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昼昼
妈妈：“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不知道，我最近都很忙，等以后有空再说吧。”
从始至终，燕晏都错开与人的眼神交流，怕的就是被发现眼尾和鼻尖那片不自然的通红。
说得急促且生硬，燕晏感觉自己没办法继续待下去，匆匆离开。
燕晏有些无语，明明这两个小时内他都想好等面对妈妈时该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怎么，怎么还会那样狼狈僵硬，等进入到电梯时，他就从面前的镜子中看见自己脸上又多了道泪痕。
“妈妈……哥哥怎么走了啊？”
文竹抱起小森雅，撩开她耳边的碎发，说：“喜欢哥哥啊？没事，过几天还能见面的。”
*
裴允辙最近几天出差。
听说去的是一座风景宜人的旅游城市，在每天某个时间段燕晏都能收到他发来的风景照。
阳光怡然，依山傍水，风景美如画。
刚坐上车，裴允辙就打了电话过来：“燕晏。”
燕晏嗓子有点紧，他看向窗外，许久后才调整好：“裴老师……怎么了？”
裴允辙：“你今天去看你妹妹了，怎么样，之前准备的礼物她喜欢吗？”
燕晏：“嗯她很喜欢，跟我说了很多句谢谢……森雅她很乖，感觉很多人都很喜欢她。我也好喜欢她。”
电话那头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只过了五秒，就安静下来。
“我往湖边走，那里安静点。来聊一会儿天吗？”裴允辙声线低沉而轻柔，他会很认真聆听燕晏的说话，也会和燕晏一五一十交谈着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裴允辙：“之后我们一起去这旅游吧。”
久久没得到回应。
“燕晏？”
燕晏：“裴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有点困，不说了，你也去忙吧。”
裴允辙：“好。”
“燕晏，我喜欢你。”
隔着电话听着这句话，燕晏没敢有任何回应，他只是感觉自己好难过。
他没挂电话，手机就一直保持通话状态，过了会儿他整理好自己情绪才简单嗯了声，挂断电话。
现在这个时间，裴叔叔和裴阿姨都不在家，燕晏一回家就避着家里人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孤独无力地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拍的照片，那一张张都是收养登记证的照片，而被收养者的名字正是����燕晏。
字里行间都在告诉他，他不是亲生的，他不是燕家人。
所以这就是爸爸妈妈当初离婚可以随意抛下自己的原因吗？燕晏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是脱离原著的时间太久了，他也想不起原著里有没有说过他不是亲生的。
其实是不是亲生的对他现在而言并没什么区别，反正燕正明不喜欢他，妈妈也有其他家庭了。
只是只是……只是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燕晏还是没骨气，忍不住让泪水一个劲的流了下来。
他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闷头哭，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包围。
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所以当初爸爸妈妈才可以抛弃他抛弃的那么轻松。把他丢到国外自生自灭。
那当初爸爸对燕瑶如这么好是不是也无可厚非，因为那才是他的家，而不是自己的。
不对，他本来就没家了。那爷爷给他的股份是不是也要还回去？
燕晏一连几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为了掩饰风平浪静，在裴允辙给自己发消息后，他都会强装镇定发一张表情包，裴叔叔裴阿姨敲门吃饭的时候就说自己点过外卖了，实际上他滴水未沾。
燕晏也知道这样子下去他会死的。
可是只有身体隐隐传来的阵痛感才会让他好些。
哭到后面没力气，何况又一连几天没吃饭，燕晏就整天睡觉，不再画画和打游戏麻痹自己。
房间的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房间光线黯淡，明明正值夏季，屋内却凉得古怪，燕晏缩在被子里也感觉自己四肢发亮，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燕晏。”
“燕晏。”
入目的光线极其刺眼，燕晏醒来就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病房里有裴阿姨有裴叔叔有医生，还有妈妈。
瞧见燕晏睁眼，大家松了口气，医生说：“打了点滴，就让病人好好休息吧。”
为了让他能好好休息，除了妈妈以外，其他人都出了病房。
文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没让自己吓到燕晏，可她的性格就是容易张牙舞爪，没什么性子去冷静温和的说话。
“燕晏，你到底怎么回事，一连三天不吃饭，要是裴允辙没发现你的话，你是不是就干脆死在那了？”
燕晏没力气有什么反应，只能默默听完文竹的话。
过了片刻，病房陷入静默一片。
燕晏张了张嘴，嗓子干涩，艰难地说：“妈妈，我已经都知道了。”
“我是领养的不是亲生的。”
“所以小时候家里那些亲戚调侃我说我和你们长得不像，是他们知道我是领养的吗？”
文竹一愣：“你是，怎么发现的。”
可这个不重要了，她嘴唇嗫嚅：“我原本是打算这件事等你成年之后就当面亲口告诉你的，毕竟这是你的人生你有知道的权利。上次叫你一起吃饭，就是想当面和你谈谈这件事的。”
