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峤
他在这一刻想了很多,但表面上只是一眨眼的瞬间。
小陈伸手去夺楚轻舟手上的锡纸,被楚轻舟躲开了。两人对视的短暂瞬间,小陈故意将自己往暗处一侧身,对楚轻舟做了几个口型。
“说好的,这次到我了。”
紧接着,他朝着楚轻舟身上扑过去,眼神涣散而渴望,他将锡纸抢过来,把胶囊拧开,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出,折叠好,低下头,陶醉而痴迷地深深吸了一口。
中年男人就站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死死盯着小陈,看着小陈将胶囊全部吸完,然后空掉的锡纸被扔了出去。
小陈烦躁地嚷嚷了一句:“操,好热啊。”
男人立即上前用手当扇子,笑眯眯地说:“这‘蓝精灵’啊,纯度是目前最高的,后劲肯定是不一样,过一会儿就好啦,保证您舒服!”说完又看向楚轻舟:“怎么样,少爷,您一看就是懂行的,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曹先生在等您呢。”
楚轻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带着几分邪气和玩味瞥了小陈一眼,思量了几秒钟,懒洋洋地说:“带路。”
“诶呦,好嘞,”男人弓着背,拉开了花瓶后的铁门:“您请。”
楚轻舟踏进去的一刹那,就断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地道或山洞。
里面潮湿腐朽,还带着一股尸体特有的臭味。这是个地下墓穴。
第0025章 硝烟与坠落
四人走进铁门之后,借着黑暗,小陈将胶囊递到楚轻舟手里,同时拍了两下木檀的肩,示意自己没事,刚才的白粉他偷梁换柱了,只不过这种办法风险很大,很容易误吸进去,他不想让楚轻舟和木檀担心。
四面都是冰凉的石壁,中年男人在前举着火把,楚轻舟看见石壁上刻满了梵文。
“少爷,前面要下台阶了,小心看路。”男人将火把举高,照亮了前面的路。
楚轻舟眯缝了一下眼睛,在这道倾斜角度极大的台阶之下,四周忽然变得空旷宽敞,高耸的天顶起码有几十米,而地面就像一块巨大的棱镜,反射出石壁上浅金色的梵文。
怎么看都诡异至极。
楚轻舟带着嘲弄意味说道:“曹先生的交易地点真是别致。”
男人谄媚地笑了两声:“少爷您别见怪,马上就到了。”
什么都问不出,楚轻舟干脆不试探了。
来到底下后,楚轻舟才发现,这地面上竟是一层很浅的水,远看就像一面镜子。
“少爷,到了。”男人摸了一下身边的石壁,地面中央缓缓升起一处高台,上面摆着十几只黑色的战术箱。
“少爷,曹先生说了,您先验货,他马上就到。”
楚轻舟冷哼一声:“怎么,这是不给我面子?”
“不敢不敢,”男人脸上笑眯眯地,说出的话却毫不退让:“您先验了货,什么都好说。”
楚轻舟心下一沉,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他全身的血压刹那间降到负数,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和男人对视了一会儿,随即挑挑眉,说:“好,那就验!”
“少爷是个爽快人。”男人领着楚轻舟走向中央的高台。
楚轻舟随手拎出一只箱子,打开。
空的。
刹那间,十几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石壁后面冲出来,将楚轻舟三人围困在中间。
中年男人变了脸色,阴狠地说道:“我们在交易前和对接人临时加了条规矩,一旦摆上黑箱子,交易就终止。楚队,百密一疏啊。”
楚轻舟顿了顿,随即笑了:“看来曹洪帆是要和整个‘山峰’作对?”
男人挤了挤眼睛,阴沉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杀你的人是赫尔罕那,谁不知道你们‘山峰’和‘蚩’是死对头,要不是你查到我们头上,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楚轻舟计上心头,故意试探道:“凭赫尔罕那的位置,你们就敢和他私下交易,看来你们一点都不忌惮‘蚩’的首领。”
男人许是见楚轻舟孤立无援,说话便毫无顾及:“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冷恪清真的能放任赫尔罕那的所作所为?你死到临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冷恪清就等着你们和赫尔罕那两败俱伤,到时你死了,他收回赫尔罕那副首领的位置,一举两得。这一切不过就是他给他那个亲生儿子铺的路,我们嘛,也就是个看客,图一乐。”
冷恪清,冷山。
难怪会那么像。楚轻舟脑海中闪过冷恪清和冷山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
这时,中年男人提高音量:“杀了他们!不用留活口!”
砰砰砰!!
电光火石之间,子弹出膛,楚轻舟三人同时击毙掉几名黑衣人,楚轻舟一记横扫将中年男人踹倒,拽起他挡在身前。
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只能借着光线昏暗往墓穴深处躲避追击。
离开那片空地,前方出现了一座细窄的链桥,链桥连接着一道天堑,天堑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但没有退路了,他们回去就是死。
楚轻舟用枪顶着男人的太阳穴:“说!出口在哪儿!”
