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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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迟提早下训回到家,客厅的灯没开,他打开墙壁上的灯,坐在沙发上回看训练视频,时不时往门边瞄。
一听到电梯铃响了,少年立马跑到门边开门。
只不过刚打开门便被完完全全抱住了,铺天盖地都是雪后松木凛冽的气息,他猝不及防地僵住身体。
察觉到严雪宵情绪不对,少年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翘起的红毛趴在脑袋上,犹犹豫豫开口:“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这件事比较复杂。”他埋在严雪宵怀里鼓起勇气坦白,“我出生时被护士抱错了,在富裕家庭过了十七年,当时我不懂事,被丢在火车站还在幻想养母会来接自己。”
“后来想明白了,要不是血缘关系她大概不会看我这个残次品一眼。”沈迟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我要还钱给那个家庭,所以想攒私房钱。”
“不过才攒了四百五十块,不够买唱片机。”他的嗓音染上不好意思,“下个月发了工资给你买唱片机。”
少年说完最后一句话感觉窄瘦的腰被箍得更紧了,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听见严雪宵轻轻嗯了声,刚想说这个月省省也能买时,望见那张夺目的脸散发着从未见过的冰冷,细密的吻落在他的眼帘上。
“我的宝贝——”
“被人弃如敝履。”
第一百零七章
心脏最底层的一小块被补上空缺, 温暖而热烈的血液骤然在身体中流淌,少年低下头,想要藏住发红的眼圈, 可紧接着——
下巴被温柔地抬起, 严雪宵细致地在吻他, 引导他打开唇舌, 如同对待珍宝般缓缓触碰。
他还是不敢回应,浑身僵得没敢动,害羞地浸在温存中,连训练赛视频都忘了看。
少年被吻得迷迷糊糊抱上床, 他躺在绵软的枕头上, 做了一个半梦半醒的梦。
梦里他坐在火车站冰冷的椅子上, 不记得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穿白衬衫的青年向他伸出手, 告诉他不是没人要的残次品。
严雪宵望着揪出自己衣襟不放的小狼狗敛下漆黑的凤眼, 他从前想过少年省钱的原因, 以为是舍不得用,没想到未成年便开始还钱。
如今私房钱也才四百五十块,边城的冬天连件棉被也没有, 那么倔的性子, 悄无声息死在边城也有可能。
他吻干净少年残留的眼泪, 关上灯走出房间,俯视着燕城肃穆的夜景, 低低念了句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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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燕建国从燕城返回边城, 他提着廉价的纪念品走出偏僻的火车站,瞥见远处似有隐隐的火星。
他对自己的视力向来很有自信,开锁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 他好奇地沿火星的方向走去。
入夜的边城一片漆黑,巷角传来听不分明的咒骂声,他身材矮小,在黑暗里前行根本没人注意。
燕建国一路走到荒废的盘山公路边,道路两侧随处可见垃圾,他记得这个地方,原本作为工业园区开发,开发后没工厂入驻便搁置了项目。
园区内倒是有间大企业的物流仓库,不过听说也废弃了,要他说边城能发展早发展起来了,没必要瞎折腾浪费钱。
燕建国沿着盘山公路往园区里走,走到园门口才发现压根不是火星而是火灾!
在一地被打翻的酒液中火光吞没了整间仓库,他刚想前去救火闻见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立马捂住鼻子转身下山。
燕建国匆匆回到家,开门的动静惊醒了睡眠浅的女人:“火车晚点了吗?”
燕建国清楚园区的火灾不是普通人能沾上的事,顺着女人的话往下说:“晚点了。”
“能给我说说燕城吗?”
“燕城比电视上还大。”他绞尽脑汁形容,“边城修得最好的广场还没阿深他们学校大,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察觉到女人流露的低落,忙岔开话题:“我怕沈迟那孩子训练忙,把吃的都送到了阿深手上,那几个小毛孩儿就喜欢吃我做的红糖锅盔。”
伴着他的话女人慢慢睡去,燕建国想起园区里的火心中却浮现出担忧,打定主意明天说什么也不出门。
边城的早上在油泼面的香气中来临,远道而来的周廷没有品尝油泼面的心思,他坐在开往工业园区的车上。
车中还有其他人:“货安全吗?”
周廷恭敬回答:“安全。”
他一开始也不放心,可别说警察了,园区里一个生人也没有,他的心渐渐放下了。
车里的人没答话,显然不信任他,然而周廷瞥见枪的反光不敢有丝毫不满。
车缓缓开上盘山公路,不知为什么周廷的心里涌起不安感,像是这个场景在哪儿见到过,他不禁回头望了望。
车后没有任何车辆跟上来,望着空旷的路面他压下心里的不安,只不过还没压下多久便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车停在一片废墟的仓库前,找不到半点货的影子,车中的人声音变得危险:“货呢?”
周廷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打开车门下车,严形厉色质问仓库边的手下:“货呢!”
手下跌坐在地上:“仓库里的酒洒了,不知道谁扔的烟头着了火,我们不敢报火警。”
周廷此时顾不上追究责任,正欲向对方解释时,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他一动不敢动,他的额头渗满冷汗,无比清晰感受到自己失禁:“让我给郑哥打个电话行吗?”
