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色龙章
他再心胸宽广,也不能开口骂自己。这一曲宣帝就唱不出来,而是趁着阿仁转调时,唱了一首《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他与阿仁现在算是萍水相逢,阿仁女扮男妆之事,就连她叔父都不知,自然不该被一个陌生人看出,所以也只好拣了首赞颂君子之诗聊表心意。
不料一曲唱罢,停中琵琶声也随之停了下来,谢仁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赞叹声便从亭中传出:“今日我才知道何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先生此曲中正平和,切近自然,真是君子之音。”
宣帝捺下心中得意,将嘴角笑容略收了收,又自谦起来:“不如君‘手挥四弦,目送归鸿’[2],更有雅人深致。”
酬答之间,谢仁已从亭内走出来,窄袖胡服更衬得他身形高挑清雅,风流艳丽之外还多了一丝勃勃生气。
宣帝满意地看了又看,越发觉着他的阿仁和前世相比还要艳丽几分。而且似乎是因为不曾受过军旅风霜,个子也高了些,人也胖了,气质更有种世家大族精心养护出来的清华出尘。
凤玄坐在马后,也忍不住赞叹出声:“不知这是谁家子弟,当真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宣帝听了,心下暗暗骄傲,又想起从方才遇见阿仁就有些冷待了凤玄,便回过头去夸了他一句:“凤郎萧萧肃肃,神情亦不差。”
凤玄心中又有些异样,不知该不该谢他夸奖。
宣帝却没想到他能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夸了一句便翻身落马招呼谢仁。
到得马下,宣帝忽然发现他的阿仁个子实在是有些高过了头——以他这般身形,竟还似矮了她一头皮似的。且她的胸口也太厚实,肩又过于宽了……
敢是为了扮男装,特地在衣服里衬了布?
这话只在宣帝心头一转,并没问出来。
谢仁心中坦荡,举手作揖,先向他们俩行了礼:“在下会稽谢仁,不知先生与那位郎君如何称呼?”
声音如金玉相击,虽然不像平常女子一般柔婉,但是也十分清朗动人。宣帝听得心中陶陶,也就不再计较他的身形,回了一礼,缓缓答道:“在下姓宣,单名一个挚字。这位是曲阜凤氏凤玄。”
他在凤玄手上拍了两下,才把人拍醒,跟着行了一礼,随两人进了亭中。
谢仁便以主人自居,叫跟来的仆役替他们上了茶。宣帝只喝了一口便赞道:“阿……谢郎这茶比京中的更清香许多,却不知是怎样制成的。”
谢仁毫不在意地答道:“深山中产的,就有些天然香气。微物不足在意,今日难得遇到先生与凤郎,不如就着此地风光,再相合一曲,或是品论诗作?”
宣帝上辈子就知道他的脾性好,此时并不顺着他答话,反而叹道:“如今国事艰难,西北流民方才安定,就算寄情山水,又哪能真的逸性怡情?大将军在西北虽然胜了几场,但草原广大,到底伤不了西戎元气……”
谢仁立刻也把琵琶搁下,目中光华四溢,滔滔不绝地谈起了朱煊前些日子那一场大胜。宣帝听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又移情看上了朱煊,连忙拿出自己上辈子亲征的经验,指点江山,把谢仁说得心动神驰,额上竟流下汗水。
宣帝时时盯着他,立刻从怀中抽出手巾,亲自与谢仁拭了面上汗水,又执手劝道:“城外毕竟说话不便,咱们一同入城,到时候我到下处找你,继续说这些可好?”
谢仁这才回过神来,抓着手巾长叹一声:“只怕我入京之后,先生就见不着我了。罢了,寔命不同……”
宣帝看得心疼难忍,又不愿当下就揭破身份,只好劝道:“将来的事,谁又能知道呢?说不准以后你也能带兵历练,到时你对兵法的理解,或许比我更透彻了。”
只要阿仁喜欢,待他亲征时,就让她像上辈子那样随军又有什么不行?
