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下里
牧倾萍默然,良久,忽然却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北堂戎渡见状,却提前一步道:“……孤知道你想说什么,倾萍,你是想说让你离开,去找他是么?”牧倾萍紧抿着朱唇,面露苦笑,却是一言不发,北堂戎渡忽然抚摩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伤痕,淡淡道:“倾萍,你自己要想清楚,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的家人,家族……你是太子侧妃,是记录在册的,若是孤让你离开,那就只有两个方式,一是将你休弃,退回家中,可是如此一来的话,你成为废妃被遣离,你的整个家族还有什么面目见人?第二个方法就是谎称你暴毙,但只怕你父母接到这个消息不知会如何悲痛欲绝,而若是你私下向他们讲明了原因,那你认为你父母会让你做出这种事来?为一个叛党弃宫诈死?……总而言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罢。”
北堂戎渡每说一句,牧倾萍的拳头便攥紧了一分,待到最后,牧倾萍面色苍白,微微摇头,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顺着面颊缓缓流下,最终坠落于地,碎成点点细小的水花,牧倾萍低声哽咽道:“……我知道的,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我只是一时忍不住……况且天下之大,我又能够去哪里找他呢,即便是当真找到了,可是他也还是对我并无男女之情……”牧倾萍说着,以手绢用力拭了一下眼泪,凄然一笑:“……我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我没有办法。”
牧倾萍一边说着话,似乎想要让自己完全镇定下来,用力攥着手绢去擦拭眼睛,北堂戎渡看着她,缓缓说道:“倾萍,当初你想过没有,你如果嫁给孤,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重新嫁其他人的自由……即便他日后悔,想要离开东宫,可是孤哪怕是休了你,遣你回家,那也绝对没有人敢娶一个做过太子侧妃的女人,你一生都只能是独自一人……倾萍,你后悔了吗?或者说,你觉得当初你为了那个人嫁进东宫,把自己一生都给赔进去了,你觉得这样值得么。”
“……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我只明白我并没有后悔,将来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至少以前没有后悔过,现在也没有。”牧倾萍忽然强行止了泪,她静静望着北堂戎渡,面色复杂:“北堂,若是日后他落在你手中,你……”北堂戎渡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一时间神情淡淡的,却终究恻然,道:“孤不会杀他,即便他对不起孤,但至少十几年的……孤下不了手,不会伤他性命。”牧倾萍听了这话,好象并不出意料,略低一低头道:“我想也会是这样……”她清丽的面庞上依稀还有干透的泪痕,忽然转过了话头,语气寂寥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回去了。”北堂戎渡轻声说道:“你去休息罢。”牧倾萍微微一屈膝:“……妾身告退。”
牧倾萍离开之后,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北堂戎渡歪在枕上,一时间身酸脑乏,便重新慢慢躺下,待到再醒来时,却见床前翠屏正坐在脚踏上安安静静地做着针线,发现北堂戎渡睁开眼,便忙将手里的绣品放到一边,轻声道:“……爷醒了?”一时起身去取了一只小小的精致纯银圆盒,说道:“午膳时辰早已过了,爷也该再抹一遍药了,这脸上的伤总不能让它落下疤来。”北堂戎渡微微皱眉,道:“孤没什么胃口……药先放床头上罢,等一会儿孤自己抹。”翠萍答应着,忽然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一样,便道:“牧大人前时已经来过一趟了,想要探望爷,只是当时爷已经睡下,因此奴婢们没敢让牧大人进来,眼下牧大人还在偏殿等着呢。”
北堂戎渡听了,微微一顿,既而缓慢坐起了身子,说道:“如此……你去请他过来罢。”翠屏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未几,牧倾寒进到殿中,见北堂戎渡半倚床头,脸色尚好,脚下不觉便加快了几步,走到床前,目光在北堂戎渡身上仔仔细细地端详了片刻,这才伸手握住了北堂戎渡搁在床沿的一只手,神情复杂,却没说话,半晌,才沉声道:“……北堂,你还好?”
