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下里
“你快点……二郎,你真香。”北堂戎渡搂住男人的腰,对方结实的腹部被他已经坚硬起来的地方抵住,北堂戎渡将脸埋在北堂尊越怀里,撒娇一般地道:“快点……我想要你。”北堂戎渡软语低诉着,一面拉开男人的里衣衣带,用双手缓慢地挑逗着男人的胸膛,北堂尊越抚摩着他光滑的肩膀,低下头吻了吻北堂戎渡的唇,配合了他的所有动作,然后渐渐吻上了脖子,肩头,忽然一只手握住了北堂戎渡那.话儿,让两人身为男性所完全相同的部位贴在一起接触摩擦,这样火热的挑逗行为,让北堂戎渡忍不住微喘起来,随着父亲越发熟稔的动作,北堂戎渡就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弓起了身子,全身不可自制地微微颤动,强烈的刺激感令身体产生了欲.求,而在这其中又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需要,更有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此时北堂尊越已经将那盒香脂抹在了下面,他似笑非笑地抚弄着北堂戎渡的身体,不同于北堂戎渡的急切,北堂尊越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完全操纵着彼此之间的节奏,见身下的北堂戎渡急不可耐地开始试图挺腰,顿时便在对方臀侧轻拍了一巴掌,道:“……你已经说过了,以后只属于朕,可对?”北堂戎渡微微喘息道:“是,我是你的了,从此以后我是你一个人的……”
“……乖孩子。”北堂尊越满意地在北堂戎渡唇上一吻,却没有立刻做些什么,停了片刻,北堂戎渡终于耐不住这样的故意延缓,开口求道:“好人,快让我抱抱你,别逗我了……”北堂尊越听了,英俊的面孔上带着嘲弄加戏谑的笑意,仍旧不肯马上有所行动,北堂戎渡被男人逗得白牙暗咬,自是极为不满,突然间挺腰抬臀,就想自己来,北堂尊越哪里会让他得手,立时就按住了北堂戎渡的小腹,轻斥道:“……朕什么时候准你自己来了?”北堂戎渡微微恼道:“谁让你就这么一直耍着我玩……既然你不来,那我自然就只好自己来了……唔!”
北堂戎渡话还没说完,鼻腔里突然就哼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只觉得胯间压力顿时一重,自己已经慢慢被一个温暖之处包裹住,舒爽无限,北堂戎渡口中泻出满足的轻吟,仿佛有一股电流直冲天灵,他紧紧抓住身上男人的腰,随着对方渐渐加快的动作开始沉浮在欢乐之中。
北堂尊越俯身吻着北堂戎渡的唇,下.身与其紧紧结合在一起,有节奏地徐徐动作着,北堂戎渡呻吟着攀住他的臂膀,被这汹涌的快.感刺激得只能死死抱住男人,由他操控着这一切,渐渐的,二人彼此十指相扣,共同攀爬极乐的颠峰,喘息与低吟穿织混合成一片,四瓣嘴唇相接,此时此刻,两人已经不再是父亲与儿子,而是一对情意绵绵的爱侣,良久,北堂戎渡的小腹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他用尽全力挣扎着哑哑低喊了一声之后,便颓然瘫软了身子,在身如常人的情况下,与北堂尊越这种无论体力和技巧都超乎想象的人发生这样一场情事,直累得他几乎气喘如牛,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心满意足地瘫软在榻上,全身不住地往外出汗,长发**地粘在身上,身酥骨软,通身缺力,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去动一下。
一直裹住北堂戎渡那.话儿的温暖地方缓缓离开了,片刻之后,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北堂戎渡,肌肤火热,与此同时,一个低暗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道:“……不行了?”北堂尊越精壮的身体上略有一点汗意,黑发微乱,身上被情人咬得全是红印子,他低头吻北堂戎渡潮红的脸蛋:“怎么样,很累了?”北堂戎渡闭着眼睛承受着男人温柔的亲吻,因为刚才实在耗去了太多精力,索性就哼哼着赖在对方怀里:“……你少瞧不起人,待我内力恢复了,再让你看看我到底行还是不行……”北堂尊越嗤然一笑,搂住北堂戎渡,一面抚摩着儿子的头发,一面给他盖好了被子,爱惜地不断亲吻着北堂戎渡的面颊和嘴唇,说不尽的浓情蜜意。
“……北堂陨此人行事当真不可靠,先前已经失手一次,如今更是一败涂地,眼下那人与北堂戎渡已经双双回到上京,这一次的大好机会失去,日后北堂陨只怕是再也无可奈何……”
幽暗的烛火中,一名男子静坐在桌前,将手中的茶杯无声放在桌子上,他沉默着,金色的头发被烛光一映,如同一匹灿烂的绸缎,旁边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人垂手安静立着,目光迅速在对方的脸上掠了一下,然后带着几分小心地开口道:“……王子不必如此,或许日后……”
