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峤
冷山应了一声,随即翻身就想下床,却被身后的人拦腰抓了回去。
“诶!”他吓了一跳。
“着急什么。”楚轻舟眯起眼睛,去蹭他的头发:“亲一下。”
按理说,他们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像两年没见面的人,但换种理,他们之间也许早就该像现在这样了。
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从一张床上醒来,给对方一个早安吻,然后一起起床洗漱,吃早餐。
那些幸福平静的时光也许本就是命运亏欠他们的,曾经那些灰暗已经被他们击败了,现在天光大亮,现世安稳,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这些早该到来的馈赠呢。
冷山想,更何况……
昨晚的事情让他更加确认了一件事,他好像真的没有办法拒绝这个人,无论是拥抱还是吻,他是贪恋着他的身体的,又为什么要因为自卑和害怕就不试着接受呢。
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轻轻吻在楚轻舟的侧脸上,随即快速掀开被子跳下床,三两下穿上衣服,跑出禅房,留下一句:“我去做饭!”
昨天最后,楚轻舟还是给他喂了那碗草药,身体里的异样已经彻底消失了,他现在难得比正常时候还神清气爽。
这里没什么吃的,早餐他一般就自己煮点小米粥,再加几只馒头和鸡蛋,平时都和若芜一起吃,今天多了个人,他煮粥的时候多加了两把米下去。
想想还是有些愧疚,人家那么远过来,而且还没开车,换乘赶路什么的,应该挺累的,昨晚又辛苦了那么久一宿没睡,那种事……大概会很消耗体力吧,今早起床居然还没吃的,只能和他吃这些粗茶淡饭,冷山越想越觉得过意不去,心道中午一定要带着他和若芜一起下山好好吃一顿。
粥快煮好的时候,冷山回禅房想叫楚轻舟起床吃饭,床上没人,对方已经穿上毛衣,坐在桌前了。
“你起床啦?”好像是句废话。
冷山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脸上已经泛了红晕,自己怎么比初见还要不好意思了……
“嗯。”楚轻舟没看他,端起桌上的茶泯了一口,语气和神态出乎意料的冷淡。
刚才还在床上轻声哄着他的男人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冷山有些恍惚,同时又有些委屈。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
楚轻舟这时才看向他,但黑沉的瞳孔里却没有情绪,只有审视。
他顿时被这个眼神刺痛了,他不知道楚轻舟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难道……他遇见那种吃干抹净就不负责任的渣男了?
不对……这个眼神好熟悉,就像昨晚梦里那个楚轻舟看他的眼神一样!
也是这样冷漠,锋利,像在看一件物品,或审视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他不由得就想逃,后退了几步,后背却抵在门板上。
这时楚轻舟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就在他被那个梦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时候,对方这次却并没有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而是往他身上披了一件衣服。
“穿这么少,小心着凉。”语调还是冷冷淡淡的,但衣服是温暖的。
他一时有些懵,看向对方的眼神迷茫而无措。
楚轻舟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声,原地抱臂看着冷山,神态有些不自然:“我有话问你。”
“啊?”冷山还没缓过神。
楚轻舟又咳嗽了一声,单手撑住门板,把冷山困在角落里,严肃地说:“你昨天为什么会喝酒?”
“……”原来是要问他这个吗?
“我……你不是知道了吗,许延过来找我,他想我陪他喝一点。”
“就你们两个人?”楚轻舟皱眉。
“对啊。”冷山不假思索地点头:“就我们两。”
“……”楚轻舟脸色更难看了,他沉声道:“你们两个孤男寡……男,半夜在一个房间里,喝那种酒?!”
冷山这时才反应过来楚轻舟的意思,他睁大了眼睛反驳:“不是的,我不是故意喝那种酒……”
“那是谁给你的?许延?”楚轻舟的眼神有些危险。
“不是他!”
“那是谁?你不会要告诉我是这里的和尚给你的吧。”
“……不是。”
楚轻舟挑着眉尾,显然在等他自己说下去。
好吧,只能说实话了。
“我自己买的。”他实在没脸说其实他是被蒙骗了买到了假酒。
楚轻舟气息明显不稳了:“你!你买那种酒和许延喝?!”
“不是,你听我解释!”
“哦,所以,是你买那种东西叫许延陪你喝是吗?”
“不是不是!”冷山眼看解释不清楚了,心头忽生一计!
他垂下眼睛,小声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楚轻舟。”
“怎么了?”楚轻舟态度还是不怎么好,但显然有些紧张。
冷山再抬眸时,眼尾竟带着一抹红,端的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声音有些微沙哑,却又很轻:“说到底,你还是一点都不信任我”
“以前不信,现在也一样。”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楚轻舟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在听见这几句泣血般的控诉时瞬间消散了,他去牵冷山的手,满脸愧疚:“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太着急了,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任你。”
冷山把手从楚轻舟手里抽出来,抹了一下无中生有的眼泪,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没关系,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偏见,觉得我是个很危险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去危害社会。”
“要不然你还是把我抓起来送到山峰那些人手里去吧。”
“如果那样能让你安心,”他落寞地看向楚轻舟:“我不会反抗的,我愿意成全你。”
“不……冷山!”楚轻舟彻底急了,他去亲吻冷山的额头,说:“我没有这么想,真的!”