自己知道和被妈妈告知，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一瞬间，燕晏就察觉自己与她之间似乎多出一层薄膜，看不见摸不着，却确实存在。
燕晏好久没喝水了，他四肢发软，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流出眼眶，沙哑地说：“既然这是我的人生，那为什么不小时候就和我说？你们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把我的生活搅成一团，现在，我好不容易把他们重新粘起来，你又将他们丢到地上，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想知道我是不是领养的，我根本不想知道！！”
他的声音把走廊的人吸引了过来，但最后，谁都没进屋。
文竹发怔，她张了张嘴，说：“……对不起。你好好休息吧。”
燕晏：“……”
屋里的人都走后，燕晏就陷入长时间的一段昏迷当中，只是不时他能感觉到有护士进来给他换药，然后自己的手还有脸都会被温热的毛巾给擦拭过。
一天一夜的修整过后，燕晏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脸上还是很憔悴。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裴允辙，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裴允辙只是简单问：“要喝水吗？”
“……”燕晏眼睛发涩，点点头。
裴允辙就拿了根吸管给他，裴允辙调整好病床角度，帮忙扶好水杯位置，让他一点一点地汲取进水分。
喝完水，燕晏眼睛通红，一直望着裴允辙，过了好一会儿，燕晏才张口说话：“那天我在病房外面看见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
裴允辙：“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爱惜身体。”
燕晏：“……”
裴允辙却没丝毫责怪的意思，他像以前一样牵起燕晏的手，十指相扣，真实的感触到对方的体温。
燕晏其实是很贪恋牵手的感觉，可是他的脑袋有点钝，须臾他就意识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就下意识想挣脱，可被对方牢牢握住。
一阵无言却又感觉到心安。
“裴老师……我好难过，我没有家人了。”
“法律意义上，你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和其他亲戚。”
燕晏一愣，有点想笑：“我是说血缘上的……算了，你应该不懂，所以你才会以为我是不爱惜身体。”
他垂下眼睫，因为皮肤很白，面色憔悴便看起来更加容易破碎：“我知道，我是领养的其实也没什么，因为爷爷他们肯定也知道，对我现在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还是会难过……我以前也想过为什么我和爸爸妈妈长得不一样，只是没想到是因为不是亲生的。”
“你说，他们之前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是领养的不喜欢我，所以才谁都不要我啊。”
不知不觉，眼眶又盈满着泪水，因情绪感染，燕晏的鼻尖和燕晏红通通的，肤色皙白上显得极为明显，嗓音低低小小的，就像脆弱的小猫一碰就受伤。
裴允辙用纸巾轻巧地擦拭掉他脸上的眼泪，然后摸了摸他柔软微长的头发，再亲了亲脸颊。
燕晏脸庞瞬间发烫，瞳孔微睁。
“他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现在或许也没法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燕晏，我永远在这里。你说你没家人了，那我会成为你的家人。”
裴允辙一眨不眨望着燕晏，一度像要望进彼此的灵魂深处，认真而虔诚真挚。
有人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燕晏感觉到微妙，嘴角微微上扬，却又说：“你不是在安慰我吗？”
“嗯。”裴允辙手指颀长，骨骼精美，他用手仔细撩开对方耳边的碎发，轻柔地说：“因为喜欢你才会安慰你。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燕晏本来就不喜欢运动，这么一折腾很快就又累了。
等他睡下后，裴允辙才离开病房。
他看见文竹在外面等着，不知道等了多久。
“允辙。”文竹两手插兜，她的打扮向来艳丽抓睛，凭借保养得当和精美的脸庞，走到哪都会吸引人的目光。她从椅子上站起，有些难堪地说：“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既然收养了他，就要将燕晏当做亲生孩子，所以也没必要告诉他这件事。”
走廊没人。
裴允辙沉默片刻，说：“不，还是要和他说。”
“我之前，不想让您和他说是以为他会伤心，以为家人对燕晏还是蛮重要的，尤其是您，知道您要回国时，他一连好几天都很开心。”
“但现在看来，您说得对，这是燕晏的人生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哪怕会很难过。”
文竹端详他许久，最后忍不住笑了下：“所以要换种方式让他知道。”
“这件事让燕晏自己发现还算好了，要是我亲口说的话，或许他会更加不知所措。”
“……”
“蛮好的，允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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