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INA耶
巴拉克像是现在才想起来问他,也有可能是现在才敢问他:
“……你在恨我吗,卡尔?”
“怎么会。”
卡尔脱口而出,但经常说谎的人都知道,不假思索的太快回答会显得轻浮,苍白和不可信,于是他又找补了一句:
“这只是正常训练,我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上他没说谎,很是坦荡。
巴拉克又说:“我不是说训练的事,卡尔。你……你都不看我。”
“我,我只是还是有点困,想早点回去休息。”
卡尔这就有点打结了。
尽管他现在思绪超级混乱,可他毕竟那么喜欢巴拉克,喜欢了那么那么久,就算在这样爱意“跌停”的时刻,他其实也不想让对方不开心或懊恼——他从来都不想让任何人不开心或懊恼,于是自责感更强烈了,又心情低落地小小声、委屈地补充一句:“真的。”
这一句小小的“真的”,像在给了他敷衍而冷漠的一巴掌后,又立刻缓和态度稍微惊讶一下、表示“天哪我没想打这么用力的,对不起”,立刻就将巴拉克所有的理性又冲垮了。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你会被一个小年轻很夸张地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一定会觉得对方疯掉了,但现在事实却的确如此。
整个午餐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而卡尔则是一反常态地坐到了施魏因施泰格身边去——他不想和拉姆坐一起,担心要和他说太多的话,他现在根本没精力应对的那些话,只好在心底对波多尔斯基说了一声抱歉。
被施魏因施泰格很是开心地搂住说了好多话,卡尔一直觉得对方好像对他的疏远无知无觉,现在才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这让他的心底更愧疚了,但同时也有种微妙的感激和感动。
回到现实吧,卡尔努力想劝说自己既然已经试过、知道其实你承受不来,那就即使刹车吧,把他和巴拉克的“错”终结掉,努力想投入正常的生活中。
他们聊起了摇滚乐——因为桌上的默特萨克在聊《'54, '74, '90, 2006》这首当下爆火的歌,施魏因施泰格就顺便说了他和卡尔去看Sportfreunde Stiller演唱会的事。
“看过现场的。”他美美指着自己和卡尔耍帅。
“老天,集训前你们赶上了?那不爽死了。”默特萨克十分羡慕,叹气完后又好奇问道:“卡尔你喜欢听这个吗?不像你。”
虽然卡尔对这个乐队没有很痴迷,但其实听重摇滚是每个嘚人必备的技能,就好像荷兰人不管痴迷不痴迷,都不会太排斥电音一样,他笑着问:“你以为我喜欢什么样的?”
“德彪西什么的,反正音乐书上画的那些老头,你知道的,卡尔,你的名字也是贵族小老头或贵族小老头的小孩才爱用的。”默特萨克毫不犹豫地说。
施魏因施泰格大笑,就连波多尔斯基都忍不住在搅动汤勺时微笑起来。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有点消散了,因为卡尔柔和轻快地说到了自己其实都不讨厌,也都不算特别喜欢后,默特萨克问施魏因施泰格那你们去听那个演唱会干嘛,施魏因施泰格讲:
“我本来不清楚,以为他有可能喜欢的嘛——我们踢科隆的比赛,他前一天晚上一直在玩一个填字游戏,我女朋友说能换演唱会的票,我就想着万一呢?第二天就去买了。”
“啊!原来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只是在随便玩填字而已,这太贴心了,谢谢你,巴斯蒂——”
“好了,先生们,别再炫耀友情了,我已开始嫉妒。”默特萨克幽默地模仿交警表示暂停,然后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波多尔斯基不想看自己身边两个人是不是刚刚扔掉叉子拥抱了一下,他感觉一阵反胃,他们肉麻到让他反胃。施魏因施泰格亲了卡尔一口的话,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甚至不知道卡尔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乐队,但为了一个有可能,他就问了两个小时替他买票。
他也不知道卡尔会不会喜欢吃华夫饼,但为了一个可能,他就可以被大雨淋湿,冲进店里去软磨硬泡。