“其实我只是……我以为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已经淡忘我了。”
“我甚至还以为,你是不是喜欢上许延了。”
“是我想法太偏激了,对不起宝贝。”他又伸手去捧冷山的脸,满眼都是疼惜:“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但又不敢让你看见我……我怕你觉得我打扰了你现在的生活,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在……”他忽然欲言又止,转而道:“我只是怕,你不像我想你那样想我。”
这些话说得不算多么甜蜜,但已经足够冷山确认楚轻舟的意思了,他心中明了,神色却揶揄,挑着眉问:“既然你觉得我喜欢许延,昨天晚上你干嘛还对我做那些事?”
“楚大队长的道德底线就这么低么?”
“……”楚轻舟怔了怔,无意识添了一下犬齿,嗓音有些沙哑:“当时你那副样子,我管不了那么多。”
“哦?所以现在脑子清醒了,就找我问罪?”
楚轻舟察觉到冷山情绪好转,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怎么了,看起来那么害怕我?”
冷山绕过楚轻舟走向床边,整理了一下本就被某人整齐叠好的被子。
“没怎么。”他脸上不自觉带了抹清浅的笑意:“只是梦而已。”
——
正午,桑的冰雪消融了一些,云雾缥缈,苍穹青远。凛冽的寒风呼啸穿过山巅,奔向群山后苍凉广袤的草原。
皑皑天地之间,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雪山上前行。
“到底什么梦啊?”这是楚轻舟今天问出这个问题的第N次。他眉眼含着笑看着冷山走在前面的身影,并不打算追上。
“不告诉你。”冷山回头,狡黠地眨了眨眼,一边倒退着走了两步。
哈桑忽然从空中俯冲下来,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羽毛上的雪花全部被抖落进了他的脖颈里。
“嘶……好冷。”
楚轻舟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快走两步上前,把冷山脖子里的雪掏出来,用手心捂了上去:“哈桑今天过分活泼了啊。”
冷山吹了声口哨,哈桑重新飞向空中。
“它很喜欢雪,可能是想和我打雪仗吧。”
“它还会打雪仗?”楚轻舟说着,弯下腰揉了团无比结实的大雪球就要朝天上的哈桑扔。
“你干嘛?!”冷山惊恐地看着楚轻舟手里有他脑袋那么大的雪球,连忙伸手抢了下来:“不能用这么大的雪球,万一砸到它,会把他弄伤的。”
“不是吧,我看它强壮得很,看着没那么娇气呀。”楚轻舟语调酸溜溜的,心道怎么感觉一只鹰的地位都比自己高,冷山都没有这么关心过他呢。
“诺,你用我这个。”冷山重新揉了一团雪球,递给楚轻舟。
楚轻舟低头看着手里直径不超过3厘米的雪球,瞄准砸了出去,啪叽砸中了哈桑的脑袋,哈桑锐利的黑眼珠狠狠瞪了他一眼,扇动着翅膀飞远了。
楚轻舟扬眉吐气地笑了,走过去牵冷山的手:“还记不记得两年前这座山脚下的那伙盗猎犯?”
冷山任由他牵着,说:“当然记得啊。”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我们最后走的时候,你从哪里掏出来的炸弹?”
当初在两车交汇的刹那,冷山在驾驶座专心开车规避风险,没顾上看副驾驶的楚轻舟,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竟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个炸弹,顺手扔进了对方车窗里。
两车擦肩而过的第三秒,楚轻舟在爆炸声中吻了他的脸颊。
那一瞬间,他没看见后视镜里吞噬侵袭而来的火光与热浪,只在震天动地的暴烈之中看清了楚轻舟那双深邃俊美的眉眼。
“不告诉你。”楚轻舟拿余光偷偷看冷山,原封不动地把话还了回去。
“切,不说就不说。”反正那几个人穷凶极恶,干的是谋财害命的勾当,死不足惜,楚轻舟要炸他也不会拦着。
他抬头望向天穹尽头的太阳,感受着身边的人手心不断传来的热量,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座雪山也没有那么苍凉。
忽然,楚轻舟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一棵雪松。
“怎么了?”冷山问。
“哈桑怎么不飞了,我看它站那根树枝上好久了。”楚轻舟有些疑惑。
冷山朝头顶的树枝看过去,两秒后,他松开了楚轻舟的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让我牵啦?”楚轻舟正要回过去重新把冷山牵上,呼啦——
哈桑歪着头伸出一边翅膀,抡了180度朝树枝上厚厚的积雪扇了过去,顷刻之间——
啪叽!
雪纷纷扬扬砸了楚轻舟满头,几乎瞬间成了个雪人。
“哈桑!!”旷寂的雪山上回荡着楚轻舟咬牙切齿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