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太子胤礽 第10章

作者:伊川 标签: 近代现代

听他这么说,老康的脸色果然和缓了,笑道:“但是和大哥有芥蒂,心里还是不高兴?”胤礽点点头。老康还喜欢重情重义的人。果然老康道:“这是对的,一国储君必得有这样的决断,如果畏首畏尾,那还能干成什么事?”胤礽应道:“是。”忽然又狡黠地眨了一下眼,道:“我对大哥说,会帮那个奴才求情,免了他的死罪。”胤礽穿过来的这几年跟老康相处的经验总结,在老康面前,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说假话、弄小心机,因为他什么都知道,都看的穿。老康七窍玲珑的人,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胤礽的意思,好笑地敲了一记榧子:“行啊你,对大哥耍开小心眼了!”笑完后却又沉下了脸,“只是……”胤礽肃容道:“儿臣明白,这些只是小道。只是这些小事不值当让我们兄弟间芥蒂。”言外之意是真有必要我也不怕跟谁闹翻。老康点点头道:“你懂这些,那很好,没有让朕失望。”

在老康这里,老康不想让话传出去,那话就是绝对传不出去的,也就是说,胤礽本来没有打算要轻车都尉顾林的命这件事,已经变成太子因为大阿哥的面子来求皇上,皇上卖二位阿哥的面子,所以顾林的命才被保下来了。

又说了会话,胤礽告别康熙,走出澹宁殿。他救戏子相思的这件事现在才算完全结束,在紫禁城里想办件事,真是绕死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被挤下频道月榜了……偶滴心瓦凉瓦凉滴

一路向南(上)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初八,老康童鞋二次南巡再度起驾。

这次老康南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临阅河工,老康自来很重视国家的水利问题,尤其是黄河与京杭大运河,认为关乎民生与国家的稳定。胤礽钦佩他的长远眼光。在没有铁路、公路、飞机航线的年代,水路的重要性是300多年后的人所不能理解的,那真正是一个国家大动脉,一旦阻塞不畅,会让整个国家陷入瘫痪。

这次南巡为了不扰民,老康和胤礽商量过后只带了很少的扈从,将将四百余人,并且公示天下,南巡所需一切全部在京城准备,费用由内库出,不取民间分毫,令所经各府州县不得扰民,百姓各安生业,勿扰勿避。虽然这样说,但胤礽知道肯定不可能完全不扰民的,只是这个姿态摆出来,总要天下人知道他们的这个态度。这次南巡除了多了个胤礽,其他的主要扈随都没有变,即大阿哥胤褆、高士奇、李光地、纳兰容若、曹寅、李煦、孙文成等,为了精简人员,连个宫女都没带。

这次他们走的还是河间、献县、阜城、德州一路,头一天晚上驻在永清县。由于已经是第二次,老康显的很熟悉,命胤礽随侍身侧,一路上为他讲解风情民俗,胤礽惊讶的发现,原来老康对他的土地和人民了解远超自己想象,原来他认为老康再怎么说是长在深宫的,这时候信息传递远不及后世,老康对他这些所谓的百姓,了解应只是个抽象的概念,没想到竟然具体到一茶一饭。这个封建帝王处处给胤礽以惊奇。

老康很注重对胤礽的常识教育,在平原县的时候甚至有一天早上带两个儿子到村头去看当地的老农种地,走在乡村的小路上,看着红彤彤地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冒出头来,朝霞将壮实的耕牛一半剪成黑色的剪影,胤礽觉得真是亲切无比。他穿越前幼年在农村长大,甚至偶尔还下过地,自小在田间垄头玩耍,这样的情景见过无数次。可惜情景不变,他却永远也不能回去了。

他们出来看人家耕地是微服出来的,由平原县县令陪着。老康一个一个老农亲自去问一年的雨水、年景、收成和赋税的轻重,这些乡农认识县令的并不多,但看他们一行人的气度穿着知道是贵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胤礽在一边听着,感觉收成年景只能算勉强,但这赋那税却高的惊人,收七斗粮食六斗都得交赋税,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年代粮食的产量这么低,照这么缴税,老百姓怎么吃的饱!?老康也是面沉似水,回行宫后谕山东巡抚钱珏,免了山东明年的地丁正赋。但只特旨免这一年绝不是办法,而今天下算的安定,赋税改革也该提上议程了。

