已经够可耻够丢脸了,他不能在应对方式上继续丢人下去。
于是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不许哭、不许尴尬、表情都不许难看,要真诚地告诉他们对不起,要更真诚地表示下面会更小心。
“真的没事了吗?”施魏因施泰格不确定地问他,还是搂着他,但也知道比赛得尽快恢复了:“加油,再坚持十几分钟,中场再说。”
卡尔发誓他没事了,为了证明自己立刻小跑回位置上,用行动证明他恨不得离开就继续比赛。他还得向着场边的马加特和赫内斯也挥手,表达自己的愧疚和振作。他是这么的能装模作样,可实际上接下来的十来分钟比赛中他不断回到刚刚的羞耻时刻,近乎是榨干了自己的精神才没有当场梦游。
中场哨响,他下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忙着和马加特说对不起,对方倒没多说,只揽着他的肩膀问弄清楚自己怎么丢球的没?卡尔知道得很清楚,红着脸点点头,马加特就拍了拍说下半场小心。
卡尔还以为自己要被换下去了,没想到还有下半场。赫内斯虽然每场比赛都陪同,而且也经常左右马加特的思想,但确实是不怎么进更衣室的,今天却特意等了他一段,和他说不要慌不要嫌丢脸,都怪克洛泽太狡猾,不怪他不好,比赛还没结束,干就完了。
“下半场让克洛泽看看你的厉害!”赫内斯给他鼓劲。
而且在安慰他的同时,赫内斯也做好了另一手准备。他寻思着,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就是下半场继续丢球,最后输掉比赛。
这种情况对整个队伍来说打击都太大了,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那拜仁将不得不在今夏不惜一切代价努力把克洛泽给买过来。
虽说之前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毕竟对方从上个赛季开始表现就一路走高,但板子不打到身上不疼啊,打得还是他的亲亲小卡,这就更难受了。
买吧!
万一卡尔给踢出什么心理阴影来,那也不行的,买来不就治好了吗?
从领导到同事,全都没怪他,这让卡尔在宛如劫后余生的同时,愧疚又从成绩上转化到了感情上。在毛巾的遮挡下,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默默地回想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克洛泽是怎么跑动的,自己是怎么被带偏的,他不断在脑海中重现那一幕,反复纠结每一个失误的瞬间,再过度到大家如何安慰他,眼泪最终忍不住流下来。
他不想让队友们看到,竭力尽快克制,咬住毛巾不能发出声音,双手盖着,假装自己依然只是在擦脸。
但他感觉自己没能瞒过拉姆,他能感受到对方把胳膊搭了上来,然后又盖了一条毛巾给他,和他说头发太脏了,要不要帮他擦一下?
这是在替他遮掩。
卡尔胡乱点了点头,等到拉姆擦完他的头发,他也处理好了自己的脸,假装非常自然地重新抬起头来,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的问题,真是万幸。走出球员通道的时候他看到巴拉克不知为何像很恼火,竟然好像在和克洛泽发生口角,弗林斯从中劝架才拉开两人。
他没听清他们在吵什么,毕竟中场休息时间非常短,也没有给球员们留什么斗争空间,双方小小的摩擦转瞬即逝,都还没人涉入,只从巴拉克不快的表情才能看出一点端倪。
他们关系一向很好的,甚至可以说巴拉克在国家队里最好的朋友之一就是克洛泽了。
可现在就因为他丢了球,巴拉克心情太差,甚至和克洛泽都闹不愉快。
卡尔的心情越发沉重了,但他已经调整了过来,羞耻感褪去后,极其强烈的责任心加倍翻滚起来,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再犯错了,也不可以辜负队友的信任,整个人极度专注地投入进比赛。
他不再急于预判,不敢再急于预判,而是更加专注于观察克洛泽的整体动作,用眼角余光不断捕捉他的脚步细节,也不再单纯依赖身体的反应,而是用自己的站位更紧迫地去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如果判断有可能出错,那卡尔就得给自己创造更大的容错空间。
第60分钟时,克洛泽再次尝试用假动作迷惑卡尔,但这一次并不成功。
好狡猾的米洛啊……卡尔意识到了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但这次看穿后没有贸然上抢,而是改换站位,没去抢球,只用身体挤开了克洛泽,让他无法舒服地起脚射门。
克洛泽这次没能占到便宜,球被卡尔成功铲出底线。
解说赞叹起来:“啊,克洛泽面露遗憾!同样的招数没能成功第二次,虽然中场出来后卡尔脸红得像在更衣室里刚刚大哭了一场,但从他的眼神和表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决心,他用这次精彩的防守告诉我们,他已经迅速学到了教训!现在难题又给到克洛泽了,他该如何破局?”
不要问,问就是暂时只钻研出了一项成果,转化成了一个进球,现在暂时也没新招了——再说了,这又不是他和卡尔的什么“一对一真男人就来中路”大比拼,拜仁下半场更重视分担卡尔的防守压力了,拉姆就频频协防,而不莱梅也承受着巨大的进攻压力,他不得不不断回撤接应。
气势此消彼长,当然是占据主场优势的拜仁更占优势,南看台的球迷们已经直接全部站起来跺脚击掌加油了,所有旗帜都迎风展开,这大地震一般的动静着实令客队胆寒,也让主队球员在精疲力竭的状态下依然能榨出肾上腺素来放手一搏。
第82分钟,拜仁趁着不来梅的一次进攻未果,迅速发起了反击!