三百三十四.透过我,他究竟在看着谁
北堂戎渡听翠屏说牧倾寒已在偏殿等了很久,于是略迟疑了一下,便吩咐翠屏去请牧倾寒进来,不过一阵的工夫,外面便有熟悉的脚步声一路行来,那人武艺高深,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走起路来一向是不会发出声音的,然而此时北堂戎渡在身无内力的情况下却仍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的脚步声,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关心则乱,一时心怀急切之下,已是忘记了平日里习惯性的敛声收息,北堂戎渡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脊背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挺直了,他稍微挪动了一下,半倚床头,坐姿却变得不是十分自然,仿佛有些僵直起来。
一时间牧倾寒进到殿中,连句言语都来不及,就已快步走到北堂戎渡身畔,牧倾寒伸手握住了北堂戎渡搁在床沿的一只手,神情复杂,却没说话,半晌,才沉声道:“……北堂,你还好?”北堂戎渡还来不及说话,牧倾寒已在床头侧身坐下,细瞧了一下北堂戎渡的面色,微微点头道:“……气色仿佛尚好。”一面说着,一面伸右臂十分自然地半环住北堂戎渡的肩,看这姿势,明显是欲以前额碰触北堂戎渡的额头,看一下对方体温,北堂戎渡微微一顿,却已感觉到男子温热的额头轻轻触在了自己的前额上,牧倾寒静了静,既而道:“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忽然间手臂收紧,拥住了北堂戎渡,低声说道:“……还好,你到底平安无事。”
两人靠得这么近,牧倾寒身上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味道侵入鼻端,那是一种仿佛青草一般的干爽男子气息,是素日里时常闻惯了的,北堂戎渡心头忽然突地微微一跳,垂目不语,如此思绪一乱,神情自然就不太好看,他生平向来行事无悔,可是此刻却只觉悔愧难当,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后悔些什么,牧倾寒却拥他在怀,眼角眉梢尽是不自觉的淡淡温存之色,眉头却不由紧皱,沉声道:“……自你出事之后我一直心中难安,好在你如今平安回来,倒也罢了。”北堂戎渡听了这话,只微怔了片刻,很快眼神便重新清明了起来,此时他身上还略有些酸疼不爽,却兀自忍住,缓缓推开牧倾寒,道:“孤此次虽然落入叛党之手,却也并不曾吃什么苦头,何必担心。”他对牧倾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当下便将沈韩烟与北堂陨之事说了,牧倾寒微微点头:“我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神色已端严起来,道:“北堂陨一部既然还不曾覆灭,留着便是隐患。”北堂戎渡的目光顿时狠戾了几分,嘿然道:“……这自然是首要之事,朝廷即将发布海捕文书,在全国范围内追捕北堂陨一部人马,天下通缉。”
北堂戎渡说着,眼中狠色渐褪,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伸手从床头取过方才翠屏留下的那只小小的精致纯银圆盒,将其打开,顿时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出,里面装的是半透明的膏体,北堂戎渡抬手轻轻摸索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痕,刚想沾一点药膏去抹伤口,牧倾寒已经从他手中拿过盛药的圆盒,依旧缓声道:“……你自己动手不方便,还是我来罢。”说着,先起身去洗净了手,然后才回来重新拿起药盒,用食指沾了沾里面的膏体,这才一手轻托着北堂戎渡的下巴,一手则沾着药膏朝北堂戎渡脸上的伤口涂去,牧倾寒上药的动作十分细心,将药膏认真抹匀,片刻之后,又解开北堂戎渡脖子上的包扎,将颈间的伤处也细细涂了一遍。
一时间上过了药,牧倾寒自去洗手,北堂戎渡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有些乱,须臾,牧倾寒重新回到床前坐定,略一迟疑之后,才温言试探道:“……那日见你似乎不能施展武艺,想必是被北堂陨一方做了手脚,却不知……”北堂戎渡摇一摇头,道:“无妨,孤只是每三日就要服北堂陨给的药,用来封住内力,并不会伤身,药效也只是会持续三日而已,没有什么大事。”牧倾寒闻言,心中这才放下了一桩心事,他先前还担心北堂戎渡是被人给废了武功,虽然说以北堂戎渡如今的身份地位,最重要的乃是权力,已经根本不再多么需要江湖中人最为依仗的修为,但是以北堂戎渡一向高傲的性子,若是当真被废了武功,定然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因此牧倾寒才会有此一问,眼下既然得知北堂戎渡并没有什么事,也就心安起来。
然而北堂戎渡却是有心事堵在胸中,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看着牧倾寒,道:“……倾寒,孤眼下有一事要与你说。”牧倾寒听了,一时间看到北堂戎渡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是拿定了什么主意,心中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微微一沉,似乎本能地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略停一停,定下心来,依旧诚挚温言道:“……若是有什么事,你说就是,我自然会听着。”他言语之间是十分亲切柔和的味道,牧倾寒一向性子有些冷淡,平素也只会对一个人如此用心,然而此刻这样的温柔却令北堂戎渡有些心乱难安,只觉得太阳穴位置忽松忽紧,可是当想到北堂尊越的时候,想到对方付与自己的深深情意,一时间心里又逐渐硬了起来,北堂戎渡深吸一口气,以两指用力捏挤了一下自己额头正中,这才略定了神,一时肃着脸孔道:“……倾寒,孤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要与你当面说个清楚,此事……不知你可愿意听明白,做明白?”
