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第181章

作者:四下里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北堂戒渡再次醒来时,浑身都觉得难受,四肢酸软无力,尤其是下、体更是钝钝地疼,他微微睁眼看去,周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景物,两侧太阳穴则有些闷涨之意,此时帐子外头的人己经听见了床内窸窸窣窣的微响,顿时便伸出纤手撩开了罗帐,眉眼精致妩媚,芳华无加,正是许昔嵋,此时许昔嵋己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裳,上面精心绣有翟凤凌云的花纹,朵朵殷红的玫瑰开在裙摆处,头上一顶玲珑耀目的百花朝凤冠垂下长长的水晶璎珞,行动之间只听得珠玉细细相击之声,见北堂戎渡己经醒未,便俯身将他半揽在怀中,道:“……我的心肝宝贝,你这次当真是骇死我了,若是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外祖母即便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北堂戎渡闻言,心下也有些恻然,一时间虽然有些昏沉乏力,却仍然伸手轻轻拍着许昔嵋的背部,轻声安慰她道:“您不用担心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是我不好,以后再不会让您操心受累了。”许昔嵋叹道:“这段日子你落在北堂陨手里,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在现在总算是平安无事地回未了,这比什么都好。”许昔嵋一面说着,一面己将北堂戎渡小心平放着,让他重新躺好,自己则转身走了出去,须臾,许昔嵋再次回来时,手里己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羹汤状东西,见北堂戒渡的气色比先前在林中见到的时候似乎好了些,心中自是欢喜,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柔声道:“……渡儿,你己经睡了大半日了,先吃些东西罢。”说着坐在床边,一手扶起北堂戎渡,拿勺子舀着食物喂他,北堂戎渡虽然不知道这碗里盛的是什么,但闻着很香,便张嘴吃了,他眼下也真的觉得饿了,便一口口地很快就全部吃净了。

北堂戎渡吃罢,便重新躺下来,许昔嵋则坐在他身旁轻轻抚摩着外孙的头发,目光当中满是慈爱之意,北堂戎渡静了片刻,便问道: “北堂陨此人狡猾之极,我爹当时前去之际,必然难以有人暗中跟随过去,一路上应该也没有机会留下标记,既然如此,你们又是怎么找来的”

许昔嵋闻言,微微一笑,道:“北堂尊越虽然一向自负,但也不是莽撞之辈,他既然前去赴约,又怎么能不留一点后手‘我提前就己经在他身上施下了一对子母盅,只要母蛊一直在他那里,那么无论他去到什么地方,我手中的子盅都一定会带我寻到他的位置……还好我与倾寒赶未的还算及时,只是可惜让那北堂陨逃了。”正说着,有人己从外面进到殿中,北堂戎渡见了,不觉以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道:“……爹。”

三百三十二.移女

北堂戎渡吃过东西,便问许昔嵋道:“北堂陨此人狡猾之极,我爹当时前去之际,必然难以有人暗中跟随过去,一路上应该也没有机会留下标记,既然如此,你们又是怎么找来的?”许昔嵋闻言,便笑了笑,一面用手慢慢抚摸着北堂戎渡柔软的黑发,一面对他解释道:“……你爹北堂尊越这个人虽然一向十分自负,但也毕竟不是什么莽撞之辈,他既然敢独自去赴北堂陨的约,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留一点后手?我提前就已经在他身上施下了一对子母蛊,只要母蛊一直在他那里,那么无论他去到什么地方,我手中的子蛊都一定会带我寻到他的位置。”

许昔嵋微叹道:“……还好我与倾寒赶来的还算及时,只是可惜让那北堂陨逃了。”正说着,有人已从外面踱进了殿中,北堂戎渡见了,不觉便以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道:“……爹。”

来人一身大袖金线宽服,头戴赤金冠,肩膀宽阔,正是北堂尊越,许昔嵋见状,知道他父子二人别后重逢,必然是有极多的话要说,更何况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不单纯只是父子而已,自己又何必在这里做那碍眼之人,因此便轻轻拍了拍北堂戎渡的肩膀,叮嘱了几句,随即就起身走了出去,把时间留给北堂尊越与北堂戎渡,让他们两个人可以独处,说些私房话。

待许昔嵋出去之后,北堂尊越便走到床前,细细端详着北堂戎渡,先前他带北堂戎渡回来之后,便亲手替北堂戎渡洗了澡,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又帮北堂戎渡从里到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此时北堂尊越弯腰捧着北堂戎渡的脸蛋认真审视了一下,这才用手轻轻抚摩着北堂戎渡脸上伤痕附近的肌肤道:“……朕已经给你抹过药了,伤的不重,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没事了,不会落疤。”北堂戎渡却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抿唇抓住了北堂尊越的手腕,定定看着男人,一时间心里有数不清的话要说,但事到临头,千言万语却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北堂尊越见状,似乎明白北堂戎渡的心事,便道:“好了,有什么话等到以后再说……这脸上的伤可还疼吗。”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朝着北堂戎渡面容上的那道伤痕吹气,北堂戎渡低下头,五指微微收拢握紧了北堂尊越的手腕,低声道:“……只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疼什么……爹,这些天我总是在想你,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不想离开你。”

