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太子胤礽 第119章

作者:伊川 标签: 近代现代

并不是谢家师长没有被李父得罪过,只是谢紫舟分的很清楚,一辈人的事归一辈人,李父的事不能算到李去非身上。只是李去非的性子在谢紫舟看来还不如李父呢,至少李父真而无伪,李去非太假。

虽然自从入仕之后李去非的为官处事让他稍有改观,在山东为一方父母官,试行摊丁入亩尽职尽责,既不苛酷百姓以求政绩,又不畏惧乡绅势力不敢触碰,手腕圆融却有力,让人不能不服气。但毕竟两人的个性不同,李去非奉行中庸之道,有能力也不做出头鸟,而谢紫舟则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当然对李去非这种缩手缩脚的性子有些鄙夷,但这回李去非的行为可让他大吃了一惊。

李笑看着他看完账册,充满希望地问:“谢大人,这个是不是就能把我家大人救出来?”

谢紫舟沉默不语。

…… 是的,这个一拿出去马上可以洗清李去非的罪名,虽然离江南千里之远,但他也隐隐听到过几条消息,同这帐册上的记载暗暗相合,这帐册可以确定是真的。但帐册上记录的这一笔笔骇人的数字同人名只要一流出去,官场上必然是一浪惊天的波浪。为摊丁入亩一事,如今朝廷上的局势,就是一锅烧得冒着青烟的热油,即将燃烧,但表面却死水般波纹不起,这份帐册拿出去,无疑就是将一碗冷水泼到了油锅里,热油会怎么飞炸迸溅可以想象,泼出去这碗水的人必将烫到自己的手。

……但是能不将这份证物呈上朝堂吗?

谢紫舟良久方道:“是,我明日上朝便将这证物交给皇上,你家公子会没事的。”

谢紫舟不得不佩服李去非会看人,是的,他必须将这份证物呈上。

这份帐册牵扯到的,虽然只是几个重臣、几个大家族,但谢紫舟已经能预料这只是个引子罢了,继续捂下去,炸药桶炸开的时候,也许动摇的是这个皇朝的根基。

————————————————————————————————

一纸弹章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御史谢紫舟具本弹勀江南总兵明安收受贿赂、勒索商民、专横跋扈、勾结地方、越权干涉地方政务、阻挠摊丁入亩、贿赂上官等七条罪状,并呈上一本证物,其中牵涉到的名字涉及了江南大半个官场,连京中的多位大员要臣都未能幸免。奏折并不夸饰,证据翔实,平实明白,但一看便知可信度极高,证物里列举的一笔笔数目大到让人胆颤心惊,一时间朝野大哗。

皇上立刻便停了明安的职,命他上京自辩,其余涉及到的官员上折自辩,又派了御史到江南查明安并其他牵涉到的官员的行迹账目,朝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被牵涉到的官员纷纷上折自我辩白,陈诉自己的冤枉,与此同时,也有人开始弹勀谢紫舟,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劣迹往他头上身上扣,之前甚有君子清名的他一夜之间似乎被人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被发现的“恶行”,让人们怀疑这么一个人说的话是否可靠,连他二十三岁尚未成亲都开始被人议论,说是因为有说不出来的隐疾,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是因为恋慕青楼某妓女,官身还与青楼女子来往,无论如何都实在是不忠不孝。

谢紫舟早有心理准备,对那些议论与攻击置若罔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入官场三四年,他早已不是当年初登龙门时的单纯,虽然一直受家族庇护加上位置并不重要没有被这么攻击过,但这些官场手段与伎俩也早看的多了,那本折子一呈,他便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幸而他知道宝座上的那个人,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太阳是方的

宜太妃揭开匣子,是一匣流光溢彩的各色宝石,颗颗个大色俏,红宝艳若鸽血,绿宝翠似新叶,金刚石光华耀目,变石色彩灵动,其中甚至有一颗金绿猫眼,便是她入宫二十多年,见惯珍宝也不由动容。再掀开一匣,是一盒琳琳满满的东珠,另一匣则是华美灿烂的钗钏首饰。

随手将一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拈在指尖,青翠欲滴的宝石绿光溶漾,简直如同一汪流动的碧水。她有些移不开目光地问道:“明瑞,你哥哥哪里找来这么些好货色?我在宫里也没有见过多少。”

郭络罗?明瑞垂手站在一边,微笑答道:“姑姑这可是说笑了,宫中的奇珍异宝无数,姑姑什么没见识过?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晒,不过是我哥哥千里迢迢从江南送回来,我们兄弟聊表孝心罢了。姑姑瞧的上,就是我们孝心虔了。”

宜太妃笑睨了他一眼道:“罢了,别在我跟前弄鬼,虽然我在宫里,外面的事也不是一点不知的。不过你可是求错人了,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你哥哥出的那事可是朝廷大事,我一个后宫妇人哪能说得上什么话?”