牧倾寒听了这话,心中那股不安似是越发浓重,亦是越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原本面上温淡的笑意也渐渐消隐,只定定瞧着北堂戎渡,说道:“……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向来只要是你说出的话,我没有一句不听得清清楚楚,你吩咐的事情,我没有一件不尽力去做……只要是你喜欢,是你希望的。”北堂戎渡听着牧倾寒的话,一时默默无言,既而轻叹一声,歉然道:“是孤当初对不起你,故意害了你……如果当年孤不曾设计你,你如今想必早已是娇妻爱子在怀,一家和乐融融。”牧倾寒听了,手腕顿时微翻,倏然探手,已然抓住了北堂戎渡的腕子,他沉默片刻,方才低声道:“……北堂,事到如今,你又何出此言?这件事情我早已经说过,我牧倾寒从来就不曾后悔……北堂,若是你心中对我有何不快,只管说出来与我听,但凡牧倾寒所能,定当竭力改正。”北堂戎渡眼神复杂,静静看着面前的牧倾寒,却并不理会这一句,也没有回答,忽然间叹息一声,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似乎是想要抚摩对方的脸庞,但那只手却在距离男子的面孔还有半寸左右之际就停了下来,终究没有摸上去,北堂戎渡凝目看着牧倾寒,自顾自地缓缓说道:“倾寒,你这么多年的心意情义,孤是很感激的,当年是孤年少气盛,任性妄为,所以才做下错事,又牵扯了你……只是如今你与孤都已不是当初,孤不再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孩童,你也不是弱冠不久的年轻人,这些年如此纠缠下去,无非是白白耽误了你,你还是三思罢。”北堂戎渡顿一顿:“孤,不是合适你的那个人。”
牧倾寒神色一变,手上不自觉地一紧,北堂戎渡眼下没有内功护体,被他这么一捏,顿时手腕大痛,不由自主地微微闷哼了一声,牧倾寒见状,立刻轻轻放开了对方的腕子,转而却握紧了拳头,指关节直攥得发白,道:“……你说的这些话在从前就已经对我提过,只是,那又如何?纵然你我皆是男子,纵然不能像我当年想的那般三媒六聘,娶你为妻,但至少你我还能朝夕相见……北堂,你当年所赠的信物我一直仔细收着,多年之前我牧倾寒就已对你情意相许,如今又岂会放手!”漆黑的双目中复杂难言:“我,一直还是我……始终未曾改变!”
北堂戎渡精致得令人不敢与之对视的脸庞上带着些许说不出的落寞,他沉默着垂了目光,暂时不发一言,只是捻着手腕上的祖母绿万福珠串,甚至没有抬头再看牧倾寒一眼,仿佛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够聚起他注意力的就只有手上的那串温润珠子,珠玉相碰的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殿中格外分明,也不知过了多久,北堂戎渡终于转移了视线,他望向牧倾寒,忽然却闭一闭眼,淡淡道:“孤当初年幼无知,一心只是想要利用你得到丹药,用来突破瓶颈,却没有想到会让你一直牵挂……是孤对不起你在先。”牧倾寒忽然再次握住北堂戎渡的手腕,定定道:“……北堂,无论你怎么想,却是不该说这话!当年之事原是你情我愿,何曾有人来逼迫我牧倾寒不成?”话说到这里,语气之中的坚定之意已是昭然,牧倾寒微微捉住北堂戎渡修长的五指,放在唇前若有似无地一吻,道:“自从你我当年相遇那一日,牧倾寒便好似着了魔一般,情系‘蓉蓉’,只想着能与你共偕此生,这么些年来牧倾寒一直倾心恋慕,也敢说上一句始终如一了,只要能一直如此下去,已经是欢喜不尽,并不做其他更多念头……”
牧倾寒说着,忽然目光微微一凝,停留在北堂戎渡的脸上,语气沉沉道:“……或者说,牧倾寒不辨雌雄,轻易便与人山盟海誓,让北堂你觉得好笑了么。”北堂戎渡忽然脸色蓦地一变,将自己被牧倾寒拿到唇边的手倏然抽回,就连口气也变了,冷淡道:“是孤带累了你,白白坏了你这么多年的光阴,孤自己也是后悔莫及的,既然如此,与其这样无谓地纠缠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还望你看在孤昔日年幼,言行无知的份上,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了。”
“……我做不到。”仿佛根本就不理会北堂戎渡的言语一般,牧倾寒眸色深深,竟仿佛隐约泛出血丝,他笔直注视着北堂戎渡,沉声道:“北堂,你无端提起这些作甚?我早已说过,这种事不必再谈。”北堂戎渡倏然坐直了身子,出口打断牧倾寒的话,漠声道:“孤无意多言,先前已说了,过往种种,尽是孤的错,你却还执迷不悟做什么?孤……对旁人是再不相信的了,也没有什么真情去给人,你不要自误,白白耗费了自己的光阴!”北堂戎渡说罢,顿一顿,见牧倾寒似乎还想要辩驳诘问一番的样子,因此立刻转过脸去,淡淡道:“……孤累了要休息,不想再见客,你出去罢!”但北堂戎渡话音方落,牧倾寒就已经断然道:“北堂,你究竟是怎么了?”他说着,已是站起身来,一只手缓缓按在北堂戎渡的肩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你突然离开之后,我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开怀之事,可是既然后来冥冥之中又安排你我再次相见,那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决计不能再放手。”微现骨节的修长五指逐渐抓紧北堂戎渡的肩头,牧倾寒重重道:“……若要不再念你想你,除非牧倾寒身死魂灭!”