他嘴上说着嘿卢卡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着媒体讲“我很确信我们之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确定有”,可实际上却……波多尔斯基的思路卡壳了,友情是不允独占的,卡尔也远没到“抢走”他朋友的程度,他甚至都不能说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矛盾和错误之处。
如果情境置换的话,卡尔不会感受到像他一样的酸涩,是这一点让波多尔斯基感到痛苦。
还有卡尔对自身柔软性格的坦然,对示爱和被爱的坦然,也让他痛苦。在自己的18岁时,波多尔斯基不想费心思讨任何人喜欢,他是个全队唯一一个德乙来的球员,还是个顶顶年轻的小屁孩,只害怕被看低或轻视,他只想在球场上让看不起他的人被打脸,他只想得到尊重。
但施魏因施泰格和他不一样,他也年纪小,却并不会被看不起,而且不是因为他很圆滑事故,恰恰相反,是因为在他在陌生环境里也有松弛做自己的本领,也敢于对每个人散发善意。波多尔斯基其实不是胆小安静的性格,但他确实是和施魏因施泰格在一起时格外放松和开心,他也喜欢那样的自己。
卡尔的性格和施魏因施泰格完全不一样,但他们那种游刃有余、讨人喜欢的气质是相同的,他们是养尊处优、油光水滑的家养猫,施魏因施泰格活泼调皮,卡尔乖巧好脾气,赫内斯那种满腹黑心、吃牢饭也不奇怪的家伙都会慈爱地盘摸他们。
慕尼黑的家养猫,富裕本土家庭的家养猫,拜仁的家养猫。
拉姆也一样。
他们像一条血线上繁育出的优良品种。
波多尔斯基像一只野性十足的健壮小狸花一样,在心底默默地、憋屈地讨厌一下他们。
卡尔要是知道天天胡思乱想、谨小慎微的自己在波多尔斯基心里是什么个戴蝴蝶结的娇气幸福小白猫形象,他估计能把自己的汤喷出去。
吃完饭他的精神勉强缓和了一点,关于休息的事他也没说谎,下午自由活动,他确实打算回去睡觉,但就是在这时候,他意识到了巴拉克好像一直在他后面几步远的位置。
沉默的默契又开始弥漫,他们一同回到了住宿区。
卡尔没把门锁上。
三分钟后,房门被打开了,又被轻轻合上。巴拉克站定犹豫了几秒,忽然和他说:
“再给我几分钟可以吗?就几分钟。”
卡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关上房门,刚紧张起来担心他是又要聊什么事,但巴拉克只是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在床上,而后跪了下来。
卡尔一切什么回归现实、这样那样的深沉想法,全都立刻泡汤了,他立刻就来了感觉。
天哪,狡猾的大人,可恶的大人,怎么还有这种手段!这可是白天!
对方刚刚还是高大威严的队长,现在却这样跪在这儿,和他发生口角,气得他眼冒泪花拽床单,这完全超出了卡尔对世界的想象。
他瞠目结舌,结束了都还反应不过来,甚至还是巴拉克替他穿好了衣服。
巴拉克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点信心似的,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尽管这个微笑里夹杂着很多苦涩,觉得自己这副姿态有点卑微到难堪。
但尽管可悲,他还是忍不住微笑了。
“谢天谢地,卡尔,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他嘟哝着,依恋地看他,却又不敢再逗留,毕竟已经违背誓言了,占用的远不止几分钟我,于是他立刻起身开门出去了。
卡尔完全懵了。
第51章 大卡
胡梅尔斯是在七岁是认识卡尔的, 在他进入拜仁青训的第一年,第一天,第一眼。
他的父亲老胡梅尔斯就是拜仁青训的一位教练, 原本分管的是13-15的年龄组,但他特意申请了降低组别, 就为了亲自带儿子训练。
因为是老爹牵着手进更衣室的, 胡梅尔斯也不像别的小孩一样紧张,他就感觉有点困,也不懂为什么要换个地方踢球, 而且时间还这么紧张,他都不能回家先看动画片再出门玩了。
他就抬头和亲爹抗|议,然后就被打了一巴掌:
“你现在已经进青训了, 小子, 和以前怎么能一样?天哪, 等你一会儿在球场上被卡尔·海尔曼踢哭了, 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羞耻和着急,明天就老实了。”
踢哭他?胡梅尔斯感觉真是荒诞,立刻反驳道:“没人比我牛。”
“哈!要真是这样,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爹还没来得及再给他一巴掌, 就已经推开了更衣室的大门。胡梅尔斯第一眼看见一个晃着腿的金发小男孩正在低头仔仔细细地穿袜子, 他看起来像在发光,好像刚从电影里抠出来似的,一举一动都是慢镜头, 笑起来时蓝眼睛在闪闪发光, 他即刻看傻眼了。
