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innay
像孙志亮这样的孩子,坐拥三中太子爷的身份,却颇为低调,不拿乔,不借助自己的身份仗势欺人。可并不是所有的二代都像他这样自律。
比如10班靳文蕾、高诗静、何珊燕、卢浩等多位同学的“老熟人”。
高诗静在调查食堂经理个人作风问题时,意外查到了一件让她感慨万千的消息:上高一时曾与她产生短暂纠葛、在三中期间将“仗势欺人”这四个字的含义演示到了极致的三中校友史明升,不光被他的大学退学,还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没能逃脱报应,成了一名“法制咖”。
第307章
前因后果并不复杂。史明升的高考成绩并不算好,只够勉强挤进一所二本院校。
尽管他父亲声称,对史明升在三中欺负同学的行为“非常失望”,并扬言再也不会无条件惯着他,但在关键时刻,当父亲的终究还是心软了。
通过一番运作,史杰硬是把儿子送进了外市的一所一本院校。
然而,史明升早已被三中那种纵容他作风的环境惯坏了。他家的资产在运夏市数一数二,更是名声在外的餐饮行业翘楚,他的父母在市里乃至省里都人脉深厚。
但离开运夏市后,这些光环就大打折扣。在外地,谁会认识你“珍馐贵庭”的大少爷?谁会像三中的某些老师那样,知道你背后家世显赫,便对你的违规甚至违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在高三下学期被父亲用“断生活费”威胁后,史明升的行为稍有收敛,但进入大学,他很快便故态复萌。
他以为,上了大学就彻底自由了,没了束缚,结果第一学期就惹出了一连串麻烦。
史明升很快混进了学校的林河省老乡会,结交了一些朋友。有一次,他在老乡会上见到了某位学长的妹妹。这女孩长相周正、身材苗条,正好和史明升同龄,正在运夏市的一所大专读书。
这层“渊源”让史明升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以自己的身份和手段,还有运夏市的女孩拿不下的道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无可厚非,但史明升的追求手段太过粗暴。
面对奇怪的追求者,女孩通过哥哥多次婉拒,却依然没能让说明书死心。
他心想:在运夏市读书的女孩,怎么可能面对“珍馐贵庭”少东家的猛烈追求还无动于衷?
妹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到最后,那名来自林河省的学长也烦了,对史明升直言;“我妹妹不想和你处,希望你早点换个目标。”
可史明升却偏执地认为,那女孩他追定了,只是学长这个当哥哥的从中作梗,不喜欢自己这个“未来妹夫”。
史明升的纠缠令学长忍无可忍,最终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此举不仅没能让史明升收手,反而引发了更大的事端。
为了泄愤外加挽回面子,史明升纠集了一帮不知从哪认识的狐朋狗友,把学长拖到校外一条小巷里,狠揍了一顿。
在三中,拉帮结派、欺负同学,曾是史明升的“拿手好戏”,他以为这次也会像高中时一样,学长也会像高中时那些被他欺负过的人一样默不作声。
谁曾想,学长没有忍气吞声,而是直接报了警。
就连两人所在的学校也没想到,两个学生之间产生矛盾,学长会直接向治安部求助。毕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向来是各类学校处理纠纷时的惯例,大学也不例外。
然而,学长的选择却无可指摘。他的理由很清晰:人在校外,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团伙袭击,第一反应当然是报警!
难道学生在校外突发疾病,还得先请示学校,得到学校允许才能拨打120吗?
学长心里其实门儿清,打他的这群人就是史明升的狐朋狗友,毕竟他们不久前刚爆发过正面冲突。但学长也很聪明,为了避免学校将此事定性为“学生内部矛盾”,从而减轻事态的严重性,他选择跳过学校,直接向治安部报告。
这一举报,不仅升级了事态,还引发了治安部对殴打他的团伙的调查。
聚众斗殴……有□□嫌疑啊!
十一月底,大学所在城市的治安部门正愁破案率低,年底各项指标难以完成,违章停车的罚单一下多了好几倍。
眼下,这起疑似“□□聚众斗殴”的大案子,简直是送上门来的KPI。
在三中的时候,史明升的狐朋狗友虽是些混不吝的学生,但终归来源单纯。然而,进入大学后情况完全不同了。那些能和史明升这种性格的人搅在一起的,早已不止是单纯的同龄人,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社会人士。
这个外地来的富二代看起来聪明,实际上很好哄,极易被操控。只要假装成他的跟班,俯首帖耳顺着他说话,把他捧上天,他就乐意为自己花钱出力,帮自己办事。
为了在大学过得更自由,史明升以“不想被夜夜打游戏的室友干扰学习”为由,向家里要钱,在校外租了一套宽敞的公寓。
但实际上,他独自租房的目的从不是学习。有时开派对,有时通宵喝得酩酊大醉,而那些狐朋狗友也带来了更多身份不明的“朋友”,美其名曰,越热闹越开心。
至于这些人究竟在他的房子里干了什么,史明升要么浑然不知,要么选择默许。
经过治安部调查,这套公寓不仅是狐朋狗友的派对屋,更成了他们的犯罪窝点。他们借着聚会之名,把史明升的公寓当成了销赃基地,甚至从事贩卖假烟假酒等行为。
而史明升对此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有些沾沾自喜:有这样一群社会上的朋友,愿意在需要时为自己两肋插刀,能帮他打架撑场面,史明升内心倍儿有面子!