“……这次的机会既然已经是被那北堂陨白白浪费,以那两父子的性情,日后他们必然行事越发谨慎,若是想要再有什么能够对一国之君下手的机会,实在是太过渺茫……”毕丹目光沉沉无波,语气低缓地说道,中年人见状,只得闭口不言,侍立在一旁,毕丹坐着沉默了一时,忽然间猛地一拳重重擂在了桌面上,直震得上面放着的茶杯猝然一跳,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毕丹面上闪过一丝不甘之色,随即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想到北堂尊越似笑非笑的脸,一时间心下滋味难言,中年人见此情景,自然不能再缄口,便出言劝道:“王子还是稍安勿躁,实际上,此次之事已经是十分冒险,涉及到大庆皇帝与太子,乃至中原政局,我哲哲暗中也参与其中,与那北堂陨有私下交易,若是一旦被知晓,大庆皇帝又岂是能够轻易罢休之辈?如今事情被平安掩盖下去,殿下与北堂陨之间的关系并不被人所知,也是幸事。”
“话虽如此,可是我又怎能甘心……以后只怕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毕丹面色不定,忽然却苦笑一声,道:“那人偏偏……却是一国之君……”中年人神色微肃,斟酌着语气道:“事已至此,王子现在还是应该动身回哲哲才是,若是在中原耽搁太久,只怕有些不便……”
“……不错,我也确实是时候应该回哲哲了。”仿佛受到警醒,毕丹缓缓站起身来,眼中微微闪过一道精芒:“我若长时间不在哲哲,只怕有人就容易会蠢蠢欲动,我那些兄弟们……父亲他毕竟年纪已经不轻了。”毕丹说着,闭一闭眼:“也许,以后总还会有什么机会的罢……”
北堂戎渡回京之后,转眼间已过了数日,京中的时局也逐渐恢复如常,这一日夜幕渐落,宫人已在外面催促了一回,但牧倾萍却无心用膳,只靠在轩窗下,眯眼看着越来越黑的夜色,窗外微凉的风扑面徐徐而入,沁人心肺,让人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许,不过几日的工夫,她明显消瘦了一些,神色也略显憔悴,即便有脂粉的巧妙修饰,那脸色也依旧显得有点儿苍白。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身而入,朝窗边的牧倾萍走了过去,也许是女性特有的敏感,牧倾萍似乎有所觉察,以为是哪个宫人进来掌灯,便道:“……茶已经凉了,去换一壶,等一下再去让厨房送些开胃的点心过来。”
牧倾萍说罢,却没有人应声,她心中奇怪,下意识地就回头看去,却惊觉昏暗的室中虽然的确是多了一个人,但哪里是什么宫女,即便看不清楚模样,却也分明可以辨得出那是个高挑的男子,牧倾萍心下大惊,不及思考便霍然站起,就欲厉声喝问,但那人身法极快,眨眼间就已经站在了牧倾萍面前,轻声说道:“……别叫,是我。”
三百三十六.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牧倾萍似乎察觉出有什么异样,于是下意识地就回过头看去,却惊觉室中多出的一个人并非是什么宫女,即便看不清楚模样,却也分明可以辨得出那是个高挑的男子,牧倾萍顿时心下大惊,还来不及思考便霍然站了起来,就欲厉声喝问是谁,但那人却身法极快,眨眼间就已经站在了牧倾萍面前,与此同时,只听一个熟悉之极的男音轻声说道:“……别叫,是我。”
牧倾萍听清楚了这个声音,窈窕的身子顿时如遭雷击般一震,然后渐渐地却放松了下来,她没有再说话,也不曾张口唤人,反而是用一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眼神去死死看着对方那张在昏暗的室内有些模糊的脸,表情中似乎既有些惊异,又有些意外的喜悦,此时已经入夜,窗外有月光和隐约的灯光淡淡透进来,再加上距离很近,因此就可以大概地看清楚那张脸,那是一张清雅出尘的面孔,玉白温淡,好似被薄云微笼着的皎月,眉宇之间的表情也是淡淡地悄然绽放,薄若雾蔼,凉胜清霜,唯有微凝着的长眉才透露一股无法形容也极难捕捉到的的黯然落寞之气,但即便如此,整个人也依旧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男子,只是此时身上穿的却是一袭侍卫的服饰,而并非像从前一贯的贵公子打扮,在昏暗的薄色夜幕中静静而立。
牧倾萍只觉得嘴唇和舌头有如铅石一般沉重,一时间根本发不出声音,心中一阵抽紧,两眼里满是古怪的神情,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过来,缓缓打量着来人,眼里最开始的茫然与无措逐渐转变成了惊喜和委屈,下意识地微微上前半步,鼻中便嗅到了对方身上溢出的那种淡淡香气,牧倾萍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嘴唇似乎翕动了一下,喃喃道:“韩烟……”
来人正是已经成为叛党被缉拿的沈韩烟,昔日的太子少君,琼华宫主人,此时室内没有掌灯,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流泻而入,却衬得男子的容颜更加柔和明净,牧倾萍带着有些恍惚的神情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但是下一刻,她的脸色便‘刷’地一下就白了,与此同时,一层冷汗几乎透出了薄薄的贴身小衣,她一把抓住了沈韩烟的袖子,尽量压低了声音急急诘问道:“你怎么敢到这里来?……现在朝廷已经发布了海捕文书,到处都是缉拿你的通告和画像,可你非但不小心,怎么倒还潜回东宫了?万一被……你这人、你……你怎么这样大胆!”
