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峤
是他没想到还能再见的一位故人。
当许延出现在院门口的时候,冷山甚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在Z城边境的那天,雪崩之后他被困在冰窟里,以为看见楚轻舟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象,没想到醒来以后才是真正的噩梦……
“冷少!!”许延抹了一把冻成冰的鼻涕,将身上背着的一只巨大的登山包甩在雪地上,冲向冷山,一把抱了上去。
“呜呜呜,我好想你!”
“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若芜:(吭哧吭哧吭哧)我来救你啦冷山哥
若芜:(吭哧吭哧吭哧)太好了是神秘力量我们没救啦
——
哦对了,前面有说过楚轻舟和冷山宝宝那次之后就不会再分别了……当然……是……骗你们的啦(扭捏)
不过马上要重逢了!!
这次是真的不会分开了!(诚恳鞠躬)
◇ 第107章 酒
完结章(中)
“冷少,我找了你一年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到山里来当和尚了呜呜呜!”
冷山拍着许延的背,惊喜之余纠正道:“不是和尚,只是来这里修行一段时间。”
“呜呜呜你是不是受了情伤,想不开才来这里呀?”
“……”冷山转移了话题:“我们进去说。”
他带许延去了自己的那间禅房,吩咐了几句寺庙的规矩事宜,又去沏了壶热茶,两人才在蒲团上坐下来。
“我也找了你很久,但你的身份就像被人刻意抹除了一样,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冷山没把话说完,毕竟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许延喝了口茶,摇摇头,毫不避讳地说:“别说是你冷少,我也以为我会死呢!”
冷山天生体温低,他用热茶捂着手,说:“别再叫我冷少了,蚩和冷恪清,都已经不在了。”他的神色始终淡然,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对了,你被山峰的人抓走之后,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许延:“我被带到一间刑讯室,那群人轮番对我严刑逼供,但我死都不说!”
“过了几天就没人管我了,也不给我吃的,大概是想让我自生自灭。”
“就在我以为我要那么饿死的时候,有个人来救了我,他把我带上车,给我打了一针,应该是葡萄糖,还给了我吃的,我也记不清车开了多久,反正最后他把我送上了一艘船。”
“他给了我一张新的身份证,和我说以后许延这个人就死了,我的名字叫西林。”
“还说在所有事情结束之前我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西林。
原来是这样。
冷山在听见西林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乎就百分之百确定了救出许延的人是谁。
但他还是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许延连连点头:“记得!很高!还很帅!”
“嗯……”他偏头想了想,说:“我当时临上船前特意记了一下他的脸,长得跟画出来一样!”
“但你要我形容细节,嘿嘿……”许延傻笑了两声:“我没啥文化,还真说不出来。”
“诶不过……一般来说那种情况,不是都会蒙上脸什么的吗?”他挠挠头,这次改了口,道:“冷山哥,你说他当时怎么没戴口罩呢?就算是好心救我,但也应该防备一下吧?就那么大方地让我看见他正脸啦?”
“奇怪了,是因为长得太帅忍不住要露脸炫耀一下吗?”许延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天,才发现冷山一言不发,看上去似乎在回忆什么。
“那个……冷山哥,你之前不是认识山峰里的人吗?你知不知道救我的那个人是谁呀?”
“我不认识他。”冷山快速说道。
许延愣了两秒,总觉得这个回答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但他那颗脑袋的容量不足以在这么短的时间思考出什么东西,于是笑呵呵地接话道:“哦哦,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见我那位恩人。”
“有缘会见的。”冷山勾了勾唇角,不假思索地安抚道。
到了晚饭时间,冷山把若芜叫出来,让他和许延认识了一下,两人的个性都很活泼开朗,虽然岁数相差得大,但也熟悉得很快,冷山问若芜想不想下山,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带他下山玩儿了,若芜答应得很快,三人便一起下山去了镇里的夜市。
夜市这条街上人很多,仿佛和寒冷孤寂的雪山是两个世界,一路上都有小贩站在店面门口揽客,还有各色小摊和小吃。
冷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许延和若芜的目光倒是一直放着光。
“冷山哥,我想吃烤羊腿!”若芜的小手紧紧牵着冷山,眼神兴奋渴望,显然对面前这家羊肉馆垂涎已久。
冷山微挑着眉尾:“大师父不是说你这半年都只能吃素食吗?”
“啊……”若芜皱起眉头,摇晃着冷山的手臂:“冷山哥你就偷偷带我吃一次,就这一次,反正师父又不知道。”
许延也在旁边替若芜求情:“是啊冷山哥,你看他那么瘦,看起来多可怜啊,你就让他吃一次吧。”
冷山失笑地看着若芜圆嘟嘟的小脸,最终还是牵着人走进了这家羊肉馆。
倒不是因为许延求情,他从不认为吃斋念佛能让人净心,如果这些约束,教条真能洗涤人心境的话,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一半的犯罪分子都爱在佛堂前跪拜了。
又或者,他这青灯古佛相伴的两年,早该忘了那个人。
——
冷山很少被人骗,如果有,那么这算比较惨烈的一次。
他倒在学校宿舍的床板上,强撑着神志照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许延,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
两小时前,他在许延的请求和教唆下,在夜市上买了一壶酒。
事情要从许延跪求他收留自己一段时间说起,许延说自己无处可去,去年考军校差一名落榜了,上个月又被打工的餐厅开除了,原因是他为了抓一个小偷,把餐厅的玻璃撞碎了……
最重要的是小偷还是跑了,并且偷的是餐厅老板的钱,老板同一时间失去了钱和玻璃,一怒之下开除了他。
冷山心软,听后对他颇为同情,自然允许他留在这里,正好学校给他留了一间宿舍,他一直没去住,便让许延暂住在学校宿舍里。
许延感激不尽的当下,路过一个小摊,小摊上插着一块火红的广告牌——西域烈酒!今日五折!