在平原县略一停留,立即又启程,两日后到了济南府,老康带众人去观趵突泉和珍珠泉。济南是个美丽的地方,老康上次来就在趵突泉边流连甚久,还题了“天下第一泉”,并留“激湍”二字,胤礽对趵突泉也慕名许久。趵突泉这时候是差不多见方的一个泉池,三个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二、三尺高,一年四季昼夜不停的向外喷涌,真如元好问的诗句一般,“平地涌出白玉壶”。由于这时候是早春,天气还冷,泉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而溶漾的泉池中深绿的长而柔软的水藻随着水波招摇,整池水都说不出的碧透可爱,让胤礽在池边流连忘返。

老康见他这么喜欢,起了兴致,说道:“胤礽,你这么喜欢这水,朕考考你,你可知这趵突泉的‘趵突’二字是谁的绝妙文思?”胤礽奇道:“皇阿玛这样问来,那就不是当地人年深日久唤出来的了?我以为只有百姓才会叫出这样鲜活生趣的名字!”老康笑呵呵道:“可惜这却不是老百姓生活中的智慧,而是文人的卓思异才。容若,你来跟他说说,这‘趵突’二字的来历。”随侍的纳兰容若含笑应道:“是,皇上。”向胤礽行了一礼道,“殿下,这‘趵突’二字并非此泉最早的名字,此泉早年名号繁杂,因是泺水的源头,便有人称其为“泺”,赵孟罹驮谑镄垂⒃刺煜挛蕖说氐睦习傩赵虺拼巳伤颉倭鳌蔽旱氖焙蚧菇泄徽蟆魅U狻劳弧质潜彼文昙湓亩ü氖直省!必返i笑看那泉水:“果然是大家的卓思异才,趵,跳跃;突,突出;将这泉特点说的全了,再没有哪两个字能比的上。谢纳兰大人指点迷津。”纳兰容若微笑欠身道:“不敢当。”

胤礽又看那喷珠溅玉的三股泉水,不由遗憾地叹道:“可惜今年的新茶尚未下来,不然对一泉,赏新茗,人生一大乐事也。”胤褆在一边听他们说了半天,这时道:“为何非得要新茶,这泉的水上次来南巡的时候我陪皇阿玛品过,甘美极了,什么茶叶也能沏出好茶来。”胤礽微笑道:“大哥说的是,是我拘泥了。”老康道:“说到茶,来此天下一泉不能不品这水。”说着命人取水烹茶。

皇帝要游趵突泉,这红泥火炉、水壶茶具是早就备好的,这时便有两个妙龄的女子捧着银瓶出来行了礼,到泉边汲了一瓶水,用丝绳提上来,在在泉边摆好的红泥小火炉上煮水烹茶。烹的是顾渚紫笋,青翠芳馨,唐时曾被茶圣陆羽论为“茶中第一”,倒也与这天下一泉相配。茶当然很好喝,但胤礽不由想,要是携一二好友来此,自己亲手烹煎,肯定更有趣味。

看完了趵突泉又去看珍珠泉,珍珠泉不止一股泉,周围散布着许多小泉,有楚泉、溪亭泉、舜泉、玉环泉、太乙泉等等,统称珍珠泉群,附近还有散文泉、朱砂泉、腾蛟泉、溪亭泉等十一处泉水,济南真不愧它泉城的号,到处都是泉源。胤礽最喜欢水,乐而忘返,大恨自己穿越为何没有穿到这里,反而穿到四面都是高墙规矩的紫禁城。

游完珍珠泉,在济南修整一日,第三天他们又去登泰山。泰山胤礽前世倒是登过,除了没有前世那么喧哗热闹,别的倒也相差不太多,不过同300多年前的皇帝一道登,倒是很新鲜的感觉体验。老康说登泰山,那就是实实在在地登,也不坐步撵什么的,一行人都凭着两只脚走上去,胤礽虽有心理准备,可上到高处还是累的像一条哈巴狗了,只想喘气,瘫在地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再动,但还得辛辛苦苦地维持自己的太子风范,真想撂挑子不干了。谁知老康在山顶上吹着山风喘了半天气,还火上浇油地道:“胤礽,感觉如何?作一首诗来。”

这时候他哪还有诗才?胤礽眨巴了半天眼睛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老杜的名诗《望岳》,大概是写泰山诗最有名的一首了,太子明显是在开玩笑,陪同的山东巡抚、纳兰容若等人都会心一笑。老康也好笑地敲了他一记:“懒的你!下去有空了把咏泰山诗给我写一百首!”