牧倾萍紧咬着嘴唇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青年,此刻她在震惊之余其实也是惊喜的,只觉得自己近来时常做的梦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梦中的那个人就这样来到了面前,原本以为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可如今不但可以看见他,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还可以触摸到对方,因此牧倾萍眼下的心情实在是难以描述万一,一阵心慌意乱之余又是一阵喜极,至于面前的沈韩烟究竟是叛党还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在乎,只担心对方的安全。
牧倾萍的急切忧色因着心中的惶然而显露出来,但沈韩烟的眉目却依旧如昔时一般浅淡而温然,和缓说道:“我联系到淳元……他毕竟还念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便帮我暗中潜进东宫。”当年北堂尊越与北堂戎渡还之间还不曾有其他关系之际,一次醉酒之后两人几乎差一点就有了肌肤之亲,事后北堂尊越为了掩饰便将一名少年送到北堂戎渡床上,便是孟淳元,后来北堂戎渡倒是对其颇为喜爱,并不以娈童相待,倒有点像是兄长看视幼弟,于是孟淳元当时便被放在沈韩烟居处生活,一身武艺也大多是由沈韩烟点拨,二人之间既有些师徒的意思又有主仆之谊,如今孟淳元已在北堂戎渡身边多年,任东宫官职,沈韩烟此次便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能够顺利进入东宫,不为人知地来到了牧倾萍这里,否则东宫警戒森严,只怕是困难重重。
牧倾萍听了沈韩烟的解释,心下略安了一点,但随即就忽地抬头,目中有逼人的灼灼幽光,她看着青年,嘴唇微微颤抖着,死死地看着那张俊雅脸容,却一时间心神激荡之下,始终说不出什么,只是痴痴地望着对方,半晌,才颤着声音沙哑问道:“韩烟……你告诉我,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成了叛党,做出那些事来?北堂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真的是那样的吗,北堂他说的都是真的是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牧倾萍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是痛心疾首,长久以来,她的心一直被面前这个人所占据着,无时无刻都在关心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可是转眼之间,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方从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被一夕之间打落深渊,变成了天下通缉的大逆叛贼,这种变故实是令牧倾萍心痛难当,此时她咬着下唇,固执着要从青年的嘴里亲耳听到一个答复。
沈韩烟面对这样的诘问,似乎是无言以对,他的神情仍然还是淡淡的,只是微敛了双眼,片刻,缓缓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北堂他既然已经跟你说过了,自然就不会是骗你的……”牧倾萍听了这完全是变相承认的话,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她用力抿住了自己的嘴唇,不知为何,眼中就开始有些酸涩之意,心底突然就空茫茫地感觉到无助,蓦地一软,竟是不由得一下子张开手臂扑上前去,将男子紧紧地抱住,整个人伏在对方怀里,无声地哽咽出来。
如此骤然生变,感觉到软玉温香满怀,沈韩烟心中一惊,既而似乎怔了怔,却并没有去推开牧倾萍,只是感受着对方肩膀的微微抽搐,任凭她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忍不住心下叹息,这也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而已……半晌,牧倾萍在沈韩烟怀中渐渐停止了哽咽,茫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要是一旦被人发现……”沈韩烟将她轻轻推离怀中,双唇微抿,显出些许坚毅的棱角,轻声说道:“我如今……”他说了半截话便忽然咽口不语,似在迟疑着,顿一顿,这才望着牧倾萍,问道:“北堂他……他回宫的这些时日,身体一切都还好么?”