郑安接到电话时正在送幼子上学,对于这个老来得子他宠爱倍极,让人用帝王绿翡翠打了件玉器挂在脖子上。
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他在严照前卑躬屈膝时断不会想到有今日,严氏大半都是他的人,严照心心念念的儿子在自己面前低头。
郑安心情愉悦,目送完幼子进园才接通电话,听完电话神情异常凝重,他忙着对付骆书,早知道周廷做事这么不小心,他当初就不该让周廷处理这批货。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了解对方的手段,在电话中冷静安抚:“不管你们信不信,货真的被烧了,如果你们愿意给我三天时间我将以双倍价格赔偿货款,否则事情闹大被警方知晓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一天。”
郑安答应了,这点钱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然而就在他准备吩咐手下取钱时,手下慌张说:“有人报、报警了。”
饶是老神在在的郑安也慌了,无论是谁报的警,对方都会以为他们是和警方串通好的,他深知毒枭的报复有多残忍。
这才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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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迟倒头睡到天亮,他睡眼惺忪走出卧室,坐在餐桌前头一点一点地,看得站在旁边的阿裴不忍心:“要不今天别去训练了?”
沈迟喝着牛奶摇头:“得挣钱。”
只不过他的眼皮仍不由自主往下沉,索性闭着眼喝牛奶,直到听见严雪宵温和的嗓音:“还差沈家多少?”
沈迟的脑袋立马清醒了,放下牛奶说:“我想自己还。”
他仔细想了想:“打下联赛冠军就有钱了,还可以打平台举办的杯赛,最多两年还完到时日子就轻松了。”
两年还完七十万在少年看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但不知为什么空气静默了一阵,他不由得回卧室换睡衣。
一边的阿裴想沈家上了死亡名单了,他下意识瞥向严雪宵屏幕上的照片,赫然是被肢解泄恨的周廷,即便是他也倒抽冷气。
严雪宵神色平静地给少年装带去基地吃的零食,细长分明的手如同不染任何血迹:“我最恨人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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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闭的车厢中郑安望着照片里不成人形的周廷,干涩的喉咙里泛出反胃,强忍着不适问手下:“抓到人了吗?”
“逃了。”
听见回答郑安麻木地靠上枕背,背后像有只手在推动,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在鲜花着锦时将他推下深渊,他只是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骆书还是严济?
他没时间再想了,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虐杀周廷的人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现在死还能保全家人。
郑安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缓缓走出车厢。
而沈迟将白色耳机挂在脖子上,背着装满小零食的书包走出华庭时,看见前方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隐约听到郑字。
少年走近人群,仰头望见一个黑点站在楼顶,正要细看时耳机被戴上了,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
第一百零八章
郑安站在高耸入云的楼边, 离坠空只有半步的距离,扑面而来的寒风反倒令他的大脑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人,许信之死便是信号,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染上赌瘾, 可那时的他没引起注意, 将载远的控制权拱手相让。
而货物正是在载远废弃的仓库着火, 郑安的眼前出现严雪宵那双漆黑的眼,他提防骆书留意严济,唯独没将性子清高的严雪宵放在心上。
然而严雪宵才是严家最可怕的人,手段比严照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的不是送他入狱而是他的命, 许信是第一个, 周廷是第二个,现在轮到他了。
如果早知今日, 他断不会让严雪宵活着回国,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郑安踏出最后半步。
人群外的严雪宵冰冷地望高楼上的郑安,像是在看令人厌恶的死物般, 向来温和的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啪地一声——
血肉坠在地上。
他牵上少年的手转身, 送少年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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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严氏开临时会议, 包括汪绍在内到场的人无一不震惊于郑安的猝死,没有人怀疑严氏会迎来大洗盘。
汪绍朝上方看去, 昨天称病的严雪宵坐在主位上, 他忍不住感叹这病好得太及时了。
严氏的高层私底下都说以严雪宵不争不抢的性子,空出的位置多半会重新落到骆书手上,可汪绍看着主位下的严济倒不这么觉得。
闭门不出的严济第一次出席会议, 分明是有备而来,果不其然会议没开始多久严济便抛出引子:“对于空出的位置,不知各位有什么意见?”
汪绍闻言保持沉默,郑安猝死牵扯的人众多,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出合适人选,连骆书也皱起了眉。
在一片沉默中,主位上的人嗓音沉稳开口:“拟了份名单。”
名单上当然是严雪宵的人,可资历背景无可指摘,汪绍终于明白了严济的来意,替严雪宵压阵,将严氏大半权利拢回手上。
郑安的尸身还没凉透,没人敢有意见,或者说有也不敢出声,名单静无生息地通过。
汪绍不由得向主位望去,严雪宵眉目泛着上位者的冷意,名单的通过代表着这位年轻的严氏家主真正掌权严氏。
消息传到了林家,林夫人手中的杯盏差点一滑,语露庆幸地对林斯年说:“还好听你的话没和郑安来往。”
她原本动过结交郑安的念头,但她儿子死活不让也就熄了心思,谁知道郑安倒得这么快,差点就得罪上严家。
林斯年没有说话,在梦里林家的确搭上郑安,郑安死后生意尽数垮台,他还记得严雪宵那双冰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