北堂尊越听了,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将北堂戎渡带进怀里,轻轻摸着儿子的长发,道:“……还说蠢话,朕现在不就在这里么,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事,朕保证。”北堂戎渡顺从地偎依在北堂尊越的怀中,一面微微抬头,看着对方,半晌,才说道:“这件事其实是因我而起,若我不是一向这般信任韩烟的话,那……爹,我以后再不会那么相信别人了,除了你和外祖母之外,我不会再毫无保留地信任任何人。”北堂戎渡抬头之际,只见白玉一般的无暇面孔上斜斜刻着一道伤口,在清理干净又擦过药之后,已经没有一开始时那么狰狞,只是殷红的一道,北堂尊越听了北堂戎渡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低头在那条伤痕上面轻吻了一下,说道:“好了,别再想这些,此事与你无关,是朕与北堂陨当年的旧怨……好在这些日子你在那边倒也没受什么大折磨,不然朕定要将那北堂陨千刀万剐!”

北堂戎渡听到这里,却突然眼中寒光闪烁,恨恨冷笑道:“……千刀万剐?嘿嘿,此人若是他日落在我手中,又岂是千刀万剐就能够解我心头之恨的?”北堂戎渡说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夜北堂尊越当众向北堂陨下跪的场景,一时间咬紧了牙,不知不觉地就用力揪住了北堂尊越的衣襟,冷声道:“你在北堂陨那里受到的侮辱,我日后必定一分不少地全部讨回来,说什么千刀万剐,那也未免太便宜他了,等他落到我的手里,我定要让他北堂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后悔为什么会被生出来……我已经发了毒誓,除非我和他其中有一个人死了,不然就是永远没完!”北堂戎渡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显然是恨极了北堂陨,北堂尊越见他情绪有些激动,便拍了拍北堂戎渡的后背,安抚道:“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说着,右手放到北堂戎渡腰间,细细揉着,轻声询问道:“还疼?”

北堂戎渡知道北堂尊越问的是什么,便将脸埋在了父亲怀里,闷闷道:“还可以……你给我上了药是罢?”北堂尊越一面手法体贴地为北堂戎渡仔细揉着酸疼的腰,一面亲了亲情人洁白的额头:“……朕给你洗澡上药的时候才发现之前把你弄伤了,是朕不好,在当时的处境下不应该碰你。”北堂戎渡微微垂着眼睛,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当时我也很想要你……那个时候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好,别的我都顾不上了,死也好活也罢,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北堂戎渡说着,抱紧了北堂尊越,连日以来的担忧与烦躁都已经一扫而空,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侥幸,他搂着北堂尊越结实的腰身,用力地大口大口闻着男人身上的熟悉气息:“我以为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你,不能和你说话,不能再碰你一下……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我这么怕死,这么怕不能再见你一面,爹,我原本盼着你不要来,可是当你真的来了的时候我却又很高兴,很庆幸,因为你没有扔下我,你很看重我……我心满意足了。”

北堂尊越低头在北堂戎渡的长发上慢慢亲吻,沉声道:“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准你再自作主张,朕不需要你用自己给朕换取脱身的机会,朕的性命很重要,但你的安危也一样重要,你听见了没有。”北堂戎渡微微抓紧了北堂尊越的衣襟,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会自作主张了……”他顿了顿,却又忽然苦笑起来,轻声补充道:“……可是如果再重新来一次的话,我可能还是会忍不住那么做,因为我不想让你死了,我舍不得让你落在别人手里受苦,我忍不了,我舍不得你……”北堂尊越听了,突然动作颇为粗鲁地用力揉了一下北堂戎渡的头发,低声喝骂了一句,道:“……妇人之仁!”北堂戎渡闻言在男人怀里苦笑起来,微微叹息着说道:“对,我就是妇人之仁了,很没用是罢?”北堂尊越低声骂道:“蠢才,朕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你这个没有脑子的东西。”北堂尊越嘴里这样说着,却不自觉地将北堂戎渡抱得更紧了一些,北堂戎渡静静待在对方怀里,过了片刻,才轻声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北堂尊越一边抚摩着北堂戎渡的头顶,一边说道:“你连日以来在北堂陨那边,想必过的不会好,朕昨夜连夜带你赶回上京,回来之后便给你喂了些安神的药,让你多休息一阵,养养神……现在已经是刚刚入夜,你不过才睡了将近一天的工夫罢了。”