牧倾萍一怔,却静静听青年说完,忽然间就无声地笑了出来,笑得那样宁静,然而却微微别过头,极力忍住眼圈内意欲落下的泪水,语气中颇有些埋怨地幽幽说道:“……你自己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只想着别人的事情……他没事。”沈韩烟微微蹙眉,神色似乎有几分淡漠不可见的黯然,须臾,他叹息一声,却依旧继续问道:“当日他颈上与面部都受了伤,如今已经痊愈了么?”牧倾萍微微一愣,旋即神色就默然一黯,垂眸下去,红润的菱唇有着强忍凄苦而形成的弧度,心中难受得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眼泪就快要悄然无声地落了下来,但她不愿在沈韩烟面前落泪,因此便极力忍耐着,低声回答道:“……他很好,只是当日刚回来的时候听说有一点伤而已,只是皮肉伤,并没有大碍。”顿一顿,继续说道:“宫里有上好的药,现在他的伤已经快好了,只是脸上还留着些痕迹,不过慢慢的也就好了,也不会落疤……他的身体也很好,没有什么事的。”沈韩烟听了这话,心下稍稍觉得有些安慰,眼中的惆怅之色却淡淡挥之不去,他怅然良久,不觉眉宇间聚起几许柔色,垂首片刻,语气中却流露出一股无可言说的伤怀之意,沉声问道:“……那么露儿呢?她如今……好不好?”
牧倾萍怔一怔,心中有些愁苦,却没有在脸上流露出来,只缓缓说道:“琼华宫如今早已被封了,里面原本做事的宫人全部被发派到其他地方伺候,至于佳期,她现在被交给了宋妃抚养……”牧倾萍说到这里,深深望住沈韩烟,道:“我原本以为可以养育佳期,可是我对你的心意却早已被北堂知晓,那日我想争取将佳期接到我宫里,他便干脆将这件事揭了出来,告诉我他是绝对不会把佳期交给我抚养……”牧倾萍说着,索性便将那日北堂戎渡与自己之间的事情对青年和盘托出,沈韩烟一时间张口结舌,心口骤然有些抽紧起来,仿佛受到了打击的模样,半晌,神情渐渐转为肃然,他微低着头,眉心深深蜷曲起来,终究只能是长长叹息了一声,紧紧用力攥着拳头克制自己,虽然情绪波动,却也仍然极力镇静着道:“……他全都知道了?”牧倾萍亦是默然相对,既而惶乱抬头,有些泫然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当日、当日若不是我一时克制不住自己,对你说那些话,他又怎么会恰巧在外面听见……韩烟,这件事全都是我不好,不然佳期必定是会交给我来抚养的,我也能够帮你照顾好她……”
沈韩烟默默不语,浓重的阴翳笼罩在他的眉眼周围,窗外疏落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却好象怎么也照不亮,牧倾萍见状,不觉抓住了男子的一角衣袖,几乎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目光,只语带急切地道:“佳期虽然不在我这里,可是既然托付给了宋妃,那也还是妥当的,宋妃一向性情温婉,人也和善,虽然未必能视佳期如己出,但也决不会亏待她的。”沈韩烟微微皱眉,心下又酸又乱,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积在喉头一般,那种感觉直欲摧人心肠,激得人落泪,然而他毕竟是个男人,不比女子,因此到底还是忍住了,沉重道:“我只是担心因为我的缘故,对露儿有什么连累……她有我这样的父亲,一个逆贼,对她不知有多少坏处,虽然她是个女孩,日后不会妨碍到谁的皇位,应该没人算计她,可是露儿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半点护着自己的能力,只要身边的人多嘴说点风凉话,对她就已经是很大的影响了。”
“……你不用担心,佳期再怎么说也是北堂的长女,谁敢因为什么事情怠慢了她?”牧倾萍见沈韩烟神情沉重,便咬着下唇用力地摇了摇头,一面加重了肯定的语气安慰道:“没有一个人敢为难她的,也没有人敢多嘴多舌,你只管放心就是,北堂他是极疼爱佳期的,吩咐宋妃一定要好生照看着,不许有半点的差池,我在宋妃宫里也看过了,她待佳期比润攸还要仔细些,不敢有一点大意……韩烟,我答应你,我必定会时时去看望佳期,护着她平安长大。”
