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他看了一会儿对方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脸,通红的脸和眼,以为他真是喝多了,真是不成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心情也差了起来,于是轻轻打了清脆的一巴掌,让胡梅尔斯醒醒神:
“错在哪儿?”
第50章 让我发出去可恶的晋江
现在关于爱的谈话结束了。
但爱本身还是没有。
卡尔的“计谋”失效了——他原本以为表白和表白被拒绝就能带领他走出相思病的漩涡, 可实际上呢?
巴拉克是拒绝了他不错,但偏偏又吻了他,而他则是吻了回去。
卡尔想回到冰冷的现实里, 想确信事情已经完蛋了——如果一个人在你亲吻他后依然选择推开你,那他就是真的不打算和你在一起了。
可是事情偏偏好像没完。他在训练场上被球砸了, 随口笑着喊两声疼, 巴拉克就特意走过来,低声下气地哄他。
仿佛是拒绝了他告白的不安补偿。
这又是何苦呢?卡尔又甜又苦地想,简直有点麻麻的, 却又不忍心走开——经过昨晚后,他和巴拉克靠得多么近啊!一旦你真的和心爱的人贴得那么近过,就再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有力气推开他了。
更糟糕的事发生在训练快结束时, 度假村被一片金红色的余晖笼罩, 远处的天空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紫色, 而训练场边的草地还残留着白昼的温热。这里的蝉鸣来得这样早, 五月末就开始不时有一两声鸣叫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干燥。
卡尔当时坐在场边,静养了两天的拉姆终于被允许出来了,也和他坐一起。
卡尔手上拎着一瓶水, 目光假装无意地扫过场上依然在跑动的巴拉克, 他本来就是队里最重要的球员,又自我要求特别严格,常常比别人训练时间长。
夕阳的光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锐利的线条,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肌肉流淌下来, 闪着金色的光。
巴拉克擦着汗缓缓走着,越走越明显是冲他们这边过来的,卡尔的心猛地一缩, 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得满脸镇定,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反而很正常地抬头看他。
万幸对方只是来他旁边拿矿泉水的。
这就是看水的好处了,卡尔苦中作乐地想。
“还在疼吗?”
借着水瓶的遮挡,巴拉克询问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关切。
卡尔甚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他被球砸了的事——天哪,只不过是被球砸一下,谁会疼到现在啊?
“不疼,当然不疼了。”
卡尔低声应道,试图表现得轻松自然些,可他自己也听得出自己语气里的紧张,因为他根本搞不懂对方问这个做什么。
巴拉克像是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结果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不过是很随意很正常的动作,哪怕让他们旁边的拉姆来看恐怕也就是巴拉克心情好随意薅了一把小队友罢了。
但卡尔实在是猝不及防,心里仿佛被火烫了一下,脸颊不禁泛起了一层红晕,一个无缘由地急着要起身,脑袋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
“哎!”巴拉克在这瞬间瞳孔都放大了,赶紧一下子抓住他,卡尔这才没继续歪歪斜斜地撞到别的地方去。
“哇!怎么了!”好多队友注意到,望了过来,拉姆也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费劲地单手撑地爬起来扶住卡尔:
“没事吧?”
“没事,没事!”
比起脑袋的疼痛,被人看笑话才是最完蛋的,卡尔竭力忍着疼灿烂地笑了起来,假装自己只是阳光开朗大笨比,仿佛是条小鱼几秒钟就会忘记痛苦的那种,冲周围人喊道:
“我可能只是肚子饿了!”
看他确实轻快的样子,大伙这才又哈哈笑了起来,只有卡恩真的着急了,连连发脾气催着怎么还不吃晚饭。
卡尔感觉到,巴拉克一直不远不近地在他附近,在看他,像在无言地表达歉意和陪伴似的,又甜又苦的感觉加重了。头上的伤确实不要紧,就是吃了一点药后他开始犯困,在室外看大家玩,不知不觉却躺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醒时模模糊糊地感觉身边有人坐着,正替他扇扇子,他本能地脱口而出,小声喊道:“米歇尔?”