“卡尔,过来。”老胡梅尔斯语调复杂地说,好像又喜欢他, 又有点不喜欢他。
漂亮的电影主角往下一跳,迈着那种胡梅尔斯没法描述的轻盈步伐向他走过来了。
他就是哪里和别人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这是马茨。”
卡尔璀然一笑,冲着小胡梅尔斯伸出手。
胡梅尔斯跪在地板上时,发现这个洗漱室的角落放着某种家用香薰,越低,气味越浓烈,熏得他昏头转向。属于卡尔自己淡淡的香气从他下垂的袖口中弥漫出来,胡梅尔斯把脸贴到他的手背上,微微冰凉的手,卡尔的体温莫名其妙的不高,从小就这样。
“我错在……我错在……”
他又被轻轻拍了一下,卡尔提醒他清醒点:“别乱蹭,好好说话。”
“你一点志气都没有。”老胡梅尔斯这样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难道爸爸特意降级来带你,就是为了看你做卡尔·海尔曼的小跟班的吗?马茨,你得在心里和他较劲,你要知道,必须打败他,你在拜仁才能有个未来。”
在拜仁的未来,对于一个七岁小孩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但胡梅尔斯确实渐渐不和卡尔说话了,一方面是顺从父亲的教育,另一方面是他察觉到卡尔确实不怎么在乎他。
这种不在乎不是说卡尔欺负他或是怎么了,而是卡尔对所有人都一样好,并不会因为他是教练的儿子而更讨厌他或更喜欢他。
他在对方清透的蓝眼睛里很少能呆上超过三秒。
反而是不理会卡尔时,对方才会偶尔多看他两眼,毕竟他们依然是搭档,依然在同一个队,同一个组别中。只是一年的年龄差也让他们不断分开一年、重新汇合、分开一年、重新汇合。
直到父亲终于彻底失望:“你是不可能在拜仁得到机会的了,如果能比卡尔海尔曼早生两年,该多好呢?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去别的俱乐部找机会吧。”
胡梅尔斯说不要,被父亲生气地打了一下:“你难道对拜仁还有什么指望吗?”
他低着头,没说话。
父亲很器重他,从不认真打他,偶尔几次全和卡尔有关。卡尔的存在本身好像就是他的一种不幸,但胡梅尔斯却没法离开这种不幸的召唤。
“我不走。”他倔强地说,而后又被打了一巴掌,母亲来劝架才了结。他的反抗毫无意义,一切尘埃落定,到了多特后爹妈原本非常担心他难以适应,却没想到他像一夜长大似的,挺奋发上进。
老胡梅尔斯自得地与妻子说:“换了新环境终于知道要懂事了。”
胡梅尔斯却只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进入一线队。
卡尔进入拜仁后的第一个赛季就随队做客了,尽管是在替补席上。他被裹在复古红的球衣中,趴在座位上那么认真地看比赛,和周围人微笑,和那个八岁的发光的他没什么区别。胡梅尔斯坐在看台上,裹着多特蒙德的围巾,却看了卡尔一整场。
他想,卡尔永远不会想他。
除非他也在场上。
除非他是对手,除非他是队友,除非他站在他身边。
对胡梅尔斯来说,这就是永远的爬台阶,卡尔永远站在比他高一级的地方,只能他往上去追,不可能是对方下来……十二年来,一直如此。
直到他怀揣着不可告人的情感再次回到拜仁,这一次,换成对方坐在替补席上了,带着伤和苍白的脸庞,过于清晰的下颌线能看出他瘦了。
这一次,他终于被注视,被关心,被安抚,被教训,被亲昵地捧住脑袋搓搓头发……所有童年时就应该得到的一切,他终于得到。
他曾在某个雨天抱住卡尔,聆听外面沙沙作响,爱像雨点一般柔软降落,屋内是昏沉的,卡尔累到睡着了,像个孩子一样缩在他的怀中,忘记赶走他。他偷到了命运。
但他又全都搞砸了。
他仰起头来,那双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的蓝眼睛正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
胡梅尔斯说:“我不该夜里出来玩。”
他都不敢问卡尔为什么也在这儿,反正对方做事总有道理的。
而且如此清明有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在蹦迪鬼混。
可怎么偏偏就把他给抓到了呢。
好丢脸啊,卡尔一定会很失望,觉得他真是个不像样的东西。
上一篇:靠着马甲成为了世界之主
下一篇:被首领宰捡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