男人颤巍巍道:“过了这桥,就有一个出口。”
楚轻舟把男人推上桥:“敢停下来我就开枪。”
男人没敢反抗,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
“跟上。”楚轻舟看了小陈和木檀一眼。
木檀:“我走最后。”
“我说跟上。”楚轻舟冷声道。
木檀顿了顿,没再迟疑,走了上去。
楚轻舟走在最后,他捂着心脏的位置,艰难地深呼吸了几次,指缝流淌出黏糊的鲜血。他中枪了,离心脏很近的位置,再偏一分,他当场就会死。
就在他们走到桥中央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在古墓里,桥身剧烈晃动,锁链尽数断裂,紧接着,身后传来几声枪响,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下不止中年男人,就连楚轻舟都慌乱了一瞬,他一时之间没法判断来的是谁。
他们跑到桥尽头时,一边的锁链已经崩裂开,木檀和小陈上了对岸,但与此同时,一名黑衣人追至桥的另一头,被楚轻舟看见,他开枪击毙对方,但此刻,桥彻底断开,他被甩了下去。
小陈挟持着中年男人无法脱身,木檀伸手想要拽住楚轻舟,但为时已晚——
“楚队!!”
楚轻舟在天堑里极速坠落,他抓住唯一悬着的一根铁链,木檀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以楚轻舟的身手,借着铁链上来轻而易举,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楚轻舟抓着铁链的身子脆弱地像一张纸,而且在慢慢往下滑。
“怎么回事……楚队,你怎么了!”
楚轻舟苦笑了一下,他连大声说话让木檀听见的力气都没有了,心脏边上的枪伤太严重了,他很快就会失力掉下去。
“走……”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个字,楚轻舟松了手。
身体下坠的过程既漫长又短暂,不断滚落的碎石砸在身上,浓烈的硝烟和潮湿的薄雾呛进肺里,伤口被气压再次撕裂,钻心的疼痛和窒息的感觉让楚轻舟几乎失去意识。
他不知道这道天堑到底有多深,就在他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刹那,一道模糊的人影从天而降,挟着天堑上方的微弱火光,仿佛一道幻影。
“楚轻舟!”
清冽的少年音在天堑之间回荡。
楚轻舟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但为什么临死前想到的会是冷山呢,奇怪。
冷山拽着绳索,嘴里叼着一把匕首,从崖壁之上一跃而下,单手将楚轻舟揽进了怀里,然后伸腿在石壁上一蹬,借力减速,在落地前一刻,他把楚轻舟护在怀里,两人被惯性带着滚了出去。
“楚轻舟,楚轻舟……”
——
楚轻舟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应该是麻药还没过。脑海里全是冷山从天而降救他的画面,但冷山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那里,他到底是不是冷恪清的亲生儿子。
心里一连串关于冷山的问题,但没有一个能想出确切的答案。
他看了看四周雪白的床铺,这是在医院。
手机不见了,应该是已经摔碎了。每次出任务都要夭折一部手机,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冷山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脸上挂着几道擦伤。
楚轻舟见冷山没事,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急切地问:“另外两个人呢?”他语气不自觉有些凶,眼神也带着几分凌厉。
冷山微微一怔,在距离病床一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说:“他们在301病房。”
“他们伤得重吗?”楚轻舟想下床,但牵动了伤口,重新摔了回去。
冷山想去扶他,但又觉得楚轻舟好像不太喜欢他,最终还是没上前。
“你放心,他们伤得不重。”
“那就好,”楚轻舟闭着眼睛将刚才那阵剧痛平复下去,再睁眼时发现冷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站着做什么,坐啊。”
冷山左右看了看,洛城的医院很小,病房里也只有一张床,没有多余的椅子。
“这里……没有椅子。”
楚轻舟一愣,他觉得冷山真的是个神奇的物种,明明有时候那么精悍强大,但有时候又会变成一只呆呆的小绵羊。
他有些好笑地道:“不是,你坐床上啊。”
冷山迟疑了一下,乖乖走过去坐在床沿上。
楚轻舟伸手在冷山脸上轻轻碰了一下:“这伤怎么弄得?”
“记不清了。”冷山认真想了一下,真的记不起来了。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嗯……”冷山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这只手脱臼了,不过已经接好了。”
楚轻舟心里有一千个问题,但他不明白自己问出口的怎么会是这些。
“为什么那么危险,还要救我?”
冷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教过他语文,也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委婉地表达想法,他只能用仅能想到的词汇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琉璃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轻舟,冷山小声说:“我想再见到你,如果你死了,我就见不到了。”
楚轻舟看向冷山的目光出神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移开了目光,问道:“你怎么找到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