不过,当史明升发现,在运夏市呼风唤雨的父亲史杰,这一次也没办法将他从看守所捞出来时,他终于慌了。
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容忍他的胡作非为,更不是所有人会因为慑于他父母的影响力,而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运夏市,他是餐饮行业老大的儿子,可离开了家乡的土地,就算是龙,也得盘着!
指使他人群殴一名手无寸铁的同校学生?在租住的房子里容留他人销赃,甚至涉嫌聚众//淫//乱?
这些罪名一项项摆在他面前,而其中一些事,他甚至从未认真考虑过后果。
那些平时吹嘘要为他两肋插刀的社会好友,却在他遭难时作鸟兽散,不仅没有替他分担责任,反而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这个社会经验最浅、身份最显眼的富二代大学生身上。
父亲史杰虽竭尽全力,花重金为他请了运夏市最顶尖的律师去辩护,但依然无力挽回局面。虽然容留他人犯罪等变成了史明升对此“毫不知情”,但指使他人故意伤害的行为证据确凿,罪名不可避免。
史明升直接被大学开除,还背负了一辈子的污点。
高诗静回忆起自己高中时的经历,依然对史明升纠缠不休的行为感到心有余悸。那还是在有老师管着的三中,他便能如此猖狂;上了大学,学长和他妹妹遭遇的纠缠,恐怕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说起来,高诗静之所以“偶然”查到史明升的最新动态,还得从前食堂经理的妻子、大专老师曹绪英说起。
林河省学长的妹妹就在曹绪英任教的那所大专读书。高诗静在调查曹家的八卦时,意外在学校贴吧上看到了关于这起刑事案件的讨论。
女孩何其无辜,却成了她同学津津乐道的话题。但在高诗静看来,只有“史明升”和“珍馐贵庭大公子”几个字格外显眼,格外触目惊心。
“有时候,社会会教人懂规矩,只是代价有些大罢了。”高诗静感叹道。
和史明升一起在三中作恶多端的包宇昆,大学之后的表现却与史明升截然不同,直接变了个人。
这倒不是因为他突然改过自新,而是他学会了“认清形势”,或者说,比起一心头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史明升,包宇昆更擅长开悟。
包宇昆深知,自己不过是运夏市地方富商的儿子,到了外地就得学会夹起尾巴做人。在大学初期,他也因脾气顽劣,和一些同学发生过口角,但很快意识到一个道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许多看似低调的同学,家庭背景远远比他做大生意的父母还要深厚。
包宇昆看样学样,迅速学会了低调,便也在大学里帮他少招致了不少灾祸,避免了重蹈史明升的覆辙。
高三年级,别的学校早已将一切与高考无关的活动偃旗息鼓,除了常规的计算机、数学、理化生学科竞赛,几乎没有多余的项目。
可作为标榜“素质教育”的名校,即使到了高三,三中依然坚持举办各种活动。虽然相比前两年有所精简,但活动内容依然丰富多彩。
今年的一项特殊活动更是备受关注——名义上是为了培养学生“学习之外的技能和情商”,实际上也为了帮助那些还没凑够毕业所需志愿服务时长的同学尽早完成任务。
学校组织了一个与本地福利院结对互助的活动,所有志愿时长不足的学生可以自由报名参加。然而,消息一出,就引发了不小的争议。
有同学直言:“虽然三中也有一些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学生,可大部分人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让三中的学生和福利院的孩子一起互动交流,难道不是无形中让这些孤儿感受到‘你看,我的条件就是比你们好’的炫耀吗?”
“没爹没妈的孤儿本就敏感脆弱,难道不会在这些交流中感到自卑甚至更加受挫?”
第308章
活动细节发布后,诸如此类的争议才逐渐消除。原来,三中的学生前往福利院主要是为了打扫卫生、整理物资,尽管名义上叫“访问”,但实际上并不会与福利院的孩子直接接触。
这样安排既能避免可能造成的不必要尴尬,也能确保学生完成毕业所需的志愿服务时长。
那么问题来了。又有同学表示:“这不就是走个形式吗?既然不和孩子们接触,那还能叫‘访问’?感觉学校就是把我们当清洁工使唤!”