扇子顿了顿,而卡尔也揉清了眼睛,顿感糟糕——是拉姆正坐在这儿。
他赶紧假装自己只是睡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拉姆果然也没问什么,只是继续扇扇子,从旁边小圆桌上的冰袋中拿出酸奶碗给他吃。然后给他讲大家都去哪里玩了,绕了一圈,最后也自然地玩笑道,说巴拉克可能私会美女去了——其实大家晚上经常不知道他在哪儿,只知道他既不在自己屋里,也不在人堆里。
考虑到巴拉克这个年纪实在不可能天天坐在草坪上揪小草发呆,也不可能守身如玉,而且度假村中很多美女工作人员都很中意他,这实在是非常合理的揣度。
是了,卡尔想,他怎么把这一茬忘记了。
对方才不可能像他一样,全身心投入在迷恋的煎熬中,像天天在热油锅上打转。
巴拉克最多是分出了一点点心神感到麻烦,为这事无可奈何地感到麻烦,仅此而已。
他从那种被关注、被陪伴的错觉中清醒过来,只觉得头上的伤仍在隐隐作痛,这伤像在嘲笑他那种以为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的恋爱错觉,给他彻底泼了冷水。
但卡尔确实是增长了很大的胆量,因为就像每个天然狡猾的小孩子一样,他也本能地意识到了这段关系中自己并不像他自己想象中那样卑贱、可怜、全然脆弱和不堪一击。
巴拉克也许不喜欢他,但却很奇怪地并不想和他撕破脸,而且在面对他时有种长者自然而然的责任感和退让,这种退让简直像某种溺爱和温柔。
也许他不能作为情人爱他,却仍然是作为一个球队中的前辈、长者来爱护他、对他负责的,并不像卡尔想象中那样,在相处了一年后,巴拉克依然对他很漠视,对他的心情毫不在乎。
想到他可能昨天还在亲吻自己、今天就趁着他头上撞了个包跑去和美女缠绵,嫉妒让卡尔的心中充满了不讲道理的愤怒,他恨不得骂对方是骗子或叛徒,赌咒发誓要蹲在他的房门前,等到他回来,再把对方按在墙上强吻。
巴拉克才不敢声张,不敢让任何人看到听到知道,不敢向任何人告状,否则也只会让他自己难堪——他最多狼狈不堪地捂住他或推开他,而卡尔火冒三丈,真想冲着他说要怪就怪你自己!卡尔多想幼稚地把自己的痛苦、恼怒、嫉妒,都推到巴拉克头上,怪他引/诱,怪他拒绝得不够彻底,怪他不能回应他的喜欢,反而要去喜欢别人。
但他只是在心里发脾气,他心知肚明对方什么也没做,已再克制、再温柔、再体面不过,是他一门心思地执拗倒贴……他不可能真的做这一切的。
甚至连这样的想象对他来说都太超过了,让他在拉姆面前脸庞猛烈地红了一阵,而后就飞速落回正常水平,甚至是有点格外的苍白。
最终,他只是自己先乖乖回到床上罢了。
拉姆问他感觉怎么样了,卡尔精神萎靡地说没事,只是还是想睡觉,对方安抚他,第一次吻了吻他的额头,替他关灯、锁门、离开。
卡尔其实根本睡不着,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欲望和羞耻,放纵和克制,争取和放弃,所有相反的念头同时发力,都希望说服他,都很有道理,让他觉得自己要被撕开了。
他一边在脑子里幻想像个坏小孩一样随意又理直气壮地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另一方面又知道自己绝不是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胆怯于冒任何风险,来让愿望成真。
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讨厌的人?
卡尔所有的想法都总是会流淌到自我厌恶上,这是他应对痛苦唯一的终极的方式:自责。
一般来说,他确实可以通过强行调整自己的言行,或强调整自己的认知,来改变现实和观念中的现实,让痛苦缓和,可只有这件事,是他做不到的。
他必须得依靠另一个人的反应才能完成救赎。
他告白了,可他还是站在谷底心力憔悴地哭泣,这件事还是没完,不管好坏必须得有个清晰的不可被改变的结果才行。
卡尔已不再下决心了,他意识到了在面对巴拉克,面对他的爱时,他所有的决心都赶不上变化快,比卫生间的厕纸还要一次性。于是卡尔决定只有这一件事,他要放弃计划,放弃控制,放弃一切他做不到的事,他就只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像个虔诚的信徒那样算了。
他一向觉得人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某个神是一种偷懒的行为,但现在也不得不低头,承认有些事确实是人力所不能改。
卡尔再一次给巴拉克发去短信,因为特别担心手机被捡到了短信被人发现这类狗血的事,他还得把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很淡:
“那件事没说清楚,米歇尔,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方便时聊聊。”
实际上他只想大喊给我一晚时间,一整晚,给我一次机会,哪怕是把我当成全世界最糟糕的py,当成你419的对象,甚至某种toy也行。如果你可以和别人随意睡觉、而后遮掩得完美无瑕、无事发生、无人知晓,为什么和我不行呢?
他在等待中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看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置信,因为巴拉克回的正是:
“12点查完房后来我屋里。”
这是他期待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只是懒得再去大树下那么远的地方了,于是约在屋里。
不,不会的,他和他在更衣室那么正常的地方说话都要把门窗全敞开,又怎么会冒着这样的风险,让他在深夜单独去他的房间呢?