牧倾寒一向行事不着痕迹,性情冷淡,与人相处之际大都是无波无澜的,罕有人见过他这般口气凌厉,不容置喙的严酷模样,北堂戎渡一时间心下有些乱,只抬手去拨开对方按在自己肩头上的那只手,低声冷叱道:“……你自己好好安静想一想!”但如今北堂戎渡身无内力,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面对牧倾寒这样的高手,又哪里有半点对抗之力,他伸手欲拨开牧倾寒的手,直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男子的手仍旧稳稳按在他的肩上,纹丝不动,北堂戎渡见状,顿时长眉一扬,抬头扫了一眼牧倾寒,漠然道:“……你待怎的?”牧倾寒心中乱作一团,却已微微俯身,随着他气息逼近,一双漆黑的眼睛里亦是隐藏着强自压抑下去的汹涌,显然已是在按捺着自己,双方正面相对,四目相交,彼此心中想的却完全不一样,牧倾寒的手轻轻落到北堂戎渡俊美的容颜之上,二人气息相闻,姿势说不出地暧昧,牧倾寒厉声道:“也许我看不清你,也看不清自己……可是北堂,你没有权力逼我做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没错,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这其中却决不包括忘记你我之间有过的一切,这绝对不可能!”
“……放肆!你岂敢对孤无礼!”北堂戎渡蓦地冷了脸色,他倏然出手扣住牧倾寒的手腕,本能地使出小擒拿的功夫,使力想将对方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掰开,但是没有内力可用的身体即使依旧还可以用出招式,可是却根本发挥不出丝毫作用,牧倾寒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并不闪避,任凭北堂戎渡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北堂戎渡的手,北堂戎渡凤目圆睁,腰身一挺便团身向前猛地撞向牧倾寒,牧倾寒见状,本能地运起内功护体,却于电光火石之间想起北堂戎渡眼下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怕会震伤了对方,因此立刻收手,让北堂戎渡重重撞在自己胸前,牧倾寒自然是浑然不动,毫无影响,但北堂戎渡却是撞得立身不稳,一个踉跄就已觉得骨头都快被撞散了,说时迟那时快,牧倾寒收臂将人抱个满怀,两个人顺势倒在了榻上,北堂戎渡仰面躺倒,牧倾寒则以身躯将其牢牢压制住,彼此的身体紧密贴合。
如此一来,北堂戎渡再不得动弹半分,不知道是因为恚怒还是别的什么,北堂戎渡的呼吸粗重,脸色因为恼火而变得涨红,怒道:“……你松手!”他此刻双目灵动凝厉,眉毛又黑又长,直如画上去一般,洁白光滑的面孔上除了那道伤痕之外,不带任何的瑕疵,胜雪的肌肤如天鹅绒般细腻光洁,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因为动怒的缘故,面颊上泛浮出恼意的红晕,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虽然模样英气完全不似女子,可是那种神情,那种薄怒带恼的神情……牧倾寒眼前微微一花,恍惚间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人,那人眉眼盈盈,白里透红的面靥上还带着几分明显的稚嫩,偶尔与自己赌气的时候也是此刻这种神色,气恼的薄薄红晕映着芙蓉般的玉颊,简直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与如今身下北堂戎渡虽然不是同一张面孔,可是无论眼神还是眉梢眼角的恼怒模样都不差分毫,牧倾寒情不自禁地将怀中的北堂戎渡紧紧抱定,一只手去抚对方额间的碎发,恍恍惚惚地像从前一样说道:“……是我不对,你不要恼。”
牧倾寒语声温柔,一字一句之间满是轻怜蜜爱之意,他轻轻抚摩着北堂戎渡的脸颊,一时竟缓缓低头,吻上了对方薄软的唇,北堂戎渡顿时一愣,旋即盯着牧倾寒的双眸,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此时牧倾寒的吻已逐渐加深,一只手开始在北堂戎渡的身上摸索,北堂戎渡骤然目色一凛,却并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只冷若冰霜道:“……牧倾寒,你想对孤做什么?!”