一百首,不是开玩笑吧!?他会背的有关山的诗加起来只怕还不到一百首!胤礽愁眉苦脸看着老康,老康装作没看见,扭头去跟李光地说话。皇帝是金口玉言啊,怎么能反悔呢?胤褆同情地拍拍胤礽的肩。

登完泰山继续南行,经蒙阴至郯城,正月二十四日在宿迂弃岸登舟阅视中河,二十五日,至山阳县,这已经算到了中国无数文人诗里梦里的江南,山水开始温软起来。胤礽第一次来江南,心中甚是激动新奇,一得空便到船头看风景,看这江南北地有何不同。老康刚到山阳便送给了全江南的父老乡亲们一份大礼,免了江南全省历年积欠,包括地丁钱粮、屯粮、芦银、米麦豆杂税等,约二百二十余万两,江南地界一片欢腾,民间这些年对满人统治已经开始淡薄的不满越发淡薄起来,反而老康本人的声望更加高涨。老康上次来南巡,本就给江南士民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活的下去,谁管坐皇帝的是哪家哪姓,而士人,从来都是最奇怪的一群,刚的极刚,没骨头的极没骨头,收服他们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从山阳出发,经高邮等地至镇江,泊舟金山寺,沿岸风光犹如画卷一般,他们来的时令正好,正值春天,江花红胜火,春水碧如蓝,胤礽看的心都要化了,无怪乎中国文人心心念念惦记了几千年。到了金山寺后胤礽无论如何要微服出去走走,老康也算半个文人,很理解他的心情,让纳兰容若、曹寅——没错,就是曹雪芹他爷爷,胤礽才在老康身边见他的时候也很惊讶他怎么还没到苏州去当织造,然后很好奇他儿子多大了,孙子什么时候出生,然后按现在还是风华正茂的曹寅童鞋长相推测了一下曹雪芹童鞋未来的的相貌,得出结论肯定很不错,才貌双全,小口水了一把——和另外几个身手好绝对可靠的侍卫跟着他,放他去了。

他们这次出来算半公开,因为纳兰容若实在大名鼎鼎,在江南很多人认识他,微服也微不到哪里去。胤礽出来冒充的是纳兰容若的小厮,因为他的年纪实在太小,想冒充侍卫也冒充不了。幸好纳兰容若、曹寅等人出来当差身边多是带个小厮或长随的,曹寅他们把小厮也带上,年纪差不多大,胤礽就不显眼了。为了安全,胤礽的身份连其余的几个小厮都不知道,一见他都是满眼惊艳,再看看清俊的纳兰容若,眼神中未免多了分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在经历了卡文、断电、死机、错误删除等重重障碍之后,偶终于排除万难先把这上半章放上来了……还有一半,看今晚有没有运气写好

另,报告一个筒子们一个可能很不愿听到的消息:此文要v了,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一路向南(下)

金山寺现在还是在扬子江中的一个岛屿上,从寺里出去,一行人租了条小船摇到镇江,然后上了岸,在街上信步闲逛。这江南果然和北地大不一样,连路边的小贩们都比北地多了分文雅水秀。江南的春天比北地来的早,这时节已经是柳垂金线,桃杏含丹,不时有卖花女提着篮子在路边叫卖先发的梅花与黄艳艳的迎春,娇软的吴侬软语和着春光,让这一行在光秃秃灰扑扑的紫禁城待了一个冬天的人们心都酥了。一个穿素底碎花小袄的十一二岁卖花小女孩拦住了纳兰容若,渴望地道:“好红好香的腊梅,公子爷们买一枝吧?”纳兰容若看看她在这样的天气里还略显单薄的小袄和陈旧的棉鞋,从她篮子里抽了一支红梅,拿出一块碎银放到她手心里,道:“不必找了。”小女孩受宠若惊道:“这怎么使的?我的花连篮子也值不了这么多!”