北堂戎渡听了便点点头,脑袋倚在北堂尊越的胸前,他静了一会儿,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一时间便抬头看向北堂尊越的脸,问道:“……对了,北堂陨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昨夜算他运气好,让他逃了,那现在……”北堂尊越拍拍北堂戎渡的肩膀,说道:“昨夜朕身边还带着你,不能冒险,后来待朕回京之后便立刻画出路线,命人速速前去围剿,不过前时有飞鸽传书回来,说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北堂陨早已带人离开,只剩了一个空宅。”北堂戎渡听了,也并没有觉得惊讶,只因这种结果早已在他预料之中,像北堂陨这样的人,一经失败,自然会立刻转移,又哪里会给人留下上门围剿的机会,只不过此时听北堂尊越亲口说出来,仍然是不免有些不甘心,一时间北堂戎渡面色冷若冰霜,眼内满是仇视之色,恨恨道:“……算他北堂陨跑得够快,不然又岂能容他好好活着,他若是落在我手里,连本带利都要讨回来!”

北堂尊越轻柔抚着北堂戎渡的头发,说道:“北堂陨此人不死,日后虽说可能还有些手脚,但你身边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了内应,那么外贼就算不了什么,只要平日里稍微当心一些也就是了。”此时殿中灯火幽静,北堂尊越英俊的脸孔在光线中显得有些迷离之意,他用手慢慢梳理着北堂戎渡的长发,稳声道:“……至于朝中北堂陨当年暗中埋下的钉子,朕前时就已经一一拔除,彻底清理了一番,以后也不必再担心了。”北堂尊越说话之际只是轻描淡写,但北堂戎渡听了这话,却知道那究竟会是一场什么样的腥风血雨,只怕在这场大清洗当中受到株连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北堂戎渡想到这里,却不觉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沈韩烟的身影,这个人,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人,却是给了自己最深的一刀。

思及至此,北堂戎渡的脸色微微一黯,说他不受打击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多少年的夫妻了,陪伴自己从童年一直到现在,一起互相扶持着走过很多路,感情亦是深厚,甚至沈韩烟已经成为他生活之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如今却风云骤变,多少年的恩爱一朝化为泡影,成了一个笑话,让他遭受了平生最大的一次欺骗,让他再也不会真正相信其他人,虽说当初北堂戎渡割袍断义,表明自此与沈韩烟恩断义绝,但心中又怎么可能不受影响?一时间北堂戎渡默然不语,半晌才对北堂尊越道:“……缉拿罢,画出北堂陨父子二人的画像,发布海捕文书,在全国范围内追捕,天下通缉。”北堂尊越微微颔首:“这是自然。”顿一顿,忽然用手抬起北堂戎渡的下巴,仔细审视着对方,道:“你与沈韩烟……你确定要连带他一起缉拿?”

北堂戎渡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平静地道:“……我确定。自从当日他出卖你我之际,我和他这些年来的情分就没有了,被他自己给生生斩断了,我北堂戎渡与他之间再没有什么瓜葛,他也再不是佳期的阿父,他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担后果。”北堂尊越听了,心中微微一松,仿佛去掉了一块横亘心间的石头,但眼下看到北堂戎渡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因为沈韩烟伤心,因此痛快之余又多少有一丝不忍,便安慰道:“好了,不谈这些了,何必为一个外人自寻烦恼,好在佳期如今还年幼,倒不曾让那沈韩烟教导太久。”北堂戎渡闻言,顿时想起女儿来,便问北堂尊越道:“……佳期呢?”北堂尊越好言好语地安抚他:“时辰还早,她现在应该还没睡,朕让人带她来见你?”北堂戎渡刚要点头,却又好象想到了什么,用手小心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还是算了罢,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可别吓到了她。”

北堂尊越微微一哂,在北堂戎渡的脸上吻了一下,道:“不过是平常的一道伤,你以为伤得很厉害?没事……不过你现在还是先休息罢,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嗯?”北堂戎渡拉住男人的手:“那你别走,你陪着我,不然我睡不着。”北堂尊越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勾起北堂戎渡的下巴,在情人的嘴唇上吻了又吻,柔声道:“……朕当然陪着你,朕哪里都不去,长生。”北堂戎渡伸手搂住北堂尊越的脖子,静静不语,北堂尊越想了想,又道:“近来佳期一直由牧氏照看,朕见她待佳期不错,既然如此,现在琼华宫无人掌管,牧氏也没有子女,不如以后佳期就由她抚养罢。”北堂戎渡听了这话,立刻就想起一事,因此目光微微一深,说道:“……不必了,佳期还是不要由她抚养了,不太合适,这件事我会慢慢考虑的。”

北堂尊越闻言,也不在意,他现在全部心神都系在北堂戎渡一个人的身上,因此便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就是。”北堂戎渡伏在男人怀中,轻声道:“……别说这些了,我现在只想着你。”