这一声厉喝将男子从迷离中猝然惊醒,牧倾寒全身登时一僵,他看着身下的北堂戎渡,只怔怔地往北堂戎渡脸上瞧,似乎正在竭力自制,片刻之后便松开手,缓缓起身,眼神中复杂无比,半晌,才涩声道:“……抱歉,北堂……是我一时……”牧倾寒说到此处,低哑道:“是我冲动了……自今日起,牧倾寒若是再对你有半点不敬亵渎之举,只管即刻杀了就是。”
北堂戎渡默然不语,牧倾寒却忽然好象明白了什么一般,静静看着对方,开口道:“你今日对我说的这些话,是因为……他么?”北堂戎渡心下微微一震,没有吱声,牧倾寒有些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注视着北堂戎渡,默默开口:“从前我对北堂尊越此人有的只是厌恨之意,但那日他却为了你的性命,甘愿冒险前去赴约……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北堂尊越也许有太多的可憎之处,但至少他待你的心思却并没有假,原本我认为这世上唯有我一人对你用情才是最深,甚至可以不惜性命,可是如今北堂尊越却不在我之下,他为你,也同样可以不顾一切。”
北堂戎渡微微握拳,并未解释,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只在心中咀嚼着这一番话,牧倾寒也并不追问,只是轻轻攥住北堂戎渡的手,深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之色,徐徐说道:“……我一生之中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当年遇见你,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无论为你做什么事情,无论是不是值得,是不是傻,都不需要理由。”牧倾寒英俊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傲意,淡然说道:“……北堂,我放不下你,忘不了你,只是因为我对你有情,如此而已。”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透出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牧倾寒的眼中透出一丝近乎于落寞的痕迹,嘴角却依然带着笑,他静静地看着北堂戎渡,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情的色彩:“牧倾寒这个人有时候不需要理智,也不需要回报。”他轻轻握住北堂戎渡的手,温言说道,那是一只温软光滑的手,依稀还能找到一丝当初的感觉:“……好也罢,坏也罢,这一生都是这样了,曾经我以为你是我最珍视的人,即便为你放弃任何东西也在所不惜……而现在,仍然没有变。”
牧倾寒语气平淡,然而即便是再傻的人,也可以轻易地感觉到这一番话中所蕴涵着的感情究竟是何等真挚,北堂戎渡更是如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地知道,牧倾寒究竟对他有着怎样的情意……北堂戎渡一时沉默了片刻,这才轻轻叹息,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开口轻声道:“孤都是知道的,如果当初我们一直没有分开的话,或许现在真的会是在一起的罢……”他淡然从口中吐出这一句话,牧倾寒平静开口:“……想必是的。”男子说着,忽然俯身在北堂戎渡额上轻轻一吻:“你休息罢,有事便随时派人传我。”言罢,转身走出了内殿。
殿中只剩下北堂戎渡一个人,鼎内的香料已经燃尽了,兀自断断续续地溢出几缕残余的白烟,忽然,窗外仿佛有风吹入,再定睛看去时,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北堂戎渡见状,微微一怔,下意识道:“你怎么……”那人身材高大,正是北堂尊越,北堂戎渡看着男人走到床前,不觉微垂了眼皮,道:“……你在外面多久了?”北堂尊越深深看着北堂戎渡,道:“……他替你上药的时候,朕就已经在窗户外面,朕……想看看你们究竟会说什么。”
北堂戎渡没说话,却伸出手臂搂住了北堂尊越的脖子,北堂尊越抱他在怀中,沉声道:“说起来,自从决定赴北堂陨之约以后,朕倒是莫名与牧倾寒此人有些惺惺相惜之感……至少在任何情况之下,牧倾寒都会将你放在第一位,朕承认,朕能够为你做的,他也同样可以做到。”
北堂戎渡苦笑道:“我虽然一向都自私自利,但对他……确实心里有愧,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北堂尊越沉默了片刻,既而抬起北堂戎渡的面庞,看着他道:“……那么朕呢。”北堂戎渡缓缓贴近北堂尊越,两人额头相抵:“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他……最爱的人是你。”北堂尊越一时没有出声,后来才缓缓说道:“虽然牧倾寒对你不错,但朕平生从来不会与人分享自己的东西,更不用说分享你,朕决不愿意。”北堂戎渡忽然抓住北堂尊越的手,放在嘴边用力一咬,直咬出一个鲜明的齿痕,他瞪着北堂尊越,冷冷道:“混蛋,我告诉你,自从你当日去北堂陨那里找我,我就再不会碰别人……你给我戴的那个东西虽然丢掉了,但我除了你之外,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决不动他们一个指头,至于你……你若是再和哪个人做了那等肮脏事,我就定然先杀了那人,然后再去阉割了你,你听清楚了没有?你给我记牢了。”