卡尔在后场断球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长传给了中场正在跑位要球的巴拉克——因为他有一脚漂亮的出球能力,在场时拜仁不用飞得依靠短传衔接,而是可以从后场迅速发动进攻,实现冷不丁效果的攻防转换。
巴拉克接球后迅速推进,在突破对手防线的同时,观察到了左路高速插上的施魏因施泰格,一脚漂亮的轻推,足球像一道彩虹般准准地落了过去,而施魏因施泰格在左路接球后也没有停止奔跑,而是在不莱梅球员围堵住他之前再次传中,皮球精确地找到了禁区内的罗伊·马凯。
尽管这赛季保守诟病,但作为球队好几年间的主要得分手,他还是展现出了出色的射门能力,面对不来梅后卫的贴防,巧妙地用胸部停球,稍作调整后,直接一脚凌空抽射!
足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挂球门左上角,不来梅门将扑救不及,球应声入网!
绝对的关键进球!!!
2:1,拜仁再次领先!
整个安联球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拜仁的球员们纷纷冲向罗伊,庆祝这关键的一球!卡尔也跟着队友们狂奔过去,所有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经历了上半场的失误和下半场的奋战,他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解说的声音高昂:“罗伊·马凯!不可思议的进球!拜仁在最关键的时刻打进了制胜一球,这次进攻源于卡尔在后场的稳健抢断和快速反击!这位年轻的后卫在下半场完成了自我救赎——”
终场哨响起,比分定格在2:1,拜仁在主场成功战胜了云达不来梅,成功晋级德国杯决赛!
球迷们在看台上挥舞着旗帜,欢呼声震耳欲聋。队员们相互击掌、拥抱,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大悲后的解放让卡尔近乎有点脱力了,踢满了一整场比赛确实也累得过头,赛后他才知道自己跑了多夸张的公里数,但现在反应不过来,只感觉肺好像要被撕开了,喉头是腥甜的血味。
运动强度过大,毛细血管破裂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种要吐血的错觉,感觉不舒服。
这会儿已没人再提他上半场的失误,可其实卡尔心里还是计较和在意,赢下比赛对他来说没有多少快乐,只是一种解脱——好歹他没有毁掉这一切,在紧绷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可以缓缓松一口气。
但他没原谅自己。
没原谅自己的超绝负罪感小卡和快吐血的疲倦小卡甚至都没注意到克洛泽向他走来了,直到一转身撞到对方的胸,差点摔了,被一把子扶住,他才反应过来。
虽然对自己很懊恼,但对“伤害”了他的克洛泽,卡尔却是没脾气的,很是尊重,赶紧问了好,可光是看着这张微笑的俊脸他就又有点想哭了(…)
这让他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委屈,让克洛泽都不得不举手投降了:
“嘿嘿嘿,别掉眼泪哦——”
卡尔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狼狈又努力坚强地睁大眼睛:“我,我没有,米洛。”
克洛泽笑了起来:“换球衣吧?让我拿回去做纪念。”
卡尔刚脱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询问他:“我可以拿去送人吗?”
克洛泽:?
卡尔还不好意思地问他:“能不能,再帮我写个to签……”
“你身边谁会喜欢我啊?”
他有点好笑,又觉得只要卡尔不再用那种像被信任的人狠狠踢了一脚的可怜小狗崽的眼神看他,干嘛不行呢,立刻就去场边问工作人员要了笔。
折腾完,卡尔果然满脸开心起来,终于短暂忘记了球场上的事,又露出了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好像又和他亲切起来了,看得克洛泽不由得摸了一把他的脑袋,玩笑道:
“好好好,送人就送人吧,我们karli开心就行。回去可得和米歇尔说两句我的好话,我好久没见他这么发火了。”
哎,都怪他没踢好球,反而连累得克洛泽承担好友脾气。巴拉克也是奇怪,对着这么温柔的一张脸怎么凶得起来呢?
虽然他胜负欲很强,脾气又差,但其实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和人,尤其是和朋友发火的类型。更多时候,他只是目中无人,还有说话懒得矫饰。
就像吉娃娃才容易敏感,大型狗反而精神更稳定一样。
但卡尔还是发愁,他和克洛泽摇摇头,小声告诉他自己在更衣室里和巴拉克完全说不上话的。
“但现在赢球了,就不会生气了,他是很好的人。”他善解人意地劝说道:“你们关系最好了,不用担心这个。”
卡尔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让克洛泽露出了“怀疑人生-欲言又止-再次怀疑人生”的表情,而且对方也没有和他解释的意思,反而倒过来劝他没事,然后他们就告别了。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克洛泽甚至生硬地提了一嘴国家队的事,勉励他继续好好表现,没准能踢世界杯呢?
什么意思呀……
但卡尔根本没心情想世界杯,这种天大的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很在乎和巴拉克有关的事,但又不能粘贴到前辈身上去问,就只好沮丧地回更衣室了。
他偷偷用眼睛看巴拉克,试图觉察出对方的心情,但在浴室里干这个事显然不太合适。
巴拉克正仰着头冲脸,黑发湿漉往后捋去,难得露出他全部端正、棱角分明的脸,水流从喉结上滚落。
踢完欧冠后,他就不晓得为什么,一直在用那种自己系的发带,和意大利球星爱用的一样,听别人说好是某种迷信。
卡尔好久没看他正常散发的样子了,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他看起来洗得很认真的,但还是毫无征召地、敏锐地扭头脸来抓捕犯人,卡尔给吓了一大跳,多亏他实在是被吓多了,才能十分镇定地假装自己只是在仰头查看水龙头,而后用水流阻挡了一切。
他发誓他的演技已精湛到就算八十岁的大法官站在旁边,也会拎着袍子说被告卡尔没有偷窥,只是在调试水龙头。
……真是的,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变熟练好吗?
弥散的水雾里,卡尔恨不得拿脑袋轻轻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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