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子汤汤
前边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光听着,到这儿没忍住插了句:“真想吃让他在这烤呗,你们自己点的自己烤,还省我事了。”
元京墨几乎瞬间就扭过头去看秦孝,秦孝把玻璃瓶的雪碧盖子起开搁在元京墨那边,站起来往烤架走。
老板真不在乎这个,还专门往边上挪了一步给秦孝空位置。
说实话,前边元京墨说秦孝烤得好吃,老板也就听听,没当真。烤个肉串看着简单,真的弄得好吃不是易事。要不然都是一样油盐酱醋下锅,有的人炒的菜香得人想舔盘子,有的人炒的菜吃了得跑厕所?
但秦孝一上手老板就知道元京墨没说大话。
他手上不算多熟练,可刷油撒料一样样都稳当有数,连翻面的时间火候都刚好。
老板招呼了老板娘一声出来拿串,拽下肩膀上的毛巾擦手:“回去还找别人学了?”
秦孝说:“没,按你教的烤的。”
这些老板的确都教过,包括烤肉先撒盐、烤菜去了水分再刷油这些细碎东西,当时老板都边烤着边说了。但秦孝毕竟只在旁边看着听了一遍,老板本来想着他能烤成了就算不错,没想到真能烤得这么好。
小地方开个小店,根本没师傅徒弟的概念。但老板这会儿看着秦孝烤串儿的样子,由衷升起一股子当师傅的眼见徒弟成才的欣慰来。
“还能再刷一遍酱。”
秦孝说:“他吃咸味轻。”
老板瞧一眼托着脸看得兴致勃勃的元京墨,又见秦孝撒完孜然还伸长手拿了不常用的瓶,了然:“他好吃花生芝麻面儿。”
“嗯。”
原本老板还想说秦孝要是真有想法,手艺开个小店也没问题,可这会儿忽然想起秦孝一开始说的不开店只在家里烤着吃的话来。
确实没打算开店,这烤法儿,就是专门可着单独一个人口味来的。
“他是你弟弟?”老板当了回上菜的,把烤串放下让秦孝去吃饭,撵人的时候顺嘴问了句,问完又否认:“看着不像啊。”
元京墨满足地舔掉嘴上粘的调料,说:“不像吗?他长太快了。”
他这句话误导性太强,老板还以为真的是:“哥俩儿感情够好的。”
从头到尾秦孝都没出声,元京墨也不解释,还拿了串板筋给秦孝:“你吃这个吗,哥?”
秦孝额角抽跳了下,默两秒接过去:“好好吃饭。”
“我没不好好吃啊,”元京墨嘴角抿着笑,两只眼睛眨巴眨巴地扮无辜,“我吃的比你还多了。”
秦孝不说话,元京墨又挨近了点:“哥——唔……”
馒头片的堵嘴效果明显,元京墨也不恼,捏着馒头片的边一口馒头一口串吃得悠哉,中间还伸头咬着吸管喝两口雪碧。
秦孝把雪碧的绿玻璃瓶往元京墨近处挪了挪。
临走老板还用塑料袋给装了不少花生芝麻面,老板娘自己炒熟磨的,比外面卖的干净,也更香。
两个人提着花生芝麻面围着附近的湖溜了两圈消食,又去眼镜店买了几盒眼贴,要不是林珍荣打电话来问到哪儿了,元京墨还想找别的地方再待会儿。
不是一定要玩什么,就想和秦孝一块儿,哪怕一中午过去连说了什么话都记不得,好像什么要紧的事都没做,可就是觉得舒服,想让这样的时间再多点,再长点。
不过林珍荣已经打电话后元京墨没再磨蹭,知道家里惦记,和秦孝坐小三轮去车站坐最近一班客车。
回秀溪的车上不能像从新城回来时那么随意,有认识的人,两个人只能规规矩矩坐着。
人规矩,但是手有自己的想法。细白两根手指走路似的挪过座位边界,碰到运动裤的布料,接着毫不迟疑地准备向上攀登。
可惜刚离开座位就没了自主权。
秦孝攥住作乱的两根手指好半天没动作,元京墨本来还一本正经地坐着装无事发生,结果秦孝根本没反应。
手指头还抽不出来。
元京墨偏过头看秦孝,小声说:“不怨我,是它自己不听话。”
“不听话?”
“啊,”元京墨眨眨眼,“我一直老老实实坐着呢。”
“不听话别要了。”
元京墨眼睛登时睁得溜圆:“!”
秦孝还是攥着没松,眼底少有地浮起几分戏谑:“别要了,给我吧。”
罕言寡语的人乍来这么一句简直要命,元京墨小心脏在胸膛里扑腾,车快到秀溪了耳朵尖还泛红。
“你从哪学的这么说话啊……”仗着书包和座位遮挡,元京墨悄悄把其余几根手指全塞进秦孝手里让他攥着。
“再说了,”元京墨揪揪耳垂,小声咕哝,“不本来都是你的么。”
第51章 春苗
偷偷牵在一块儿的手一直没松。
大巴车先经过通往下溪村的路口,元京墨远远看见秦孝的自行车停在树下。
正巧前边有人喊司机师傅到路口停车,元京墨就没开口,压下心底不舍得秦孝下车的黏糊劲儿,问:“你怎么没骑那辆新自行车呀?”
“一样。”
“噢,”车已经开始减速,元京墨赶紧说重点,“明天你记得来接我。”
说完就往外抽手,可没抽出来。
前边也到下溪村的人往后门走下车的时候招呼了一声:“秦孝不下车啊?”