牧倾萍说着,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身去掌了灯,室中顿时便亮堂起来,牧倾萍在柜子里寻了片刻,然后抱出一只箱子来,放在桌上打开,只见里面满眼皆是最上等的衣料,色彩鲜亮,质地绵软光润,精致无比,牧倾萍轻轻摸着这些料子,只是如常微笑着,轻声道:“你看,这些都是新进贡的蜀锦,价比黄金的,北堂叫人选了最好的一份给了佳期,甚至连针线上的人也不用,只吩咐我和宋妃谢妃三人亲手做了衣裳鞋袜给佳期穿戴,比起润攸和新儿,北堂对这个女儿当真是十分上心疼爱了……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韩烟,我没有什么本事可以帮得到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平日多多替你照顾佳期,我会视她如己出,竭尽全力护她周全,不让人待她不好,更何况有北堂的庇护,明里暗里都不会有人敢使绊子。”
沈韩烟仿佛有些出神,眼中对于女儿的眷恋和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半晌,青年不由得微微慨叹,低声说道:“我知道……倾萍,多谢你。”牧倾萍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所有软弱却在这一瞬间汹涌而来,无论怎样也克制不住,她以手拭去眼角即将流出来的泪水,轻声叹息着,神色亦是凄楚,有点哽咽地缓缓说道:“韩烟,我一个女子,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她说着,眼见男子眸中的眷恋和不舍之色,忽然就温和地望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今夜冒险来这里,是不是放心不下,想看一眼佳期?”沈韩烟苦笑:“自从那日动身前往真南山,到如今我再也没有见过她,露儿现在已经四岁多了,正是长得很快的时候,不知道比起当日有没有什么变化?也许已经长高了一些?……当年她的生母难产而死,她直接就被送到我手里,我只知道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这段时间我每日都在惦记她吃了什么,穿了什么,玩了什么,我想见见她,我不能不见她一面,不能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沈韩烟说话之际依然微笑,但眼中却泛出一抹悲凉,容色就仿佛外面的月光一样素白,牧倾萍修饰精致的秀眉倏忽一动,再恢复过来时,已旋即转了一副镇定的神情,道:“现在时辰还早,我让人去宋妃宫中,带佳期过来玩。”说着,不等沈韩烟说话,自己已搅裙快步行至外面,唤过一个宫人吩咐了一下,待重新回到室内,却见沈韩烟坐在窗下,蹙眉苦笑道:“倾萍,实在是烦劳你……”牧倾萍静静走过去拉住青年的衣袖,柔声道:“我也只能为你做这点事情而已。”两人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有人道:“……主子,郡主已到了。”牧倾萍恍然一惊,立刻道:“快请郡主进来。”话音未落,已压低了声音对沈韩烟道:“……快到屏风后面去。”沈韩烟二话不说,立刻便快步避到不远处的一架大屏风后头,他刚刚站定,就听见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清脆可人的童稚声音甜甜道:“……夫人让露儿来玩,那露儿现在已经来啦,夫人这里的绵蓉糕快拿给露儿吃。”
沈韩烟在屏风后听到这个熟悉的童声,顿时身子微微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攫住了所有的意识,全部的精神都被这个声音给吸引住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不由自主地用手紧紧扣住屏风一角,只觉得内心无限杂糅的情绪纠缠郁结,一股脑儿地全部绞缠在心脏上,勒得紧紧的,几乎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错觉,沈韩烟喉头骤然有些发紧,他尽量不弄出半点声音,只透过屏风镂空的地方向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个大约四五岁模样的小女孩正进到室中,两道弯弯的细致眉峰下面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双眸灵动,晶莹的肌肤白净异常,带着明玉一般的光泽,娇小的脸庞上点缀着小小的殷红唇瓣,生得粉妆玉琢,极是秀美,恍若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初开,女孩头上梳着两个圆圆的双鬏,整个人可爱之极,那眉眼口鼻,无一不是隐隐有着北堂戎渡的影子,正是沈韩烟日夜牵挂的北堂佳期,沈韩烟只看了一眼,顿时不自觉地用力捏住了腕间的一串念珠,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克制住情绪。