北堂尊越定定看着北堂戎渡,须臾,忽然‘嗤’地一声笑,道:“朕听清楚了,也记牢了,除了你,朕不会再碰其他人,朕保证。”北堂戎渡听了,垂下眼睫,忽然自己也笑了一下,道:“你怎么忽然唯唯诺诺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老实,哪里还有个皇帝的样子……”北堂尊越轻吻北堂戎渡的嘴唇:“……因为朕现在不是什么皇帝,朕只是你北堂戎渡的男人。”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末了,北堂戎渡道:“你怎么才来,宫里的事很多么?”北堂尊越抚摩着他的长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没什么,朕都已经处理好了……朕已经亲手画下了北堂陨的画像,正式发布海捕文书。”北堂戎渡听了,不由自主地缓缓摸了一下脸上的伤痕,冷声道:“我现在一想到北堂陨,心里就静不下来……他一日不死,我心难安。”北堂尊越笑道:“……何必又开始担心这些事,朕当年能够杀他一次,以后就能再杀他第二次。”
北堂戎渡听了,想了想,却突然微微皱了一下眉,他伸手捧住了北堂尊越的脸,认真端详了片刻,北堂尊越有些奇怪,便勾起食指刮了一把北堂戎渡的鼻梁,笑道:“……你在看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朕。”北堂戎渡松开手,犹豫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好象觉得北堂陨对你的态度有点儿奇怪,不单单是想要报仇的样子,他看你的眼神……怎么说呢,我也形容不出来,好象是,好象是……要把你……”
北堂戎渡努力皱眉回忆着:“那日北堂陨故意以折辱我为乐,不过当时他的眼神很奇怪,他不像是在看着我,好象……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三百三十五.该走的,该来的
北堂戎渡捧住北堂尊越的脸,有些犹豫的样子,努力皱眉回忆着说道:“那日北堂陨故意以折辱我为乐,不过当时他的眼神很奇怪,他不像是在看着我,好象……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北堂尊越微微挑眉,嗤道:“莫名其妙地在说什么呢。”北堂戎渡扯了一下北堂尊越的耳朵,嘿然道:“谁莫名其妙了,我是认认真真在和你说话的,那个北堂陨确实是态度很奇怪么……”北堂戎渡一面说着,一面回忆着当时北堂陨的样子,他捧着北堂尊越的脸研究了一下,忽然好象捕捉到了什么一样,恍然道:“是了,北堂陨当时的那种态度,他看我的眼神……他确实不是在对我,他好象是……好象是……他好象是在通过我来看见你,对,就是这样,是你!”
北堂戎渡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东西似的,拊掌道:“没错,他说是在让我吃苦头,其实根本就是把我暂且当成你来折腾了,毕竟我长得确实很像你,就连北堂陨自己都说了,他说我和你年少时几乎是一模一样。”北堂尊越听了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动手捏了一下北堂戎渡的脸蛋,哂道:“……你罗罗嗦嗦地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谁胡说八道了,我说的明明就是真的,你爱信不信。”北堂戎渡不满地一把拍掉北堂尊越捏住自己脸颊的手,他目光微微转了转,重新认真思考了一下,分析道:“……北堂陨这个人在有些时候根本就已经是个疯子了,不能用常理来揣测,他对你完全恨之入骨,但是我从他的话里行间又丝毫没有看出他真要杀了你的意思,莫非……”北堂戎渡顿了顿,忽然摸一摸北堂尊越的脸,开玩笑地道:“莫非他北堂陨竟是看上了你这个人不成,嗯?可惜后来却搞不到手,又被你亲手弄成那样,一败涂地,让他隐匿在暗处二十年,所以就由爱生恨了……”北堂戎渡其实只是随口这么说说而已,并没有当真这样想,但却不知偏偏这才是最贴近事实的真相,北堂尊越听他这么嬉笑取乐地说着,不知怎的,心中却似乎忽然生出了一丝半分的莫名怪异之意,不过很快也就消失无踪,并不放在心上,只屈指在北堂戎渡饱满的额头上一弹,道:“……胡说八道,拿朕打趣很有意思?朕看你现在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北堂戎渡闻言便笑了起来,此时外面天空瓦蓝,明净如一块剔透的蓝宝石,淡金色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落,照得殿中一片斑驳,风中花瓣簌簌如雨,幽香淡雅,别有一番温柔缠绵的韵致,光线中,面前的北堂尊越神情慵懒而放松,优美的唇线弯出一点温暖弧度,金眸里笑意宛然流转,将原本英俊至极的面部线条柔和成了五六月时的暖风,再找不到半分冷酷的痕迹,北堂戎渡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一种近似于喜悦与柔软的情绪仿佛苏醒了一般,他着迷似地看着北堂尊越一副和善好脾气的样子,须臾,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去抚摩男人形状矫毅的唇,道:“我总是在想,从一出生开始,我的运气就好象一直很好……”
北堂尊越一双凤目微微张得开了一些,他略抬了一下两道剑眉,似笑非笑地捉住了北堂戎渡的手,在那指尖上轻轻咬了一口,道:“……怎么这么说?”北堂戎渡笑着答道:“别的就先不说了,只说我能把你弄到了手……你居然成了我的情人,难道这样的运气还不够好么?”