明瑞早有章程,上前一步笑微微道:“姑姑明鉴,那件事不过是个想扬名想疯了的疯子御史胡乱攀咬我哥哥罢了,哪有那回事?姑姑请想,大半个江南官场都被他参了,我们八旗这些有些门路的,哪家不在江南有些干系?若真有其事,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儿,皇上圣明之君,岂会相信那些小人的攀咬之言!这等小事原也用不着姑姑费心,只是江南这好地方谁都想去,我和哥哥担心有人趁机作耗夺差事,想求着姑姑在恒郡王面前说一声,让郡王留下神罢了。”

九阿哥胤禟坐没坐相地倚在一边,抓了把东珠把玩,脸上似笑非笑。

宜太妃放下宝石,又从钗钏匣抽出一支华美奇巧的长簪,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哦?即是如此,为何你不自己去同郡王说?”母子俩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相似。

明瑞忙陪笑道:“侄儿自是要亲自向郡王爷去说的,只是郡王爷最得皇上信任,想求郡王爷照拂的未必只有侄儿们。郡王爷纯孝,侄儿们这些小玩意儿若能博姑姑一笑,姑姑一句话可比侄儿们怎么求郡王爷都顶事呢!”

他一番话即奉承到了宜太妃又赞了恒郡王,宜太妃心中大悦,掩口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可是越发会说话了。”却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明瑞有些着急地看了胤禟一眼,胤禟开口道:“难得他们兄弟这份儿孝心,母妃何不就替他说一声?”

宜太妃白他一眼,道:“你这小子,我就知道前些日子你开府时我才来了一趟,今儿又巴巴请我来准是有事。你收了你表哥们多少孝敬?”

自从太上皇禅位之后,嫌住在紫禁城中不便当,又在西山水土佳处又筑一景明园,携太妃们都搬了去。只是他微服悠游天下,向来少在京城,体恤太妃们在园中孤寂,于是准许已经开府的皇子们时常接母妃至府中散散。宜太妃此次没有随侍太上皇出京,前些日子胤禟开府才接她来好好住了几日,今日又接她来,她就知道是有事。

胤禟上前抱着她胳膊笑着撒娇道:“明安可是送了儿子几件好东西呢,儿子可舍不得还给他。额娘你就替他们说一声,反正也就像明瑞说的,这肥差便宜别人也是白便宜。”

宜太妃精心染着丹蔻的纤指用力戳了下他额头,嗔道:“小混蛋,额娘就知道你无利不起早!”

话是这么说,到底不舍得违了宝贝儿子的意思,当然也或许是手中那支簪首作鸾鸟状,气韵生动、活灵活现,鸾身每一丝羽毛都清晰可辨,头、翼与尾翎上镶着十几颗一般大小、浑圆无暇的明珠,颤颤巍巍,宝光璀璨,直似振翅欲飞一般,让人一拿上手就舍不得放下的巧夺天工的金簪与几匣明珠宝石首饰起了作用,又被儿子抱着手臂撒了几句娇,宜太妃还是道:“你五哥这时候也差不多该下朝了,我打发人叫他来,你们自己同他说去。”

胤禟的府邸离同母哥哥恒郡王胤祺的郡王府很近。胤祺恰从宫里回来,听闻母妃见召,很快便随着前去传话的大太监来了,给宜太妃行过礼,看到明瑞站在一边,又看到母妃手边几只宝光灿烂的精美匣子,心中顿时已明白了五六分。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道:“不知母妃叫儿子来有什么吩咐?”