第二日一早醒来,北堂尊越起身下床,待到穿衣洗漱之后便弯腰在北堂戎渡的唇上一吻,道:“……朕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当日朕去赴北堂陨之约,临行前做了一些安排,现在还有些首尾要去收拾。”此时北堂戎渡尚且神情倦倦,闻言便略微睁了睁眼,模糊说道:“那你去罢,我还想睡一会儿……我现在内力还没恢复,总是倦得很,没多少力气在身。”北堂尊越微微一笑,替情人掖好了被角,又放下帐子,这才出去,北堂戎渡那夜与北堂尊越在旷野之中荒唐了一回,至今身上还是有些酸软乏力,一时间重新合上双目,只安安静静地休息。

等到北堂戎渡酣然一梦而过,再次醒转时,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北堂戎渡侧一侧身,醒了过来,一睁眼但见床前罗帏已然向两边挽住,依照地上洒下的明灿日光来判断,应该是已经快到了中午,北堂戎渡眼睛微微眯着,定一定神,游目一顾,就见许昔嵋正站在不远处,正打开面前一尊青铜大鼎的鼎盖,一手持盖,一手朝里面慢慢注入一把香料进去,一时间鼎内透出淡淡的烟缕,薰风徐来,芳香一殿,北堂戎渡见状,微微一笑,就想坐起身来,却不料身下那处一阵酸软胀痛,虽然不是激烈的痛楚,但也仍然不太好受,北堂戎渡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起,那厢许昔嵋却已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身柔婉笑道:“……起来了?”一面说着,一面缓缓走到北堂戎渡床前,在床头坐下,既而舒手捧起北堂戎渡的脸认真端详了一下,细瞧了瞧外孙的面色,这才欣慰地点点头,含笑说道:“气色倒是好了许多了,瞧着倒还不错呢。”又问道:“……一上午都没吃什么东西进肚了,先喝些粥润一润如何?”

北堂戎渡正觉得腹中有些空虚之意,闻言便揉一揉肚子,微笑着道:“……好,也真是有点儿饿了。”许昔嵋笑了笑,起身出去,须臾,端了一碗热粥返回,走至床边侧身坐下,温言道:“快趁热喝了,温度正好,不烫。”北堂戎渡接过,慢慢喝尽了粥,许昔嵋又递过一条锦帕给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说道:“我们刚回来的时候你爹就说让你好好休息,不准旁人来探望,怕扰到了你,也就是我还可以在你身边照料一二罢了,倾萍她们从你回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你一面,眼下你既然没什么事了,可要让她们带孩子来见见?毕竟也是你的妻妾儿女。”北堂戎渡闻言微微一顿,然后便点头道:“……也好,想必这段日子也让她们担心了,就传她们过来罢。”又道:“您想必也受累了,我现在没事,您还是去歇着罢。”许昔嵋微微一笑,道:“……好了,那你多休息,我去叫人传她们过来。”说着,便起身出了内殿。

约莫大半柱香之后,外面忽闻一阵环佩丁冬之声,未几,一阵香风涌入,三名美貌宫装女子已接连而入,且每人都带着孩子,宋妃乍一见了北堂戎渡,顿时眼圈便红了,旁边谢妃亦是鼻子一酸,即便是牧倾萍与北堂戎渡并没有夫妻之实,此时见他平安无事,心中也十分安慰,三女当即屈膝下去,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殿下金安。”北堂戎渡倚在床头坐着,道:“……都起来。”他话音未落,北堂佳期已挣脱了牧倾萍的手,朝大床方向奔来,口中叫道:“父亲!”北堂戎渡这些日子陷于北堂陨之手,北堂佳期虽然因为年纪还小,模模糊糊地不是特别清楚一些事情,但毕竟父女二人也是多日不曾碰面,如今北堂佳期一见之下,便跑过去扑到北堂戎渡的身上,紧紧牵着他的手,又要去抱北堂戎渡的脖子,道:“父亲,露儿好想你……”一面说着,一面已委屈得掉下泪来,北堂戎渡怀抱着女儿,一时间心中也是滋味难言,便轻轻拍着北堂佳期的脊背,柔声道:“……佳期现在都已经四岁了,怎么还随便哭鼻子呢,爹爹最近有事才不在家里,现在不是就回来了么?”北堂佳期又瞧着他脸上的伤痕,一叠声地问道:“父亲的脸怎么了?”北堂戎渡笑道:“爹爹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全好了。”

北堂佳期听了,却又问道:“阿爹呢,怎么阿爹还不回来?”北堂戎渡听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此时北堂润攸也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奶声奶气地伸手对北堂戎渡道:“……父亲,聚儿也要抱!”北堂戎渡眼见儿女俱在跟前,不免更生了爱子之情,暂时先将沈韩烟一事放下,弯腰将北堂润攸抱到床上,一面又示意谢妃上前,把襁褓里的北堂新也抱了来,将孩子们挨个儿亲了又亲,宋妃在一旁看着,不觉落下泪来,哽咽道:“……老天保佑,爷好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不然却叫妾身和孩子们怎么办呢?”说着,便低头用丝绢擦拭着眼泪。