纳兰容若微笑道:“这一篮子春光可是无价的呢。这样,你让我们每人都挑一支吧。”小女孩看见他的笑,脸立刻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将篮子递到中央,让众人选。胤礽等侍卫们都拿了花后抽了一支迎春,将长长的柔软枝条像镯子一样绕在手腕上,微笑。纳兰容若真是一个温柔入骨的人,连对路边一个偶遇的卖花女都这般体贴周到。其余的小厮看见他的动作,也都挑了迎春,学有样地将带着花朵的黄艳艳枝条缠在左手腕上。纳兰容若微微含笑看了胤礽一眼,眼中是对他仪表不加掩饰的欣赏。

镇江一水横陈,连冈三面,城在山中,山在城中,是个真山真水的山林城市,风光旖旎,胤礽等人信步走在街头,几乎觉得移步换景。纳兰容若来过镇江,这次便一边走一边为其他的人讲解指点这两岸风光,什么鹤林寺、竹林寺和招隐寺,过街石塔,昭明太子读书台,经过一座石桥的时候胤礽看着桥畔挑着的酒幌子,不由笑念道:“青苔寺里无马迹,绿水桥边多酒楼。”纳兰容若与曹寅等也都微笑,曹寅的小厮张罗性子很是活泼,好奇地问道:“阿瑶,你念的什么?”纳兰容若解释道:“这是唐时杜牧的一句诗,就是写的这里。”这句诗明白如话,张罗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居然也听懂了,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看看他们走过的地方拍手笑道:“这诗说的真好,那个姓杜的有文采!”另一个侍卫的小厮跟他很熟,挂着鼻子笑着羞他道:“你识得几个字?知道什么叫文采么!”张罗反唇相讥道:“至少比你一个都不认识的强!”

曹寅个性严谨,见自己的小厮在众人面前轻狂皱起了眉头,想斥责,又先看了胤礽一眼,胤礽对他笑着微微摇头,表示不在意,他才放下心来。

两个小厮纷争时正站在桥边的一家酒楼下,二楼有人开了窗子探头向外看,这一看却不敢相信的揉眼惊讶道:“楼下的莫非是纳兰兄?”纳兰容若抬头看,也露出了几分喜色,道:“是宁远兄?我便知道若到镇江,必会见兄。”那人兴奋的招手道:“快请上来快请上来,青禹和正平都在,不,我下去接你!”说完便从窗口消失了,另有两个儒士打扮的人也兴奋地在窗口晃了下,转身消失。片刻三个看打扮是文士的人从酒楼窜了出来——毫不夸张地说,那股急切劲儿就是“窜”,一出来就热情似火地和纳兰容若寒暄,容若给他们和侍卫们互相引见,胤礽在旁边听他们的名字,没一个熟悉的,胤礽不熟悉也就是说在后世并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容若和他们寒暄却很真诚,给侍卫们引见时也一口一个名士,仿佛真的每个都才堪补天。而容若这一边,曹寅也颇有才名,让那三个人更加惊喜。

纳兰容若此人,在胤礽印象中甚为圣母,当然胤礽没有丝毫贬低他的意思,反而是非常喜欢他,接触的越多,对这个人就越是倾服。他聪明到剔透的地步,却并不因为通透人心而变得冷漠,反而更加的至情至性,对朋友真心倾力,对妻子恋人深情不渝,在纷纷扰扰人情险恶的官场中是个实实在在的异类,胤礽觉得他有一句词简直就是描写他自己的:“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他真正是雪花般清洁的人物。在明珠倒台之前,他的清洁还有些姣花软柳般不经风雨的单薄味道,而今经过家变的打击反而收敛成熟,真正的坦然平静下来,气度更加引人倾心。