宜太妃看到儿子急匆匆地进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有些心疼地放下手中的珠宝钗环,拉他在身边坐下为他拭汗道:“何必走这么急,额娘没什么事,是你表哥明瑞有事求你。”

明瑞连忙行礼道:“奴才明瑞见过恒郡王。”

胤祺看看母妃这个架势,又看看弟弟,已经完全确定了,上前搀扶道:“请起,就像额娘说的,从额娘这边算来,我还要称你一声表哥的,不必行此大礼。”

明瑞忙磕下头去道:“奴才怎当得起郡王爷这一声,郡王天潢贵胄,这可折死奴才了。”

胤祺执意将他扶了起来,道:“不知表哥所求何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言语举止平和温煦,并没有盛气凌人,明瑞却有些紧张,不敢兜圈子说出了所求。

胤祺不动声色地听完,道:“若真如你所说,明安表哥是冤枉的,本王自然不会让他糊里糊涂丢了差事,你放心吧。”

明瑞呐呐,想把袖子里事先准备好的“孝敬”献出来,想再说些什么,对着他淡淡的眉目,不知为何却是不敢,最后只得道:“那奴才先代兄长谢过郡王爷了。”想跪下再磕个头,又被胤祺拦住,只得只又说了几句谢语,决定回去后着人把“孝敬”送到恒郡王府。

明瑞离去后,胤祺同母妃弟弟一起说了会儿话,用了饭,之后宜太妃倦了去休息,只剩下他同胤禟二人。他才微怒道:“九弟,我同你说过,明安这个案子不是能碰的,你为什么不听,偏要伸手进去搅和!?”还将宜太妃也扯了进去!

他性子向来温和澹泊,便是生气也表情只是淡淡的,胤禟从小被宜太妃骄惯着长大,可不像外人一样会害怕,满不在乎地道:“五哥,你谨慎的也太过了,不就是个受贿案么,这有什么大不了?明安可是孝敬了我和额娘不少好东西,你不见额娘有多喜欢,爱不释手呢,便是帮他说句好话又能怎样!”

胤祺怒道:“这岂是一件简单的贿案!”

胤禟扬眉道:“哦?不是?那是什么?”

这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贿案,甚至不只是单纯地因为它可能会导致江南大半官场倾覆……皇上登基后一意推行摊丁入亩,这是在剜八旗自己与士绅大族的肉。虽然皇上的手段已经尽量温和谨慎,只试行就用了好几年,但再怎么温和谨慎那也是剜肉,或者说越是谨慎,便剜的占着土地的人就越是疼。之前山东试行“摊丁入亩”的时候,地界儿毕竟小,被剜肉的人得罪的人还有限,这回皇上明摆着是要把摊丁入亩推行到天下的,之前一直在忍地天下占着地的豪富贵族当然不愿意被人剜下肉来,这是已经到了白刃相见的关头了!明安这个案子,一方是皇上拔擢的推行新政的能吏,一方是八旗贵族,明面上是贿案,实际上就是两方的博弈!

胤祺知道这一点,胤禟也知道,一看胤禟这个反应他就知道了弟弟的立场,但他更知道二哥胤礽推行改革的意志多么坚决,这就是一个漩涡,被扯下去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他又气又急道:“九弟,你……你……”

胤禟见哥哥极少见的真急了,放下茶盏道:“五哥,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次的事是个引子谁都知道,只是我不觉得二哥对——咱们八旗入关是为了什么,可不是为了用自己的钱替那些穷棒子交税的!咱们大清国的立国之本是八旗,二哥对那些汉人那么好有什么用?你天天跟在二哥身边,要好好劝劝他!”

胤祺看着他脸上的不以为然,强自按捺着说:“你知道些什么!二哥自有二哥的考量。”

“考量什么!”胤礽更加不以为然,“旗人有几个赞同‘摊丁入亩’,就是二哥也得顾忌着咱们全体满人的意思吧!五哥,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二哥这项新政,便是他们汉人有点家势钱财的也不会赞同,‘摊丁入亩’是行不通的,你别傻傻跟着二哥手下那帮想上位想疯了的官儿们陷下去!”

胤祺有些无奈,他本想劝弟弟,却不想反被弟弟劝了这一大通。他缓和了些语气,说道:“胤禟,或许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确实是非常艰难,但是我相信二哥,他是对的,他一定能做到。”

胤禟不理解地看着他:“你和四哥都怎么了,对二哥这信的都盲目了!他说太阳是方的你俩也会觉得太阳就是方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