一时北堂佳期走上前来,端端正正地屈膝福了一礼,不过才四岁多的年纪,举止却像个小大人儿,一板一眼地道:“给夫人请安。”牧倾萍面上笑容温和,招手示意北堂佳期上前,柔声道:“在我这里还拘什么礼数,来,露儿不是要吃绵蓉糕么,这就叫人拿来给你吃好不好?”北堂佳期一双眼睛灿耀如星,拍手甜甜笑道:“好呀,夫人这里的绵蓉糕最好吃啦。”一边说着,一边已过去拉着牧倾萍的袖子,灵活的眼睛微转,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出一颗松子糖来,道:“夫人,我给你糖吃。”沈韩烟在屏风后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笑容天真,尽显一派无邪之色,一时间心头一热,几乎要忍不住出去将她抱上一抱,亲上一亲,然而理智却又让他只能克制住自己,否则北堂佳期这样小的孩子不懂得保守秘密,很容易就会露了口风,因此沈韩烟只能用力握着拳头,极力压抑着自己即将迈出去的脚,不一会儿,有宫人端了糕点和饮品进来,牧倾萍道:“露儿,来我旁边坐。”北堂佳期依言到椅子前,但此时她不过四岁多的年纪,那椅子太高,一下没坐上去,牧倾萍朝她伸过手臂,和顺道:“露儿来,还是我抱着你罢。”北堂佳期顽皮道:“露儿很重呢,夫人抱得动么?”牧倾萍含笑道:“你才几斤分量?”
北堂佳期笑嘻嘻地被牧倾萍抱在腿上坐着,一时乖顺地伏在对方肩头,却忽然从空气中依稀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不觉就歪着小脑袋,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周围,道:“好香……”牧倾萍道:“露儿,怎么了?”北堂佳期把脸埋在牧倾萍颈边,皱着小鼻子道:“露儿好象闻到阿爹身上的香味了……”与此同时,屏风后的沈韩烟一颗心顿时一热,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缓缓攥紧双拳,仿佛失力一般地倚在屏风上,面上似喜还悲,牧倾萍身上微微一紧,旋即就放松下来,不动声色地道:“是这里焚的香……露儿快吃点心罢,刚做好的,你尝尝好吃吗?”
窗外夜色静静,风声亦是疏落近无,巨大的牡丹屏风后,青年从镂空的部分看着灯光下一名窈窕的宫装美人用筷子夹着点心,小心地放在怀中小女孩红艳的小嘴里,北堂佳期那样安静懂事,不吵也不闹,乖乖地坐在牧倾萍腿上吃点心,漂亮的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身体散发着暖暖的香气,牧倾萍见了,禁不住在女孩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又夹起一块软绵绵的点心问道:“……还要吃吗?”北堂佳期慢慢摇了摇头:“露儿很饱了。”牧倾萍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莲子汤喂北堂佳期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拿起手绢替她擦了擦嘴,逗她玩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北堂佳期走后,牧倾萍回身看去,就见男子从屏风后缓缓走出,面上神情寂寂无声,看不分明,只低声道:“……露儿确实过得很好。”牧倾萍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酸,忍了半日的眼泪终于再也耐不住,连珠串似地落了下来,一时掩住面孔,不愿意让对方看见自己失态落泪,直到再次平静下来之后,才道:“……韩烟,其实你心里现在最想见的是他,是么?”沈韩烟指尖很凉,他一言不发,似乎是疲倦到不能自已,又仿佛是没有听见,须臾,才神色安详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能怎么样。”