北堂戎渡一向并不喜欢看女人哭哭啼啼的,但也知道自己是这几个女子的夫君,乃是她们终身的依靠,自己此次出事,她们又如何会不担惊受怕,因此便温言道:“……好了,孤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莫要哭了。”一旁谢妃温婉道:“爷乃是厚福之人,自然是受满天神佛保佑,万事都只不过是虚惊一场。”北堂戎渡听了,只是如常一般笑了笑,却吩咐道:“……孤刚刚起来,还不曾洗漱,你们三个且伺候一下。”三女听了,忙答应一声,一时间或是端水捧巾,或是去取了刷牙的用具来,之后牧倾萍捧着水盆,宋妃将毛巾在水里浸过拧干,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为北堂戎渡擦脸,仔细不要碰到他脸上的伤口,等到擦净了脸,一旁谢妃便含了柔顺的笑意,上前替北堂戎渡卷起袖子,服侍他洗了手,又刷了牙,最后才扶了北堂戎渡靠在枕上歪着,北堂戎渡洗漱既罢,又抱了抱三个儿女,一时却将目光在牧倾萍的脸上似有若无地掠过去,当下又看向北堂佳期,心平气和地问道:“佳期,告诉爹爹,喜不喜欢和润攸在一起玩?”北堂佳期看了一眼身旁的北堂润攸,点点头道:“露儿喜欢和弟弟玩。”北堂戎渡听了,嘴角便微微泛起了一丝宁静如秋水般的淡淡笑意,薄的几乎看不到:“既然这样,以后佳期便天天和弟弟在一起玩罢。”北堂戎渡说着,看向床前的宋妃,道:“现在新儿太小,谢妃整日要照顾着他,分不出什么格外的精力,不过聚儿如今倒是大了,不用你费太多的心,既然如此,以后佳期便由你接到你宫里抚养着罢,你万事都多操一点儿心,不能出半点差池。”

此言一出,顿时在场的几个大人都愣了,自从先前北堂戎渡离开东宫之后,北堂佳期便一直被留在牧倾萍宫中抚养,如今北堂戎渡回来,沈韩烟也已经成了叛党,众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北堂佳期日后便是要由牧倾萍一直养育着的,哪知道北堂戎渡眼下却突然做出了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当下宋妃与谢妃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牧倾萍本人更是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变了,脱口说道:“为什……”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妃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袖子,牧倾萍见状,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一时便强行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质疑之语,勉强沉默了下去,北堂戎渡见此情景,便对宋谢二妃道:“你们两个先带孩子们下去吃点心罢,孤有些累了。”顿一顿,又看了牧倾萍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留下。”二妃有些疑惑地互相使个眼色,然后便道:“是,妾身告退。”说罢,便带了三个孩子出去。

殿中只剩了北堂戎渡与牧倾萍二人,大鼎中散出淡淡迷蒙的轻烟,满殿香气愈浓,北堂戎渡歪在枕头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床前的牧倾萍,却不说话,未几,牧倾萍终于忍耐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佳期一直都在我宫里的,我也能很好的照顾她,为什么现在却要把佳期给宋妃?”

三百三十三.我没有后悔过

宋谢二妃心中虽然十分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带了三个孩子出去,一时间殿中只剩北堂戎渡与牧倾萍二人,大鼎中散出淡淡迷蒙的轻烟,满殿香气愈浓,北堂戎渡歪在枕头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床前的牧倾萍,却不说话,未几,牧倾萍终于忍耐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佳期一直都在我宫里的,我也能很好的照顾她,为什么现在却要把佳期交给宋妃?”

殿中没有挂着重重的鲛绡帷幕,因此光线还不错,将一殿都照得颇为亮堂,大鼎内的熏香徐徐错漏出来,熏得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连毛孔都好象全部舒展了开来,北堂戎渡倚住枕头,目光静静地望着牧倾萍,薄薄的嘴角轻轻扬起,似是有点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到底没有笑,片刻之后却沉吟了一下,声音平静而清冽,道:“……孤有些口渴,你去倒些水来罢。”

先前因为北堂戎渡正在休息,不耐烦有人打扰,因此原本应该侍奉在侧的人都远远陪侍在殿外,眼下周围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牧倾萍听了北堂戎渡的吩咐,不由得抬首望住对方,一时间有些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北堂戎渡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她现在毕竟已经不是那个当年还未出阁的娇纵小姐,因此虽然心中急于北堂佳期的事情,却还是暂且忍住,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去斟了茶来,然后端着天青色挑雨烟纹的细瓷茶盏,朝大床方向缓缓走来,北堂戎渡倚身静静看着牧倾萍朝这边而来,俊美的面孔上波澜不起,牧倾萍出身不凡,自幼就受到很好的教育,虽然性子多少娇纵了一些,但是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半分不差的,自从嫁入东宫之后,更是渐渐有了皇子侧妃的气度,此时缓步行来,举动之间十分合宜,即便是心头有事,却也依然莲步姗姗,姿态袅娜而大方,北堂戎渡忽然想起当年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的牧倾萍还是刁蛮无比的掌门之女,后来彼此年纪渐大,再见面时对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娉婷少女,后来又嫁进了东宫,然而只因为‘沈韩烟’这三个字,因为一个男子,她也终于不复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姿态,不得不卷入到某些是非之中了……北堂戎渡想到这里,不免又想起了牧倾寒,心中顿时微微叹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古怪缘分,自己与这牧家兄妹却是有着分拆不清的牵缠,就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定数一般。

