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 第144章

作者:石头与水 标签: 近代现代

善保分出两盏,先奉予傅恒,笑道,“难得大人得闲儿。”

傅恒微挑眉,他尚未说,善保似已知来意,便先抿一口茶水,清香幽远,才缓缓开口,“我刚从七阿哥那里过来,他身上不大好。”

“那天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好像摔着了。”善保并无隐瞒,神色冷淡。

傅恒是聪明人,见善保直接,他也不绕弯子,问道,“因为七阿哥提议让那位夏姑娘认为你家里的事吗?”

善保沉默,算是默认。

傅恒笑了笑,“夏姑娘出身的确有碍,不过,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这事可以加深你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再者,这事只是一提,那位夏姑娘是到不了京城的。”

善保疑惑,“皇上对她可是……”连老娘都不要了。

傅恒道,“当年夏雨荷都没能入宫,何况这个只是略似夏氏而已。”

善保兀自摇头,“不可能,皇上已经负了夏雨荷,怎会再辜负夏盈盈。”

傅恒一笑道,“你虽然聪明,到底不是在宫中长大。御驾快回宫了。有一句古话,叫做‘天高皇帝远’。”

善保微有吃惊,这回也没皇后哭着喊着写血书啥糟心事儿,怎么这样快就回去呢?此事暂搁一旁,善保思及傅恒的来意,顺势问道,“我幼时便出入大人府邸,大人看着我长大,从大公主处算,我还要叫您一声舅公呢,只是我生来腼腆,与永格格尚未大婚,实在羞于启口。若有什么不得体之处,还盼大人教我。”

你若腼腆,这世上就没大胆的人了。傅恒不与善保计较口头官司,浅浅一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知是否看错,你应该对七阿哥无意。”

善保苦笑,“瞒不过大人的眼睛。”

傅恒自顾续了半盏茶笑道,“这世上,既有金屋藏娇的前车之鉴,帝王的感情可见一斑。史书上不少帝王好龙阳之事,功勋卓著如卫青、霍去病因与帝王私事有沾,还少不得背一个倿媚的名声。其实,这本是私事,与他人何干。说是史笔如刀,偏又惧怕强权,什么事和帝王扯上边儿,错的就永远是别人了。”

善保“扑哧”一乐,“大人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心里已明白傅恒的意思。

傅恒悄声道,“可别往外说,大不敬。”语气里却并不以为然。

“以前倒不知大人这样风趣。”

“自万岁登基,我便在军机处当差。外戚出身,年纪又小,生怕被人小瞧,又怕当差不利给姐姐丢人,只得板起脸来装老成,”傅恒坦然而从容,端近了细看玉盏上的莲枝花纹,“做的好了,是无负圣恩。有了差错,难免背个纨绔的名声。君恩深重,几十年战战兢兢,偶尔也要放松放松。”

“当年,想必许多人羡慕大人少年得志吧。”善保只管顺着傅恒的话往下走,不着痕迹引出傅大人当年风采。

傅恒摇头,“当初张相和鄂阁老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先臣,俩人死不对眼,芝麻大的事都要吵的天翻地覆,我开始在军机处做章京,时不时被他们叫来做裁判。”

“两面不讨好。”

“是啊,只好不开口。后来见我还老实,倒是不大理会了。”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张相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傅恒见善保通透,不禁笑道,“我好歹还是国舅,到时你的处境怕比我还要艰难。”

善保心内大惊,忙谦道,“我哪里会有大人的造化。”不知傅大人是真正在指点他,还是在给他画饼。

傅恒笑笑,另换一个话题,“御驾回京时,夏盈盈后头的安排,你不要沾手。哪怕万岁问起,你也要推出去,不过不要推到景阳宫那边儿。”

善保自然允诺,他十分感激傅恒能来给他透个口气。想来,夏盈盈是真的难到京城了。

太后好不容易得到乾隆暂不册妃的话,为免夜长梦多,说自个儿梦到先帝,只管催着乾隆回京,要去太庙给先帝上香。

夏盈盈要咋办?