牧倾萍抿一抿唇,眼神复杂:“韩烟,也许我可以……”沈韩烟落寞地笑了,摇头道:“他不是佳期,以北堂的修为,无论我藏在哪里也不可能瞒得了他,必定是会被他发现的,到时候只会连累你。”牧倾萍深深看着男子,终于还是说道:“……他那日对我说过,如果真的有一天让他看到你,他也不会杀你,即便你对不起他,但他仍然还是下不了手,不会伤你性命。”沈韩烟听了,漆黑的眼中似是闪过无限伤痛,他忽然轻笑一下,道:“也许世事向来就是如此罢,我不能逃脱身为人子的安排,更对不起北堂。”他说着,眼中仿佛有无边夜幕笼罩,是让人沉沦的黑暗,牧倾萍不知如何开口,沈韩烟却忽然说道:“……好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若是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只怕给淳元添麻烦。”牧倾萍心头微微一颤,脱口道:“你……以后还来不来?”一时间语带急切,上前牵住男子的衣角:“至少,至少告诉我一个落脚的地方,让我可以寻得见你……”沈韩烟迟疑了片刻,既而口唇微动,低声说了一个地方,又道:“你若是派人去那里,将此物出示,自会有人与你联络。”说罢,取下腰间一枚小小的玉牌,放在牧倾萍手里,牧倾萍握紧了玉牌,仿佛安心了许多,沈韩烟犹豫了一下,既而殷殷托付道:“倾萍,露儿以后便烦劳你多看护一些,若有什么事,便叫人去那里给我递个消息。”
“我明白。”牧倾萍重重点了一下头,将玉牌收入怀中:“露儿那边有宋妃操持,我再从旁多留心,必不会有什么不妥。”沈韩烟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终究只是一句:“……倾萍,多谢你。”牧倾萍恋恋不舍地端详着男子清俊的容颜:“你明明知道,你我之间……又何须说这些。”沈韩烟见状,微微叹息,轻抚了一下牧倾萍的肩膀:“……保重。”说罢,转身而去,修长的身影淡薄如雾,步履也是那样的轻,好似缥缈的一缕轻烟,眨眼间就消失在帷幕之后。
牧倾萍眼看着沈韩烟离开,忽然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什么人给抽去了一样,软软跌坐在椅子上,她虚脱般慢慢从怀里取出那块温润的玉牌,以手轻抚,喃喃苦笑道:“其实刚才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可以不顾一切跟你一起走……可惜,你心里明明知道的,却不肯说……”
那厢沈韩烟小心地避开一众宫女和太监,闪身出去,与此同时,从怀里摸出一张薄薄的面具,朝脸上一扣,又用手略略整理了几下,顿时就变成了一个面目端正普通的侍卫,沈韩烟离开了牧倾萍所住的地方,一时外面清风爽爽,花木树影婆娑,依稀有人隐在黑暗之中,低低示意道:“……少君,快向这里来。”那站在树后的年轻人大概有十七岁左右的模样,身穿官服,容貌十分俊秀,沈韩烟快步闪身而去,压低声音对那人道:“……方才没有什么事罢。”
“一切还好,少君现在可是要去暗中见殿下一面?”孟淳元环视了一下四周,轻声问道,沈韩烟一时踟躇,涩然笑了笑:“我哪里有什么面目见他……况且又如何见得到,只怕要被他发觉,反而要牵连到你。”孟淳元微微垂目,平静道:“总而言之,无论外面怎么传闻,我心里也不信少君会当真要害殿下。”说着,牵袖示意道:“一会儿殿下寝宫那边换值,由我带人去巡防,少君只随我去就是了,或许能见到殿下一面。”沈韩烟迟疑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却说此时北堂戎渡宫中灯火通明,眼下已是夜色柔和,无数盏琉璃灯已然高高挂起,北堂戎渡外披一件鹅黄衫子,几绺细碎的发丝从金冠中逸出,更添几分飘逸,用手中的折扇在面前男人的肩上轻轻一敲,道:“……今晚不许在我宫里留宿了,你喝了酒,酒气熏得人头疼。”
北堂尊越的唇角因情人小小的抱怨而扬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他伸手捉住打在自己肩头的扇子,同时微微用力一扯,北堂戎渡被拉得脚下一个趔趄,还未等站定,已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熟悉的男子气味扑面而来,北堂尊越的怀抱温柔而有力,揽北堂戎渡于怀,替他挽一挽松垂的鬓发,道:“……没良心的小子,朕好心好意来瞧你,你倒要赶朕走,嗯?”北堂戎渡眉目清淡,灯光下如同含情一般温润平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地微笑着道:“我没良心你又不是才知道,都是让你惯坏了,现在你就自食其果罢,没的抱怨。”他说着,眉眼之间却有着柔和似水的熠熠神采,眼睛亮得就好像一直能照到任何人的内心深处,北堂尊越笑着叹了口气,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过北堂戎渡线条鲜明的面孔,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爱味道:“……朕可不就是把你给惯坏了?现在弄得你无法无天的,连朕都敢不放在眼里。”