卡尔的脑子有点空白了。
对方提出了这种可能性后,反而轮到他开始胆怯和迟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晚上时卡尔总是精神状态不佳,到了白日又能重新克制住自己,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
他不断问自己这样对吗?情感再强烈,也还是有种纯洁的真挚,亲吻也一样,就像巴拉克说的那样不算什么大事,但如果真的上|床睡觉去,就是两码子事了。
虽然要问为什么上|床睡觉就是天大的事,卡尔也说不出一二三四五,毕竟三天两头体检的他们连健康问题这种关注点都没有,但反正在他的心里,x是羞耻和可怕的,是不可撤回的,不可随意淡忘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虽然他爹妈都婚内乱搞,可小孩子就是这样,总会下意识地忽略制定规则的人常常不服从规则。
而且卡尔忽然意识到他什么都不会,就这么勇敢地说要这要那的,他在巴拉克面前得多难堪啊?
但让他就这么说拒绝,他又不愿意。
卡尔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些合理的借口,例如想了解自己,到了他这样的年纪,都该开始了解别人、了解自己了。虽然说一般只允许了解金发女孩,可是,反正他是躲起来的嘛,没有人知道,就没有人会批评。
是这样的,对吗?
这好像是他十八年人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十几个小时——天哪,十几个小时,卡尔自己都不懂自己是如何忍耐过去的,他觉得每一秒钟都流得像半晌才从钟乳石上悬坠落地的第一水那么慢,每一节训练课都像一整场比赛那样长,教练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重复和不必要的词语、停顿,午餐时每一口饭都需要咀嚼一生似的。
而且每一件出乎意外的平凡小事,比如助教和他多说两句话问个事情,比如施魏因施泰格多缠他一会儿拿球和他玩再被波多尔斯基扯走,好像都让他格外煎熬似的。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拿来等待了,不能分散一丝一毫。
但到了晚上,到了终于摆脱掉所有人、可以钻进自己屋中准备时,他忽然又那么紧张,渴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他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澡,拉上窗帘赤果着站在落地镜前观察自己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对美丑的判断能力。
卡尔忽然有一种被审判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又重新裹上衣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这种感觉有点像他搬去新租的房子那儿的那天,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和权利,却还是感到有点惶恐。
这是一种主宰自己的惶恐,一种能够主宰自己、但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付得起责任的惶恐。
巴拉克肯定就很镇定,卡尔想,哪怕是十八岁的巴拉克,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很镇定。
他傲慢又潇洒,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胳膊、他的腿、他的脸庞、他的嘴唇、他的黑头发还有他的人生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是的,他属于他自己,卡尔却经常觉得自己像自己的小偷,像一个“保管员”,如果他做出了什么损害躯体利益的事,就会受到极度强烈的谴责。
但正是在遭受谴责、惶恐不安时依然去做,才能让他格外感受到自己其实也拥有自己的身体,自己其实也能主宰自己,自己其实也能对自己负责。
让所有人来看,这都是个错误的决定,卡尔,他告诉自己。
但只有你知道,最起码对现在的你来说,这是最迫切的决定,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摆脱这件事巨大的影响,卡尔,他也告诉自己。
为了防止被人抓到,问他半夜游荡干嘛,卡尔给自己的人设是做噩梦了出来透透气,所以好好地穿着完整的睡衣和拖鞋,一路打着哈欠,随时准备被逮捕,但一个人都没碰到。
这是应该的,现在已过午夜,是最寂静的凌晨了。
他很感激嘚国队没有什么主教练查球员住宿监控的恶习,否则明天他可能就要落网归案了。
巴拉克的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甚至连睡衣都没换,袜子都没脱,还穿着板板正正的休闲服,严严实实地坐在床边,像一头大笨熊——大夏天的,长袖长裤,衬衫上摆甚至要塞进裤子里,和在科隆那晚一样——这虽然很英俊,可简直像刚从什么商务会议上回来,就算是他临时“反悔”了,或是卡尔误会了他深夜邀约的意思,也不至于这么约束吧。
就连紧张到快发疯的卡尔都穿着看起来很闲适的宽松睡衣和小毛绒拖鞋呢!
卡尔的确大吃一惊,因为他想象过一万种对方的状态,唯独没想过他会坐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却像个客人似的,显得这样拘束。
拘束这个词和巴拉克是不搭边的,他在哪儿都会把衬衣的一二三颗纽扣解开,松散舒展地坐下,胳膊搭到靠背上。
但他现在确实拘束,见到卡尔时第一反应甚至是站了起来,在卡尔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后,他又坐了下去了。
卡尔注意到床头放着一小叠纸巾,上面潦草堆着看起来根本没怎么被咀嚼好的口香糖。他的视线扫过来后,巴拉克也立刻注意到了,而后像是很懊恼地猛地弹起,把它们利索地一把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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