北堂戎渡一面说着话,一面将自己的身体靠了过去,凑在北堂尊越面前,抬头柔柔地吻上了男人温热的双唇,北堂尊越见状,略垂下了眼睛,似乎是笑了一笑,然后就开始回应了起来,并且动手微微环住了北堂戎渡的腰身,与对方唇舌相缠,温柔地亲昵,一开始北堂尊越这样的亲吻是十分柔和而缓慢的,如同春雨润物一般,但片刻之后,北堂尊越的动作就渐渐变得热烈起来,其中占有的意味也越发明显了,他一手托住北堂戎渡的下巴,一手兜住儿子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攫取着对方的嘴唇、舌头以及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北堂戎渡被北堂尊越弄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他气喘吁吁地抱住北堂尊越的身体,温润的口腔被男人滚烫灵活的舌头塞满,北堂戎渡使劲伸直了脖子让自己的呼吸可以顺畅一些,一面有点儿吃力地挺.动着舌尖与对方纠缠,恣意磨擦,薄薄的双唇湿漉漉泛着水光,暧昧中显得愈发艳丽红润。
半晌,两人终于意犹未尽地缓缓分开了唇,与此同时,北堂戎渡跪坐在床上,双手尚且搭住北堂尊越的肩头,略偏着脑袋有些无力地轻咳了起来,只见一缕晶亮的银丝从红润的唇角拖了出来,长长地连在北堂尊越的嘴角那端,不住抖颤,场面暧昧无比,北堂尊越毫不在意地以手抹去那银丝,然后轻轻拍着北堂戎渡的后背,语气关切地道:“……现在不是已经三月了吗,冬季早已过了,怎么还咳?不如朕去传太医来瞧瞧,嗯?”北堂戎渡闻言,又轻咳了两下,却‘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伸手拭了拭嘴角,哂道:“这跟我的老毛病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的缘故……我现在连半点内力都用不出来,简直和废人没什么两样,自然也没有吐纳屏息的本事,你只知道一味亲热,却也不想想我和从前已经不一样,哪里能喘得上气来?”
北堂尊越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顿,随后就也笑了起来,摩挲着北堂戎渡的后背道:“哦,朕倒是一时忘了这件事……”北堂尊越抱歉的话还没有说完,北堂戎渡却忽然将头埋在了男人的胸膛和发丝之间,狠狠地用力吸了一口气,顿时,一股淡淡的好闻气息便涌进了口鼻之中,让人陡然升腾起了一股强烈的渴望,北堂戎渡抓住北堂尊越的右手手腕,认真说道:“你听着,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以前我虽然跟你在一起了,可是我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见不得光,觉得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是有罪的,因为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我们这样还是有不应该的地方……”北堂戎渡说到这里,见北堂尊越眉峰一挑,似乎是要驳斥些什么,便笑了一下,用食指在男人唇上微微一按,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先听自己把话说完:“……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我发现我可以为了你去把自己的安危放在一边,而你为了我可以身赴险地,与这些相比,什么天理伦常亲缘血脉,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总不会比性命更重要。”
北堂戎渡语气柔和地说着,尽管理智上从来都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叫北堂尊越的男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此刻这种依偎着对方所带来的温暖安适的愉悦感,却让他绝对舍不得离开半步,就在这时,北堂尊越的眼神温柔下来,用一双温暖有力的膀臂将北堂戎渡抱在怀里,就像从前一模一样,那种灼热的男子气息将北堂戎渡整个包围住,诱得北堂戎渡意识微微恍惚起来,身体如在云端,北堂尊越低头将嘴唇贴在北堂戎渡的耳边,用熟悉的嗓音轻声唤他道:“长生……”北堂戎渡干干脆脆地答应着,笑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了,也再不想清醒……很早以前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之后,我觉得很痛苦,也很羞耻,我甚至对你、对我自己产生过强烈的嫌恶感,我觉得很脏很恶心……不过我现在不在乎这些了,因为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是谁都无所谓,堕落不堕落也根本无足轻重,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