秦孝还攥着元京墨的手,说:“我到镇上。”
等车再开起来,秦孝松了劲,元京墨把手抽出来,掌心潮乎乎的,全是汗。
知道有书包和前边两排座位挡着,也知道刚才不动才不会引人注意,可那人站在后门直直看过来的时候元京墨还是紧张得不行,像是心脏都要跳出喉咙。
三五分钟就到了镇上往元家走的路口,县城到秀溪的大巴车不像长途客车有专门的行李舱,行李都是直接拿到车上。秦孝在前边提着行李箱,元京墨老老实实拿包跟着秦孝下车。
好不容易把心跳稳下来,结果还没说话呢,就听见秦孝在前面叫了声“元大哥”。
元京墨登时一个激灵,僵着脖子一厘一厘抬头看——
路边站着的不是元长江是谁?
元京墨甚至觉得能听见自己脑子在“嗡嗡”响,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都忘了眨:“爸……”
“约摸着你快回来了,”元长江和元京墨说了句,从秦孝手里接过行李箱,问,“秦孝去县城有事了?”
“啊……”元京墨下意识想编个假话遮掩,可惜脑子实在转不动了。
秦孝说:“我去了趟新城,之后打算到那边干活。正好元京墨放假,一块坐车回来。”
“去新城干活?”元长江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点上:“我听说你不干镇上的活儿了,也没碰见问你。打算好了?去干什么活,你自个儿去还是有人搭伴儿?”
秦孝一样一样答:“打算好了,上溪村的马大哥在那边工地上,说招人。”
“马友富是在新城,”元长江眉头紧了点,“你跟他联系了?工地上的活不易干,你要缺钱就来家说。”
“不是缺钱,”秦孝说,“跟马大哥联系了,还没定下具体时候。”
元长江看着跟前两个半大少年,差不多的年纪,自家孩子还一副长不大的模样,秦孝却已经成大人了。
心里难免感慨,面上倒没显露什么。元长江拍拍秦孝肩膀,轻叹口气说:“行啊,出去闯闯也好。正巧京墨在新城,虽说他不顶事,多少有个商量照应。”
元京墨宕机的大脑恢复运转,在边上低声抗议:“我怎么不顶事了。”
“行,你顶事,”元长江语气软下一百八十度,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到一个月工夫元京墨瘦了不少,“赶紧回家吧,你妈正炸麻花呢。秦孝,走,坐一路车了,先到家去歇歇。”
元京墨也跟着看秦孝,秦孝没应:“我去趟邮局,明天来。”
他说话总一是一二是二的,元长江劝了两遍见他不松口就没再强留,只领着元京墨往家走。
“往后秦孝去新城了你有空多联系,缺钱缺东西了和家里说,别难为着。”元长江边走边嘱咐。
元京墨正走神,想着秦孝陪他多坐这一会儿,折回去骑自行车要走好长一段,回神只听清后半段,说:“我难为不着啊,钱够花。”
元长江哭笑不得在元京墨头上敲了下:“我说秦孝,让你往后多顾着秦孝点,净想自个儿了?”
“哪有,我是没听见!”
“行行行,没听见没听见……”
到家的时候林珍荣正巧端着盛麻花的小筐从灶屋出来,元京墨伸手摸了个,还热乎着。
“不洗手就拿,”林珍荣笑着说他,伸了伸小筐让放回去,“凉凉酥了才好吃,先洗手去。”
元京墨余光看见元鹤儒正穿过院子往这边走,先扬声喊了句“爷爷”,接着回头朝林珍荣摆手:“不凉也好吃,我没洗手再放回去那别的麻花都不干净了。”
“你还知道不干净。”林珍荣索性不再管他,端着小筐过去让元鹤儒尝。
元京墨两口一个,吃得格外满足:“我知道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不嫌弃我自己。”
元长江边提着行李箱往屋里走,听到这儿笑了声:“家里谁嫌你了?”
“没没没,都不嫌弃我,谁让我这么讨喜呢。”
元鹤儒也在一边笑。
药馆每天人来人往的,可元京墨回来才觉得家里热闹。
油炸的东西元鹤儒不爱吃,尝过一根没再动。林珍荣和元长江也没吃多少,基本进了元京墨的嘴,他一个人消灭掉大半筐。
吃得渴了有水果有饮料,想歇歇牙了有软和的鸡蛋糕,元京墨一直没停嘴,到晚饭上桌的时候半点没觉出饿,摸摸肚子都是鼓的。
林珍荣专门多做了几个菜,元京墨不饿也没说,只是坐下吃饭的时候吃得慢,没吃煎饼馒头这些,就边说着话边吃了些菜。
有些讲究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在秀溪这种乡下地方,白天都得干活,有时候忙起来甚至没日没夜,就吃饭的时候能坐下来说两句话。尤其是这样饭后没其他事忙的晚上,饭不急吃,人围桌坐,边吃饭边说话再常见不过。
元京墨终于回家还兴奋着,加上不饿吃得少,说话就格外多。
宿舍里的几个舍友挨着说了个遍,会拆装电脑的蒋烈、玩牌手气巨好的谢一鸣、拿做数学题当爱好的乔植,后来说到秃顶的幽默教授、胖成小猪的流浪猫、第一次听说的机器人社团、得靠自己算着凑够的学分制度……
他说得兴致勃勃,几个大人也听得高兴。
元鹤儒一贯遵循细嚼慢咽七分饱,吃到差不多没再动筷子,坐在桌边听元京墨说话,听到后边想起来,说:“昨天晌午高阳过来给他奶奶包药问起你,说要来找你玩。”
“昨天?他回来这么早啊。”
“说学校管得松,没课还是怎么,放十天假。”
“十天?!”元京墨震惊到差点破音,他还以为自己学校不补课多放一天半已经够多了。
林珍荣让他逗得直笑:“可看出来上大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