也有同学对此并不在意,反驳说:“那是你觉得!反正我觉得挺好,轻轻松松完成时长,还不用多费力,省事儿。咱们高三这学业压力都够重了,学校还能安排我们统一完成志愿时长,不错了!俗话说,乞丐不嫌饭馊,咱们别挑了吧。”
报名截止后,全校尚未完成90小时志愿服务时长的高三学生几乎倾巢而出,报名表上的名字密密麻麻,负责统计的学生会生活部部长一边准备高中阶段最后一次计算机竞赛,一边统计名单,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各班报名人数不均,为了确保每次活动都能高效进行,学校并没有按班级分组,而是采取抽签的方式,将所有报名的高三学生随机分成若干个十人小组。
很快,学校发布了详细安排:每组学生将分批前往市内不同的福利院,而福利院方面则会提前安排院里的孩子外出秋游,确保三中的学生到场时不会与孩子们正面接触。
任务很简单,清理院内卫生、整理并统计仓库里的物资即可。
学校的安排用心良苦让许多同学忍不住感叹:“学校还真是怕我们去了说些不该说的话,让那些孩子觉得尴尬啊!”
“可不是嘛,”一个男生笑着说道,“就咱班那几个情商超低又骚包的人,家里给买了条新裤子都能吹上几天。要是让他去了福利院,指不定当着那些孩子的面炫耀:‘哟,听好了,我可是有爸有妈的人!’”
“嘘,小声点!”身旁的女生连忙捅了他一下,警惕地四下看看,“可别让人听见了,这话说出来也太得罪人了!”
“我只希望别安排太偏远的地方,”有人抱怨道,“都高三了,咱们做做样子得了,回学校还得赶晚自习。”
“别想了,”另一个同学接茬,“干完活还能凑志愿时长,就当休息一天、锻炼身体呗。而且还不用真的和小孩子打交道,那才麻烦。”
高三10班的吕鸥冉被分到了第7组,同组的另外九人全是外班同学。
即使在高松然的开导下,她不再永远板着一张僵硬的扑克脸,但吕鸥冉依然不喜欢与人打交道。
这些外班同学,经过两年的相处,多多少少都听过彼此的名字,打过照面,甚至交了朋友。
可吕鸥冉基本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样也好,万一自己到了福利院触景生情,脸色难看,也不用担心有人假惺惺地关心自己,实际上只是为了探听更多的八卦。
活动当日,第7组的十名同学乘坐包车,于上午10点抵达的福利院。
下车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幢老旧的四层建筑。墙壁上的乳白色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墙体。福利院周围被一圈院墙围着,院子里倒显得宽敞,左侧几棵的大树矗立着,地面上铺满了黄绿色的落叶。
右边则是孩子们玩耍的操场,只不过现在福利院里没有人,原本充满孩子欢声笑语的地方,此时空旷又安静。
两架钢制秋千立在操场中央,上面只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过,短暂停留后,又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天空。
一位头发花白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迎接三中学生和这组的带队老师孔立全,他是高三4班的班主任。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礼貌地招呼大家进门,随即开始介绍这家安宁福利院的基本情况。安宁福利院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虽然历史悠久,但设施相对老旧。
近年来,运夏市政府在郊区新建了一座更加现代化的儿童福利院,面积更大,设备更齐全,只不过那一所儿童福利院不能满足全市的需求。
如今的安宁福利院更像是那所新福利院的分院,主要接收10至13岁的孩子,教授他们文化课和基本生活技能。
主楼内部的陈设也十分简单。走廊狭窄,两侧房间的门牌上标注着“活动室”、“自习室”、“休息室”“1号教室”等字样。
工作人员介绍说,一二层主要是教学区,三楼是宿舍,四楼则是办公区。由于三四层有孩子和教职员工的私人物品,三中学生只需要打扫一二层即可,不需要进入其他楼层。
活动室窗台上摆放着几件精美的手工艺品,吸引了几个女生驻足,赞叹着这些手艺的精巧,却很快被周围的沉寂感染:“这地方比我想象中还要冷清。孩子们都出去玩了。他们平时是不是很孤单啊?”
孔老师刚想呵斥这个学生,让她闭上嘴别乱说话。可工作人员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快,而是耐心的解释起来。
“孤单,要看你从什么层面去理解了。对于青春期前的孩子来说,孤单并不是绝对的。他们身边的小伙伴情况差不多,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分享烦恼、一起争吵打闹。对于他们来说,生活的孤单可能比你们想象得要少。”
工作人员稍作停顿,继续道:“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让你们和福利院的孩子直接接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福利院不信任你们这些志愿者,而是担心,没有接受过完整沟通培训的你们,可能会因为一句无心之语而无意间触碰到这些孩子的敏感点。”
刚来福利院,一个男生还小声抱怨:“连孩子都接触不到,这算什么访问福利院?”
然而,听完工作人员的一番话后,他也逐渐明白了:即使他不会在孩子们面前直接炫耀,比如父母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但那种从小康家庭无忧无虑成长带来的富足感,却可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给孩子们带来无形的伤害。
工作人员的声音平缓,就像讲故事的老奶奶一样娓娓道来:“真正的孤单,不是在福利院里。这些孩子的孤单,往往体现在他们离开学校、走向社会的时候。也许你们现在还感受不到,但想想,如果你们在学校遇到了麻烦,回家告诉父母,大多数时候,父母是不是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学校,帮你们撑腰?我猜,你们三中的孩子不说全部,至少大部分都会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