一时间牧倾萍捧着茶走近,因为方才北堂戎渡派人传召的缘故,一身打扮都比较正式,鬓角玲珑如蝉翼,毫无蓬松之状,梳理得整整齐齐,举步之间鬓上插的长簪微微颤动着细长的流苏,发出悦耳的轻响,一步一步走得极优雅,莲步姗姗,分毫不错,北堂戎渡半斜着身子歪在枕头上,只觉整个人都似乎有些懒洋洋的,不由得微微蹙眉,以手缓慢揉着眉心,牧倾萍走到床前,娉婷的身影端庄伫立在侧,将茶递向北堂戎渡,北堂戎渡无声地伸手接过,垂着眼徐徐抿了一口,目光之中却有些深沉颜色,捉摸不定,牧倾萍站在一旁,终于还是有些忍耐不住,于是便咬一咬红唇,嘴角迸出一丝不解与不平之意,缓缓道:“……佳期近来在我那里过得很好,况且我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完全可以好好抚养她的,而宋妃那里还有一个儿子要照顾,她不会比我对佳期照顾得更周到……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孩子交给她养育?若是由我来照料佳期,我自然是把她当作自己亲生的骨肉一样爱护。”

自雕花长窗里漏进来的明媚天光照得一殿通亮,日色淡淡地涂抹在北堂戎渡的脸上,使得上面的那条伤口都显得更分明了一些,北堂戎渡听了牧倾萍的话之后,缓缓将手中的茶喝尽,却不吱声,一时间偌大的内殿空寂无声,静得简直都可以听见彼此细细的呼吸,莫名地就给人一种古怪的压抑之感,北堂戎渡安静地抿唇,嘴角似乎衔着一分异样的平静,片刻之后,寂静中北堂戎渡的声音忽然便毫无预兆地响起,缥缈如天边的一抹云烟:“……倾萍,其实你说的这些话都很有道理,按理说,佳期送到你宫里由你抚养也是最恰当不过的,孤原本也不应该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北堂戎渡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嘴角的那种似笑非笑的意味好象更浓了三分,他微微抬起头,凝眸看着床前的牧倾萍,眼中依稀有异样的光芒,淡淡继续说道:“……但是孤现在却不认为佳期交给你是一件好事,所以孤不能让你抚养佳期,还是把她交给宋氏更妥当一些……你不适合养育佳期,宋氏才是孤宫中最适合的人选。”

北堂戎渡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如何冰冷生硬,但言语之中坚决的意味却已经是昭然若揭了,牧倾萍听了,眉心猝然一跳,顿时心有不甘地咬紧了嘴唇,倏地上前一步,微微抬高了声音道:“为什么?我自认哪里都不比宋妃差,北堂,你为什么忽然做出这种决定?”

殿中悬着道道水晶帘帐,垂下长长的璀璨流苏,被阳光一照,将地上反射得光影迷离,北堂戎渡耳边听着牧倾萍絮絮而言,眼睛却不错眼珠地看着地面上铺着的光影,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牧倾萍说的话,只淡然地‘哦’了一声,又道:“……为什么?”北堂戎渡慢慢重复了一遍,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微微带点冷笑出来,那点笑意似乎有些犀利,又有些透彻,一时间他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捻着手腕上的祖母绿万福珠串,忽然问道:“……倾萍,当初你为什么要嫁与孤?你那时候是怎么对孤说的,你还记得吗?”北堂戎渡问这话时,语气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就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牧倾萍闻言,顿时微微一怔,却不明白北堂戎渡为什么会忽然有此一问,然而北堂戎渡却不等她回答,便自己沉吟了一下,既而慢条斯理地说道:“……记得当时你对孤说,‘我如今已经二十岁了,爹娘都在操心我的婚事,但是我却并不想随便嫁个我不喜欢的什么‘青年才俊’,所以我想与其嫁给别人的话,那还不如找个我熟悉的,那么,你……愿意娶我么?’……当时就是这些话,孤现在说的对也不对?”