说这些话的同时,也许心头真的在某个瞬间闪过了一丝强烈的罪恶感,可是哪怕明明知道彼此做的是旁人眼里万劫不复的事情,但也还是必须义无反顾地去做,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北堂戎渡眯着眼睛,认真看着面前出现的男性脸庞,这张面孔上依稀是温和的神情,一切都美好得让人心安,北堂戎渡微微一笑,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双手,两条手臂勾缠住了情人的颈子,轻声低语地诉说着思念与爱意:“……我知道的,我对你早就有倾慕之心,这一点我自己很早就已经晓得了,但那时候还不过只是儿子对父亲的慕孺之情,可是我很清楚,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我慢慢就变了,我看你的眼神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味道了,尤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神就变得不像是儿子在看父亲,而是像一个年轻男人在打量自己喜欢的人,我从镜子里看过自己的那种眼光,很热,很亮,里面还有冲动和欲.望……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你有感觉吗?我自己却不知道。”
“……朕也不清楚,不过,这难道很重要?”北堂尊越忽然将北堂戎渡轻轻平放在榻上,含笑撩起情人的一束头发把玩:“朕只知道你现在和朕在一起,以后也还是一样,这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北堂尊越低头吻了吻北堂戎渡红润的嘴唇,自从当年北堂戎渡十三岁回到无遮堡之后,他开始看着儿子一天一天地长大,身子逐渐像抽节发芽的小树一样变高,四肢变得修长结实,英气渐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自己看见北堂戎渡的时候,那张脸虽说俨然就是自己的从前,是自己骨肉的证明,可是却多出了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北堂尊越握起北堂戎渡的手轻吻,那修长的手掌恍若无骨,几乎看不到明显的关节痕迹,只有完美的线条,就仿佛一件没有丝毫瑕疵的工艺品,皮肉又软又白,滑不溜手,那种血脉相系的感觉,总是能够令他心醉神摇,难以自制,北堂尊越细细吻了北堂戎渡片刻,忽然就轻笑起来,问对方:“……若是下辈子你与朕二人还能做父子,你可愿意再跟朕如夫妻般相好?”
北堂戎渡注视了北堂尊越片刻,既而嗤嗤笑了起来,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鼻子,说道:“当然可以,不过到那时候我们俩还是换过来罢,我来做爹,你来做儿子,换我来疼你爱你,永远对你体贴。”北堂戎渡说完这番话,忽然脸上就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凑在北堂尊越耳边道:“哎,你知道不知道,你每一次在看我的时候哪怕我是正背对着你,也照样能感觉到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简直像是火烧一样热……每到这个时候,我往往就很想干你。”
“……放肆。”北堂尊越轻斥了一句,然而那话语里却毫无力道,更没有威慑力可言,北堂戎渡嘿嘿地在对方身下低笑着,灵活的眼睛微转,手掌轻柔地在北堂尊越胸口抚摩着,乖顺无比,一路下滑去戳了戳那肌肉均匀坚实的小腹:“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我放肆,你明明喜欢的,不是吗?……谁不许我和你好都没用,我也没有错,别人只会嫉妒我,因为我拥有你。”北堂尊越面上笑容温和,目光熠熠看着北堂戎渡,却道:“你我之事,若是当真有错,也都是朕的错,这世上若是真有什么地狱阎罗,那么将来你也可以说自己完全是被朕逼的,是朕要你,真正乱了伦常的只有朕……那十八层地狱,就让朕一个人下去就是。”北堂戎渡听了,却哈哈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笑道:“反正横竖都是要天打雷劈了,若是真的要下地狱的话,那么咱们两个人就一起去,管他什么地方都有我陪着你,你喜欢不喜欢?”北堂戎渡说罢,推开北堂尊越坐了起来,一只手将自己的腰带一解,紧接着就是外衫,最后将里面衣裳的几粒钮扣逐次解开,衣襟往两边一分一褪,再把白色绸裤连带着里面的亵裤一起褪去,露出整个白玉似的身体,配着乌黑发亮的长发,形成一副极靡丽的景象,北堂戎渡轻佻地用手指勾了勾北堂尊越的下巴,说道:“那天你居然露天席地就戏弄我,现在可怎么也应该轮到我了。”
北堂尊越打量了北堂戎渡片刻,却忽然哂道:“……你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东西。”男人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很随意地就脱下了外衣,然后便一手将北堂戎渡按倒,自己随之大马金刀地便跨坐在了情人身上,北堂戎渡用手在床头的抽屉里胡乱摸索着,好容易终于摸到了一盒香脂递进北堂尊越手里,自己则将脸埋在对方胸前,北堂尊越紧抱着他,轻轻吻着儿子的额头,温热的手抚摩着儿子的脊背,将其紧紧拥在怀中,“二郎……”北堂戎渡喃喃唤着,就去扯北堂尊越的衣裤,没几下,北堂尊越身上的衣物已经半褪,凌乱不堪,他压住北堂戎渡,亲吻着情人的脖颈和肩膀,双手在对方赤.裸的肌肤上抚摩着,轻轻揉搓着北堂戎渡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