乾隆跟傅恒嘀咕了半天,傅恒不冷不热,态度谦卑,“护送的事好说,留下八百护军,待御驾先行一步,再让他们悄不声儿的护送夏姑娘进京。”

“八百人,要怎么悄不声的?”

“那不如让杭州知府安排吧,奴才瞧着,这次接驾他很有些才干,对杭州也熟悉,夏姑娘家里的事总要安排好。”

傅恒这话公允,乾隆点了点头,“多安排几个可靠的丫头才好,”眼睛瞟向傅大人的神色,笑道,“这一路,千里迢迢。盈盈一个弱女子,竟要吃这些苦,朕每想起,心疼的觉都睡不安稳。”

“那奴才去宣太医给万岁开副宁神的汤药吧。”又问小路子,万岁歇息时可有点安神香。直把乾隆噎的翻白眼儿才作罢,继续说正事,“万岁,依奴才愚见,这些内宫的事,还是要由太后皇后处置为妥。夏姑娘日后毕竟是要在宫里生活的。”

“小春儿。”乾隆唤一声,几分无奈几分薄怒,道,“看你这模样,根本对朕身边的人无动于衷,当初还说什么‘只想朕与你在一起’的话,不会是哄朕的吧。”

傅恒沉默。

乾隆指责,“你就一点儿都不吃醋吗?”

“奴才这个年纪,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已经不大好看了。”傅恒一板一眼。

乾隆笑,“在朕心里,小春儿无人能及。朕看,善保向来心细,不如让他缓一步回京,将这件事为朕办妥当才好。陈国庆毕竟是一府知府,也不能随意离开任所。”

傅恒一脸赞同道,“善保年纪小些,不够老成,却还细致。”

待乾隆问善保,善保忙道,“万岁看得起奴才,只是奴才想着,照先前商议的,夏姑娘到了京城要暂时安顿在奴才家里。奴才还想跟万岁请假,先快马回京收拾宅子才好。还有夏姑娘入籍的事,奴才也得先跟叔叔说一声。”

乾隆笑,“你还以为真叫住你家呢,不过是借你家个名儿。”

未等乾隆说完,善保大着胆子插了一句,“奴才,奴才跟永格格商量好了,下个月十三是永格格的生辰,十五是大公主的寿日,二十八是大舅兄大婚,这不,正好赶上了么?”

乾隆哭笑不得,“罢罢,倒不知你这般儿女情长。”

“这,这不是正经岳父家的事儿么。”古人多重姻亲,善保这姻亲还是乾隆的闺女家,善保执重些,乾隆自然欣慰。见善保脸上泛红,知他年少腼腆,忍不住打趣一句,“听说你这些天常在太后跟前儿晃悠,到底未大婚,该避嫌的地方还是要避嫌的。”

善保脸更红了,连同颈项,火烧一般。乾隆哈哈大笑,不再提让善保护送夏盈盈进宫一事。

?88、乾隆帝的雷霆雨露 ...

回京的日子比预计的要早,善保还来得及参加雪丫的大婚。

善保给了雪丫些私房钱,连带董鄂氏也有份儿,董鄂氏接着都觉着银票烫手,善保笑,“南巡时,底下人的孝敬,我在七阿哥身边儿,也得了一份儿。”

江南豪富,盐商巨贾,数得上号儿的都跟京里王府有些瓜割,何况福康安的身份,他们巴结只怕找不着途径。善保让刘全儿掐着时间去了江南,打算把胭脂水粉的生意铺过去,这些人消息却忒是灵通,几个好铺面儿都是象征性的收了些银子,还半点儿不提及福康安。

善保不是傻子,杭州地界儿铺面儿什么价儿,他心里有数,只是这些商人的动作比他想像的还要快,如今他不过是二等侍卫,莫非这些人能算出他日后二十几年的狐假虎威、宰辅风光。

水清无鱼。

善保也没矫情,只作未知的收下了,却也知道这是海宁盐商程家的一点小意思。

善保做事向来不留后患,铺子的买卖契约上的银两数目比市价还要贵一些,真正交付时,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已。再者,买主那方签的是刘全的名子,饶是以程家掌柜数十年的经商经验,也佩服善保的小心。更加确定此人非池中物,私下给善保备了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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