容若跟那几个人寒暄,那几个人一定要请众人上去喝一杯,容若很为难的推辞,他们要是上去了,小厮一定是要留在楼下的,但怎么可能真的把太子殿下跟下人们一起留在楼下?若说要辞去,他们又没有什么一定要办的急事,还想在镇江再逛逛,推脱不了。三个文士中有一个眼色活络的,见容若推辞时不自觉去看了一眼胤礽,又见胤礽这般姿容,自以为猜到了什么,连忙笑问道:“这位小兄弟好仪表,在这里站了半天,纳兰兄怎么也不引见一下?”容若看了眼胤礽,连忙道:“这是我的小厮路瑶,当不得青禹兄如此赞誉。”其实胤礽这么显眼,三个文士暗中注意猜测他大半天了,只是容若不主动介绍,他们也不好问,这时有人问出来,都赞道:“容若兄自己风神如玉,连身边的小厮也是琼树瑶枝一般啊!”眼光里的意思却甚是不信,甚至有一个人的眼光明显色迷迷的不太正。

曹寅和几个侍卫沉下脸来,容若虽向来对朋友很宽容,顾着他们的面子,但也也怫然不悦,又怕他们说出什么不好的来,立刻强硬地告辞了。真被他们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不但那三个人是大不敬的罪,他们几个保护胤礽出来的侍卫也要担干系。

胤礽知道这个年代的文人男风甚盛,被人这样看着也有些微不悦。但仔细反思,自己不悦的不是这样被人看,而是这样看他的人不是美男——想当初,那个诱受探花沈廷文明目张胆给他抛媚眼,他不还是挺兴致勃勃么?这回惹他不高兴的是因为看他的人是个山羊胡的猥琐老男人,胤礽反思自己不应该这么区别对待,因为众生是平等的,于是再次心平气和。

刚才出了那一出,曹寅和其他几个侍卫都暗自看胤礽的脸色,看他还要不要逛下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胤礽当然要。容若也担心他生气,看他还这么有兴致,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在心里为他三个朋友松了口气,知情解意地带众人继续往前走,捡镇江城里风景最美好的地方走了一圈,看天色已经不早,胤礽也累了才返回码头,又租船回了金山寺。期间他们还每人喝了一碗当地最有名气的鸭血粉丝汤,尝了尝特产的蟹黄汤包,滋味都非常鲜美,连胤礽也忍不住喝了半碗。

返回金山寺后去见老康,老康照例问他出去都看了些什么,胤礽汇报了一天的行程,并诉说看到了那些和北方不一样的新鲜事,老康笑了笑,只说了句下回出去记得留神一下物价民生,你毕竟是太子,就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了。胤礽大喜,老康这话是允了他以后还可以再出去了!恨不得抱着老康亲一下。

第二日船继续启行,经丹阳、常州、无锡,这一天终于到了苏州。每到一地胤礽总挤出时间微服出去转一转,江南幽微灵秀地,春光美好时节,他几乎都要乐不思蜀了,俗语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了茧子,这回终于到地方,更是激动的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与纳兰容若他们上了街,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什么人都觉得特别水秀,其实那些水乡人物多也只不过有三分的秀美,可是在这样黑瓦白墙,连房子都天然雅致的水城里,三分的水秀也晕染成了七分。苏州,苏州,这地方连名字都是婉媚玲珑的,含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味道。

正月二十九到镇江,二月初九到苏州,只十天的功夫,桃花杏花已经开的喧嚣热烈了,从苏州人家如水墨画一般的墙头伸出来,在青石板地上摇落一地娇艳柔美的花瓣。苏州的街道多是水巷,中间小船来往,两边石头砌成的道路高出水面半人多,石缝角落里生着深绿的苔藓,到处都是花树,到处都是柳,到处是大桥小桥,各式各样的桥,走在这样的城市里,实在令人心魄具醉。路边的屋檐下或柳丝中不时挑出一面酒旗,路边有许多小贩在摆摊,卖的苏州当地的土物,绣品、绒花、如意结、折扇纸伞以及各色竹编玩器,天气渐渐晴暖起来,各式各样的风筝也挂上了树梢,东西大都精雅可爱。胤礽大是新奇,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看过去,纳兰容若和另外几个侍卫笑吟吟地陪着他,他看哪一样东西的时间略长,容若就付钱买下来,拿在手里。性格一向比较沉稳的曹寅脸上也少见的一直带着微笑,显然这样的良辰美景也让他心情很是愉悦,见容若手里的东西拿的多了,就接过来转手递给自己的小厮。他们其余几个同僚的小厮见此情景都瞪大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是几个大字:“果然如此”。