谢仁勉强提起精神答谢,便也不提此事,安排车马与宣帝一道入了城。凤玄也从内侍手中牵了匹马,自己打马跟在宣帝身后。
宣帝倒没有立刻暴露身份的打算,半路便驻了马,遥遥目送谢仁一行进了临川王府。等人都散尽了,才回头来问凤玄要往哪去。
凤玄翻身下马,向着宣帝一躬到地:“凤玄驽钝,方才冒犯圣驾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诗经 《邶风·新台》戚施是蟾蜍的别称 这首用得不是很恰当,但是我找不出太恰当的[2]出自嵇康 《送兄秀才入军诗》应该是‘手挥五弦,目送归鸿’
《兔罝》全诗是: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肃肃免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第25章 大军还朝
“原来凤卿已认出朕了。”宣帝毫不意外,在马上虚扶了他一把:“今日之事望卿莫要告诉旁人,不然岳太尉又要在朕耳边唠叨了。”
凤玄愣了一愣,又低下头去:“凤玄不敢,只是陛下今日行事有些不谨慎了。私会未入宫之人已是非礼,万一路上有不轨之徒……”
宣帝听着他的劝导,慈爱之心大盛,终于伸出了手,在他头上悄悄摸了一把。趁着凤玄没留意又赶快收回手来,正色答道:“下回朕一定小心,不会再出城了。天色已晚,凤卿也先回家吧。”
虽然凤玄比上辈子做官时小了几岁,但性情与聪明都不弱于前世。才学上纵有不足,也可以留在他身边听御前讲学……待凤玄离去,宣帝慢慢驳马往宫里走,对王义吩咐道:“明日去凤家颁旨,要凤玄入中书省做个舍人。这孩子很有意思,留在朕身边调教几年,将来不知能出息成什么样呢。”
王义记下此事,便催着他回了宫。宣帝只想着谢仁进宫之事,回去就到内库亲自拣选古玩珍器,要亲手将坤宁宫布置起来,好叫他的阿仁住得舒心。
可惜阿仁生得不如从前窈窕了。
这也许是那位神仙叫她提前长大的副作用?宣帝心中略有些遗憾,但又想到她美貌如昔,举止也比从前更潇洒风流,也就释然,叫人在寝殿中先燃起了谢仁喜爱的辟寒香,当晚即睡在了坤宁宫中。
这一夜香梦沉酣,宣帝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时,又仿佛是不久以后,阿仁换了女子装束,绮丽妖冶,艳光照人,就坐在这坤宁宫正殿当中,对着他轻轻一笑,笑得他骨头都要酥了。
宣帝便把人抱到床上,解衣脱履,其间风光当真是旖旎难言。然而就在他想去摸一摸阿仁胸前那一带雪脯时,忽然觉着触手并非想象中的香软,而是更坚实强韧的感觉,倒有些像男子……
他又仔细看了几眼,阿仁的胸前果然是一带平滑,再往脸上看时,竟换成了朱煊的脸,温柔款款地看着他道:“临川,我以后定会好好待你,永不反叛!”
他居然也没觉出阿仁变成朱煊有哪儿不自然,就由着朱煊在他胸前臀间揉捻,还主动握着朱煊的分身捋动,希望这东西能快些填到自己身子里。朱煊便把他推倒在床上,在他身下细细玩弄,摸得他谷欠心大炽,身下也弄得一塌糊涂,连床单都沾湿了,却是始终不肯加一指到他身内。
宣帝急迫难耐,直起身去求他。朱煊抬起头来,却又变成了淳于嘉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不无埋怨地说道:“陛下这里都湿透了,臣的药不能浸入肌理……”
宣帝猛然睁开眼,急促地喘息了一阵,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他身下犹自硬得疼痛,却也无心去理,只摸着腿间那点凉滑出神。
——这可真要不好了。
他心跳得极快,正孟夏中,竟觉着帐里不知何处漏进冷风来,钻得骨头缝都是冰凉的。
若只是中毒也好、生病也好,总有个治好的时候,可做梦都梦到这样……明明他还是先梦到的阿仁。神仙配给他的阿仁竟还比不过两个大臣吃重,他怕是不只是有病,而是……待他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两根手指已伸到了后廷之内。
宣帝连忙抽手出来,在被褥上蹭干净了,又起身去喝了几杯冷茶,才觉着身上邪火消了下去。他也不敢再近那张床,就坐在窗边发呆,内侍要过来伺候,也都被他斥了下去。过了一阵王义亲自进来,替他端了一盏安神汤,他才喝了两口,吩咐道:“备辇。天色不早了,朕去文德殿看看奏折。”
他几乎是逃一样出了坤宁宫门,坐在文德殿也批不下什么公务,奏折虽看到眼里,却入不进心,连着几场大胜带来的欣喜似乎都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