北堂戎渡说起那段话的时候,声音竟完全不像平日里那种清朗如金玉一般,却变得滴沥婉转,分明是那种女性柔美的声音,与牧倾萍丝毫不差,就连当时说话的口吻和感情都惟妙惟肖,在眼下这种情景中听起来,显得颇为诡异,牧倾萍微微吃了一惊,随后语气之中就有了一丝些茫然的飘忽,怔忪道:“没错,就是这些话……北堂,你……”北堂戎渡深深看着她,却是微微蹙眉不语,既而别过脸,将喝空的茶杯放在一边,这才重新转回目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慢慢延上眼角,光影摇动间,愈发映得他脸上的伤痕红得似血,北堂戎渡的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沉稳道:“……倾萍,你可知道,孤向来最不喜欢别人的欺骗,孤非常讨厌受骗……无论是有什么借口。”北堂戎渡的语气十分平淡,就仿佛在说着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一般,然而这话里真正所包含的意思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话一出口,牧倾萍的眼皮便不由自主地一跳,既而深深低头,眼内在怔忡的瞬间不觉流露出一丝浅浅的愧疚心虚之色,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北堂戎渡就已经垂下目光,道:“孤不喜欢被人骗……倾萍,你知道吗?”

牧倾萍听了这话,突觉心头‘咯噔’一下,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丝凉意,她抬头看向北堂戎渡,但对方却只是微微低首,望着地上斑驳的光影,片刻之后,却忽然只见北堂戎渡面色古怪地开了口,声音徐徐道:“我长到这么大,只喜欢了你一个,可是你却怎么这样狠心……”

那声音分明就是牧倾萍,语气中透出无限的委屈与幽怨,牧倾萍的脸色突然一瞬间大变,仿佛不敢置信一般,额头上竟是当即就沁出了极细微的汗意,北堂戎渡却好象无知无觉一般,依旧是面不改色地微微翕动着嘴唇,继续道:“我不管什么事,我什么也不管,也不在乎,我只要这么和你在一起就好了,能够天天看见你就好……我当初因为想要每一天都可以看见你,和你说话,所以才嫁进了青宫,可是现在真的和你在一起了,我却又渐渐不满足了,不满足于只能看见你……”北堂戎渡顿一顿,仍道:“韩烟,当初嫁进青宫的时候,我难过之余,又觉得开心,因为我终于可以每一天都能够看见你,和你说话,我愿放弃一切,我愿意失去全部,我愿意舍弃所有的东西,只要有你能够陪在我身边……我知道我是对不住北堂的,我利用他的好心去骗了他,让自己能够嫁进青宫来接近你,我感他的恩情,也对不起他……”

空阔的殿中萦绕着女性柔婉幽怨的声音,牧倾萍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雪白一片,随着越来越多的话从北堂戎渡薄薄的唇中吐出,那一个个字也好象钢针般扎着牧倾萍的耳朵,袖中两只素白纤手也已经渐渐泛出了一层冰冷潮腻的汗水,身子微微摇晃,牧倾萍面色惨白如纸,一颗心一点一滴地凉了下去,直至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沉默着低下头去,深垂着眼睫,十根染着粉红蔻丹的水葱般指甲几乎要扣进手心里,只听‘咯’地几下脆响,因为用力过大,两支精美的指甲已经生生地被折断了,但牧倾萍却只好象浑然不觉……须臾,北堂戎渡止了声,深深看了牧倾萍一眼,神色之间无喜亦无悲,几乎是纹丝不动,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未必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平静,就在这时,牧倾萍却忽然抬起了头,定定看着正斜靠在床上的北堂戎渡,用手抚一抚发上的彩凤含珠压鬓,神色间复杂无比,只静静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孤那时就在外面,你们两个人说的话,孤都听在耳里。”事到如今,北堂戎渡索性挑明了话头,他的话说得并不如何委婉,只看着牧倾萍:“你嫁给孤的理由并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倾萍,你喜欢韩烟,所以你才嫁进东宫,为的就是可以与他朝夕相处,是不是?”

北堂戎渡缓缓说着,语气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牧倾萍不语,静静站在床前,手指在袖内紧紧蜷着,垂目看着自己的足尖,半晌,才忽地颓然叹息一声,神色有些无奈,声音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嘶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终究纸还是包不住火的……”牧倾萍说着,声音有些哑涩,随即释然苦笑,仿佛心中挪去了什么大石一样,有些轻松起来:“既然你什么事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还来问我……没错,我确实是喜欢韩烟。”

殿中沉沉安静了下来,牧倾萍深深凝视着北堂戎渡,忽然又微低下头去,清丽的面孔上明显透出一丝愧色,轻轻道:“我确实是喜欢韩烟,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北堂,你样样都很好,按理说没有什么男子能比得上你,何况咱们两个人关系也很好,我若是喜欢哪个人的话,应该就是你,可是我却都根本对你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就好象你也完全不会爱上我一样。”