他当即拉住了冷山,说今天两人重逢全靠缘分,今夜必须要喝酒庆祝一下,不然对不起这美好的相逢。
冷山一开始是不同意的,首先他对酒这个东西不感兴趣,其次他那些年在R市也不得已喝过几次酒,喝的都是价格不菲的红酒和洋酒,这小摊上的酒一看就是廉价的劣质酒,味道大概不好。
但许延盛情难却,他心里又一直觉得当年许延被抓走也有他的责任,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故人他其实也是很欣喜的。
看着许延满脸的期待,最终他还是心软同意了。
*
冷山久久凝视着地上那壶‘西域烈酒’,怎么都想不通。
这酒就算是假酒他也认了,毕竟只要7块2,但身体这该死的发热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他突然想起来,当时付钱的时候,那个摊主微妙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游移到许延的脸上,转而又奇异地笑了一下,看着像不太理解但绝对尊重的意思。
……难道说这酒里……
他原本送若芜回了寺庙,再和许延来了学校宿舍,两人坐在宿舍阳台喝酒聊天,聊到一半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就算度数再高的酒也不可能才喝上两三口就有这样明显的醉意,更何况他的酒量不算很差,再看看一旁的许延,刚才还在手舞足蹈地给他描绘考军校时的风光往事,下一秒已然歪倒在了椅子上。
他尝试推了一下许延,结果对方直接咚一声摔在了地上,小麦色的肌肤泛出不正常的绯红……
冷山傻眼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预计的范围,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比许延年长几岁,怎么说也算长辈,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对方,他用意志力强撑着让自己清醒,喝了几杯冷水,又去雪地里拿雪擦脸,就这样好不容易捱到天亮。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宿舍,但身体里的潮热还是没有完全消褪,这样下去不行,方圆百里又没有医院,冷山想起之前听若芜的师父提起过,桑山顶的冰川边上长着一种草药,有清凉解毒的功效,可以碾碎了涂抹也可以煎在茶里,没别的选择了,只能先试一试。
枪不在身边,但他还是习惯性在出门前带一把匕首在身上,即使大脑已经混沌不清,四肢也有点不听使唤,但还是一路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山顶,清晨的山顶被薄雾笼罩,远山重叠,这条冰川沿途确实生长着一些绿植,但冷山分不清哪种才是师父说的草药,便单膝跪在地上将每一种草都薅了一把,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鹰隼的啼鸣声——
自从决定来这里修行,他便把哈桑带来了,但按理说这个时间哈桑应该在寺庙里陪着若芜,怎么会来这附近?
常年形成的防御心理让他比普通人警觉许多,他把草塞进口袋里,撑着雪地勉力站起来。
“哈桑?”他很确定刚才那是哈桑的叫声。
冷山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但就在这时,他看见不远处一棵高大的落叶松后面,闪出了一个人影!
而哈桑就站在那人的肩膀上!
他的哈桑是极其罕见的战斗品种,在这样一个盗猎犯肆虐的地方,稀有的鹰隼被人盯上再正常不过,冷山当即摸向后腰的匕首,朝那边走过去。
但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做贼心虚地逃跑或拿出武器,反而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
哈桑在中途便扇动着翅膀飞走了,那人也没有阻拦,冷山抬手揉了揉眼睛,他的体力快到极限了,视线也逐渐模糊,甚至有些看不清路,更别提看清对方的长相。
但那个人……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那个人,他好像认识。
直到被石头绊倒,以为自己就要脸朝下摔进冰川里,却被对方及时捞进怀里的这一刻,他那被不知名的欲望模糊的瞳孔才逐渐对焦,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 第108章 药
波光粼粼的,细碎的晨曦落在楚轻舟脸上,不可否认的,看见他的一瞬间,冷山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是在这种时候遇见真的盗猎犯。
楚轻舟穿着一件简约的黑色棉服,俊美冷白的面容在白雾翻涌的雪色里显得有些疏离,但那双狭长眸子里浸的,却分明是比两年前还要刻骨难销的东西。
他把四肢绵软无力的冷山像个毛绒玩具一样揉进怀里抱了片刻,才舍得稍稍拉开距离,用手背贴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这事说来惭愧,冷山抿着唇不肯回答。
楚轻舟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握住冷山的手腕,就要将人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冷山站在原地不肯动,他眼神迷离懵懂地仰着头看楚轻舟,大概是神志尚不清明,语调里多了几分难得的任性:“我要回学校宿舍。”
“回什么宿舍?太远了,这附近有座寺庙,我带你去里面休息。”也不知楚轻舟是怎么对这附近的位置了如指掌的,反正他就是胸有成竹。
“不!”冷山摇摇头:“不行。”
“我朋友,我朋友还在那里,我得回去救他。”
“我会让人去救他的,你放心吧。”楚轻舟伸出手:“来,我抱你。”
他逆光站在雪山上,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染上浅金色,尊贵而耀眼,像个异世里手握重权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