这般边看边走,走了好大一会儿,几个小厮们都感觉脚酸了,胤礽站在一个卖小件玉饰、竹笛、竹萧、如意结的摊子前站住了,拿起一支短短的竹笛试吹了一下。那笛子很普通,用水竹做的,末端系了枚红色的如意结,穿着块玲珑的绿石头, 倒是十分可爱,音色也算婉转流利。胤礽试音后对纳兰容若微微一笑,慢慢吹了一曲江苏民间小调,后世大大有名的《茉莉花》,轻婉柔美到了极点, 听得半街人都站住了。水道对岸临水的一座楼台二楼的窗子推开了,一个俊美的二十多岁青年探身向外看,神情中不加掩饰的赞赏。

容若是音律大家, 大大的识货人,也是胤礽的音律老师,听的都怔住了, 胤礽吹完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胤礽微笑道:“江苏一带的民间小调,名字叫做《茉莉花》,公子没听过麽?”出来后为掩饰身份他都称呼容若“公子”,胤礽个人很喜欢这个古典的称呼,也觉得只有纳兰容若最配这样被称呼了。容若道:“我还真没听过,《茉莉花》……也只有这个名字配这个调子了!”胤礽笑道:“这个调子本来就是为那花写的,还有词儿呢,公子你要不要听?” 纳兰容若当然要,胤礽看了一下周围,顿了一下,却道:“词儿很简单,是民间的白话,我还是回去写给公子看吧。”难道要他一国太子当街唱歌?老康知道会剥了他的皮的!而这词若念出来就韵味全消了。容若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念,却还是点点头,付钱去买那笛子,老板却不收钱,道:“这位小公子吹的出这样的好曲子,这根笛子能被公子看上是它的造化,也是小老儿的荣幸,怎敢再要公子的钱!” 容若本来坚持付,看老板实心推拒,便也罢了。胤礽一看这个结果,更喜欢了这支短笛两分——他最喜欢不掏钱的东西了!

买了笛子继续往前走,胤礽隐约感觉水道对面的楼上有人在看自己,回头一看,窗子里的青年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再想想,竟然是一日他出宫在一家茶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看起来挺攻的、他曾怀疑和诱受探花沈廷文有JQ的的男青年。胤礽对他点头一笑示意,跟着容若继续往前走。他对这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用了这么多形容词,说明印象很深刻啊!

到了苏州,当然要去游太湖,一行人在街上又转了一会儿,拣了一家有名的老字号酒楼进去吃饭,打算吃过就去找船。苏帮菜讲究按时令进补,他们来的时节毕竟太早,莼菜、菱角、藕这些鲜蔬都不到季节,连银丝鱼和大闸蟹也不是最好的时候,但有名的菜花甲鱼却正赶上,席间还有一道樱桃肉,也不知到底是怎生做的,鲜腴红嫩,酸甜适口,当真如樱桃一般。

他们上酒楼进的是雅座,也就是以屏风隔断开的独立空间,吃饭间两个淡红罗裙的女子一抱琵琶,一持三弦盈盈走了进来,福了福身,持三弦的脆生生地笑问道:“公子爷们可要听一段书儿么?”许是在外边听到了里面人说话的缘故,她说的也是脆生生的官话,而不是苏州当地软糯的苏白。

胤礽打量这两个女子,只见她们一个十三四、一个十七八,说话的那个年龄大些,长得并不是十分出色,但是一把黑鸦鸦的好头发,笑起来左颊一个深深的酒窝,加上水乡人天生就的水眸雪肤,十分甜媚。小的那个梳着双髻,虽不说话,但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偷瞟瞟这个、看看那个,神态中一股天真娇憨之气,也很是招人喜欢,她看人的时候和胤礽的眼神正对上,竟然脸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 纳兰容若含笑看了胤礽一眼,道:“来苏州怎能不听听有名的评弹?就烦劳姑娘们挑拿手的唱一段吧。”