北堂戎渡微微仰起头,淡淡的灯光里,男人一袭家常的宝蓝色团龙外袍与北堂戎渡的蔚蓝双眸相映得宜,两张相似的面孔靠在一处,好看得过份,叫人为之神眩,隐隐有些不真实,北堂戎渡心下一派喜悦安宁,眼波流转之间,已在双颊有了几分微微酡红的酒色,他用指尖点了一点北堂尊越的薄唇,嬉笑道:“你真是罗嗦死了。”话音未落,已伸手从旁边桌上取了酒杯,举起来径直放在北堂尊越嘴边,喂对方喝酒,北堂尊越见他笑靥明艳夺目,在通明交错的华丽光线中如珠如玉,不觉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父子俩互相依傍着,十分亲昵,北堂尊越冷峻的眉宇间此时一片和畅,不见平时的威严,容貌虽然看起来只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但神情却十足是一个对情人体贴入微的中年人,他溺爱地以唇触了触北堂戎渡的鼻尖,眼中有迷醉之色,低笑道:“……长生,你即便是妖魔精怪幻化来迷惑朕的,朕也认了。”
北堂戎渡闻言,素来微凝的眉头遽然舒展,远眉含春,忍不桩嗤’地一声轻笑,说道:“……那你岂不就成了昏君?我也成了迷惑君王耽误社稷的妖人?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是担不起的。”灯光下,北堂戎渡泛上酒意的脸蛋嫣红可爱,脸上的那一道伤痕也已不明显,些许乌丝软软散落在耳垂处,北堂尊越微微低头,轻柔的吻仿佛蝴蝶般落在北堂戎渡的面庞上,弄得北堂戎渡只觉得皮肤略有些痒意,便笑着想躲,北堂尊越揽紧他的腰,柔声道:“……不许动。”北堂戎渡的眸光灼灼含情,面前男人柔和的神色倒映在他澈蓝的眼底,激起徐徐的涟漪,北堂戎渡微笑着,伸手握住情人暖暖的指尖,温柔凝视着对方,笑道:“好啦,我不动……”他亲了亲北堂尊越的面颊,语调切切如暖阳:“不许再喝了,省得你要借酒装疯。”
“……朕何须以酒盖脸,朕若是今夜想要留下来的话,莫非还非要有什么借口不成?……总不信你能把朕拒之门外。”北堂尊越笑嗤一声,轻抚北堂戎渡黑亮的长发,神情惬意,此时窗外有熏然清风溜入殿中,有些凉,北堂尊越道:“风有些冷,你穿得这么薄,去把窗关了罢。”北堂戎渡答应一声,依言起身走到窗前,眼下是静夜时分,远处的宫灯一盏盏亮着,好似无数星子,遥遥一队侍卫正朝这边经过,当中一人忽然身子微微一颤,神色迷蒙而幽暗。
远处的窗口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露出一丝缱绻的味道,如同一个柔软清润的梦境,沈韩烟有一瞬间的恍惚,内心灼痛,就彷佛时光倏然回溯,又回到了从前,心中明明有那么多那么重的思念,然而这样的相对却如同一弯残缺不全的疏月,显得触目惊心……沈韩烟的双眸似被一层薄薄的雾蔼覆盖,渐渐黯沉下去,他深呼吸了一下,贪婪地看着窗前那人,然而对方很快就合上了长窗,此时花丛中忽然有寒鸦‘嘎’地一声惊飞而起,划破了如水的月色。
三百三十七.暗中的毒刺
沈韩烟眼看着北堂戎渡很快就合上了长窗,一时花丛中有寒鸦嘎嘎惊飞而起,划破了如水的月色,沈韩烟目色怔怔,脚下不由得便缓了下来,身旁孟淳元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青年的腰间轻轻一抵,顿时沈韩烟一滞,随即就强行定下心神,微微低了头,跟着孟淳元继续前行。
北堂戎渡关上窗子,还未等转身,整个人已被男人低缓而芬芳的呼吸所笼罩,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他的臂肘,北堂尊越在身后无声无息地笑出来,牙齿轻轻啮住北堂戎渡的耳垂,将其拥入怀中,道:“……朕瞧着你似乎长高了一点儿。”北堂戎渡嗅到对方的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略掺着些许让人很容易沉溺的清苦气息,便笑道:“是吗,我自己倒是不大能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