牧倾萍静静望着北堂戎渡,眼神依稀有些痴了,神色亦有几分恍惚,她慢慢拢好袖口,终究恻然,既而轻叹一声,低声道:“我知道自己和你比起来差了很多,样样我都比不上你,韩烟他真正喜欢的人,只有你……北堂,你知道吗,我很嫉妒你,我从小到大几乎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却偏偏不能得到,因为那个人是你的,我抢也抢不来,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我。”牧倾萍的声音微带伤感,几丝柔软的碎发遮在白瓷一般的额头上,她略低一低头,自嘲般地一笑,道:“既然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那也很好,不然我心中总是有着一块石头压着,一直都放不下……北堂,我这样为了一己之私来欺骗你,到底是我对你不住。”牧倾萍说着说着,语气愈低,显得愧疚难安:“你对我一向都很好,真的是仁至义尽了,我却还是利用了你的好心来欺骗你,想去满足自己的私心,是我牧倾萍忘恩负义。”

北堂戎渡见牧倾萍如此,心下微微有些恻然,他与牧倾萍认识多年,知道她终究不是对自己存有坏心的那等人,想来不过是因为痴恋了沈韩烟,一时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也不是不可怜的,因此语气便缓和了下来,道:“……其实孤今日说出此事,并不是要拿你是问,倾萍,孤知道人心是管不住的,有时候就连自己也控制不了。”牧倾萍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泪盈双睫,有晶莹的泪珠凝凝出现在蝶翼一般的睫毛上,摇摇欲坠,她苦笑一下,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寂寥之色:“是啊,我管不了自己……北堂,你自幼就和韩烟朝夕相处,他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有情意,只喜欢你,你又如何能够明白我这样求而不得的感觉呢?”

“……他对孤一心一意?”北堂戎渡突然笑了起来,把心中所有的不平都统统抿成唇角的一抹犀利微笑,他盯着牧倾萍,冷笑道:“沈韩烟是叛党之事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是叛党?也许你不相信这件事,但是孤告诉你,这就是事实……沈韩烟当初进无遮堡的目的就是成为内应,这么多年以来,孤身边这个人把自己掩饰得滴水不漏,可是背地里却在算计着孤,这次真南山一事就是他做的手脚,若不是他,孤根本不会被擒!”北堂戎渡的眼光一点一点地冷下来,像燃尽了的灰:“……他甚至根本就不姓沈,他和孤一样,姓北堂……他真正的身份是孤的堂兄,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孤的大伯,他听从他父亲的吩咐委身于孤,在孤身边做了十多年的内应,在最恰当的时机从背后捅了刀子……这就是你说的一心一意?!”

北堂戎渡说到最后,低低吐出一句:“……这样的一心一意,这样的情意,孤还承受不起!”

这一连串威力如同爆炸般的真相从北堂戎渡的嘴里吐露出来,顿时就将牧倾萍震得呆了,连言语都已不能,牧倾萍如遭雷击一般,闻言大震,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仿佛是不能立刻接受一般,就连双肩都微微颤动,嘴唇似乎翕合了几下,却恍恍惚惚地无法出声,北堂戎渡见状,有短暂的沉默,然后便淡淡说道:“……孤先前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了,和他之间以后再没有什么瓜葛,只是对立的敌人,佳期也再不是他的女儿,既然如此,不要埋怨孤多心,毕竟你对他有情,所以佳期不能交给你抚养……孤不能再让佳期与他有任何关系,不想让孤的女儿再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是他对不起孤和佳期在先。”

窗外日色如醉,牧倾萍的手指却那样冷,就仿佛是在雪地里冻了很久一样,心中空洞得如同被什么蚕食了,半晌,她忽然慢慢抬起头,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干涩而哑然,喃喃道:“……他也许是逼不得已的,那毕竟是他父亲,不是吗?……我知道他一定不是真心要这么对你,他不可能会自愿害你,一定是的……我不是要为韩烟开脱,但是我知道他就算是这些年在骗你,在瞒着你,可他对你的心不是假的,我甚至敢说你在这段日子里肯定是由他护着的,他一定尽全力没有让谁伤害你,是不是?”牧倾萍的的声音极轻,有些嘶哑,然而每一个字都有着坚定之意,北堂戎渡一时间默然,但很快眼中就敛去了那一丝难言的复杂之色,变得冷毅起来,说道:“……即便如此,可是孤却不会再相信他,孤和他的缘分已经用尽了。”

“……那么我呢,为了以防万一,北堂,你要怎么对我呢,软禁?还是干脆休离?毕竟我心里有他,你做事一向都不留隐患,能放心的让我还继续留在东宫么?”牧倾萍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淡淡说道,北堂戎渡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倾萍,你与孤不但是表亲,牧家也是孤的臂助,而且你哥哥……总而言之,孤不会休离你,也不会软禁你,你仍然是太子侧妃,虽然你对那个人有情,但是孤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北堂戎渡说到这里,忽然顿一顿,然后却微微握起了右拳:“……况且,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对孤终究是……孤知道他不会借由你做出对孤不利之事,即使孤已经与他不再存有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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