持三弦的女子也笑着带着妹妹又福了福,向屏风一侧专门为她们这些人预留的座位上坐了,螺首微低调了调弦,又抬头道:“我们姐妹今日为公子爷们唱的是一段新书儿,名字叫做《莺莺操琴》。”曹寅道:“《莺莺操琴》,莫非说的是《西厢记》中崔莺莺的事?”女子抿嘴笑道:“正是,”说罢叮叮咚咚弹奏起来,一个过场弹过,水眸流动看了在场的一圈,启唇唱到:“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

她说话虽是说的官话,唱起评弹来却还是用的苏白——不用苏白,那也不是苏州评弹了—— 开头便先唱了清初才女吴绛雪的一首回文诗,“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只有十个字,却婉转反复皆可成句,将夏天长日动水碧荷凉风的情致徐徐展现在众人眼前,配着流荡清媚的歌声,让人心旷神怡。曹寅和纳兰容若一齐叫了一声:“好!”持弦女子又是一笑,接着唱了下去:“长日夏,碧莲香,有那莺莺小姐唤红娘。说红娘啊,闷坐兰房嫌寂寞,何不消愁解闷进园坊……”一曲唱完,末了又以“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二句结住,似乎让众人觉得没有看到江南水乡特有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景致的遗憾也淡了,只听这一曲,便觉得这苏州便没有白来。纳兰容若道:“姑娘好歌喉,好弦子,这位小姑娘也弹得好琵琶,苏州评弹果然名不虚传。”持弦女子也对这一干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们很有好感,道:“奴家姓徐,小字芸娘,这是小妹锦香,公子们听的入耳,下次再换奴家姐妹来伺候便是。” 她极有眼色,看出众人的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似乎还有事要办,并不打算再听一曲,便主动说了自己的名字。 容若从不会让女子难堪,点头道:“若有机会,定当再来欣赏姑娘的歌艺。”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女子的手里:“仓促无以致意,一点金银俗物且为姑娘添妆。”胤礽虽因为极少用的着的缘故没怎么见过银子,但也能看出那锭银子至少有十两,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的,不由小羡慕这些娱乐界的姑娘收入高一把,又感慨,容若家果然好有钱啊,明珠这些年积下的家底不是盖的。

吃完了饭,听完了评弹,众人开始向太湖进发。

时有女子摇一艘载满鲜花的小舢板用糯甜的苏白叫着:“卖花哎——卖花哎——……”从水巷里经过,胤礽很想坐坐那船,但想也知道去太湖那么大的水域他的侍卫同志们是绝不会允许他坐这种不安全的小舢板的,其实他知道他们吃饭的那会儿工夫一定有人已经把游太湖的船准备好了,待会儿还会和另一拨侍卫“巧遇”,大家一同上船。他每回出来,身边明里跟的有人,暗里跟的人更加只多不少,毕竟一国储君要是出了事,那引起的震荡就太大了。

果然一到太湖边,已经有一艘华美的画舫在水边“恰好”停着了,几张熟面孔也故作闲散状“恰好”在舫上坐着,旁边甚至还有几个美丽的歌女相陪,一见胤礽一行人,都连忙做惊喜状站起来,他们的表情太假了,容若忍笑道:“好巧,真巧。”胤礽已经懒的有所表示了,一抬脚走了上去,直接进了船舱。别的小厮们惊讶地看着他,就算……那个他和他们公子关系不寻常,这样也太恃宠而骄了吧?曹寅给张罗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张罗忙跟过去,问道:“阿瑶,主子们还在说话呢你就怎么先进来了?”胤礽心道我懒得看他们那些拙劣的表演,却挑起眼角说道:“我内急,不行吗?进来找马桶,路上我已经跟公子说过了,你也要跟我一起上吗?”他凤眼狭长,眼角微挑的样子实在是很……魅惑,张罗的脸轰地一下子红了,慌乱地说:“啊不用了,我去看看公子们有什么吩咐。”说着急忙走出舱外,到外面被冷风一吹,脑子才勉强清醒过来,心想一路上自己都走在他身边,没见他和纳兰公子说什么啊,但是一想想刚才无意间看到的艳色,却绝对没有勇气再进去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v,今天再加一小段福利,我要存文去鸟,多多支持

水上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