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很风骚 第48章

作者:风羡 标签: 近代现代

不知是不是因为阿银不在,那群魇行者极少出没,每三天里可能就只有那么一两个小时,会出现在沈雁行他们的视野里,还是为了吩咐青鸳她们多准备几份脏器。

如此一来,他们倒是过了几天安稳的闲暇日子,这或许就是所谓暴雨前的平静吧。

沈雁行有洛书作陪,乔思衡有江岁谈心,而手机没电的秦越溪,就只能饱受狗粮的摧残。好在这狗粮只是她的饭后甜点,沈雁行变着花样做的可口饭菜,才是每日的正餐。

当然,每天的饭菜能够精致可口,还花样不重复,完全是托了洛书在这里的福。

十月十号这天,阿银回了一趟鬼村,身边跟着个身形高挑,穿着件紫色锦绸旗袍的女人,是一张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嘴上总是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女人同阿银之间,就像两个陌生的熟人走在一起,看似亲密,实则疏离,总是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

阿银每每看向那女人时,眼中都会倾泄出藏不住的爱意,又夹着几分失意的落寞。而那女人深邃复杂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对阿银的回应。

看来,这又是一段爱而不得的关系。阿银可真不愧是珈蓝那疯子的走狗,一样的可怜又可悲。

见了阿银那副爱而不得的可怜模样,沈雁行一把将洛书圈入怀中,看着阿银略微扬起下巴,冷笑着说道:“幸运之神,只会眷顾像我们这样的好人,尔等胡作非为的宵小,只配拥有事事求不得的下场。”

阿银带着那个笑里藏刀的女人,在鬼村内逛了一圈后,就一起拿着几箱子的脏器离开了。

阿银在临走前,又拿了一袋子雪灵珠给青鸳。他前后共拿了二十来颗雪灵珠给青鸳,看起来像是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

若真是如此,倒方便了沈雁行他们实施计划,但他们也会因此错失活捉阿银的机会,有关于七叶散的事情,就只能寄希望于玉卿他们了。

十月十三号,距离千魂祭还差三天,持有隐身符的十位村民,将十二具傀儡人带回祠堂。祠堂那边负责相关事宜的人,日以继夜地将这十二个“人”,用秘术炼制成了祭品、鬼神君和鬼娘娘。他们将十份祭品分别装入棺中,整齐摆放在祠堂的院内,而装着鬼神君与鬼娘娘的棺椁,被单独摆放在另一处宅院中。

村民们赶在重阳节前夕,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无一人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去向魇行者告密。

那处宅院位于群山之中,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隐藏了起来。这道屏障会在重阳节这日,随高山一同消失,其余时日,只有在魇行者的带领下,村民们才能通过屏障进入宅院。

千魂祭里的婚嫁仪式,便是在此处举行。

在闲来无事的那段时日里,沈洛二人有想过潜入此地,去看看这处被特殊对待的宅院,是否就是他们在幻境里见到的那座古宅。但被迫为阿银打工的江岁,并不知道解除这道屏障的心法口诀。若是他们贸然前去强行破除,势必会被留守在里面的魇行者发现。

既是如此,便也作罢,反正在千魂祭那日就能见到,他们也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千魂祭的婚嫁仪式,走的是冥婚形式,那自然就是在夜里举行,而鬼村内的日夜,同外边儿是完全颠倒的,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重阳节当日的正午十二点。

他们的计划成败与否,就要看明日如何了。

重阳节至,正午时分,唢呐声起,震耳的乐声响彻山林。青鸳与青莲等人,用柘木棍架着鬼神君与鬼娘娘,在古宅的中堂内行冥婚仪式。

“吉时已至,新人入殡!”

裴绝的话音一落,青鸳她们就从袖中取出一把长匕首,割下“新人”们的头颅,安放在无头纸扎人的脖颈上。事后,再将“新人”们放回棺椁之中。

那座古宅,那支唢呐,中堂内的陈设,八仙桌旁的纸扎司礼,四个无头的纸扎人,以及所行的仪式,与沈洛二人在幻境中所见到的别无二致。

与之不同的是,拥有头颅后的四个纸扎人,全都扮演起了力大无穷的顶棺人。一个纸扎人顶起一副棺椁,在青鸳与裴绝手中青灯的带领下,朝着阵心的方向走去。

负责抬祭品的八十位村民,在同一时间从祠堂出发。

从祠堂到阵心的距离,要比从古宅出发远上许多,为了保证两边的队伍能够同时到达,负责给纸扎人引路的两人就走得很慢,慢到沈雁行以为他们要踩死路上所有的蚂蚁。

在两支队伍到达阵心的同时,阿银又带着那女人回到了鬼村。他们虚挽着手,就站在离阵心不远的地方。

那女人化着精致艳丽的妆,穿着件正红色的织锦旗袍,胸前别了朵馨香四溢的小白花,手中提着一篮还带有露水的天竺牡丹,手腕上戴着一串做工精巧的银铃,一步一响,清脆悦耳。

她嘴上依旧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阵心的眼中,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阿银既已回到鬼村,江岁就不便参与此次行动了。他只好站在裴绝的身侧,等待合适的时机,协助沈雁行他们完成破阵。

负责抬棺的两支队伍,用这二十四副写满符文的棺材,围绕着阵心,摆成了一个残缺的逆行八卦阵,每个方位空缺的地方,就由其他村民们站在上边来进行填补。

穿着黑色广袖袍的魇行者,站在阵心上方,默念口诀,双手结印,浓浓的黑雾自地底腾起,将他笼罩在其中。数条浅紫色的光纹,从魇行者脚下的太极图起笔,蔓延至逆行八卦阵的各个方位。

负责抬棺的一部分村民,抬出棺中的尸体,以双腿盘坐的方式摆放在地上。余下的那部分村民,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匕首,割开尸体的双手掌心,将黑红色的血液挤压到地上。

与此同时,负责补全方位的村民们,也纷纷从袖中取出匕首,割开自己的掌心,紧紧攥起拳头,冰凉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下。

魇行者再次双手结印,召出一柄拂尘,将大量魇气汇聚于拂尘之上,在太极图上写出一道极其复杂的符文。

“天地分两极,两极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障破阵起!”

一道强光乍现,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所有血液沿着淡紫色的光纹,迅速流向太极图上的黑白两点。生者血汇聚于阴,亡者血汇聚于阳,阴阳交替,颠倒乾坤,屏障破,阵心现。

太极图上直径约一米的光柱,就是进入阵心的通道。魇行者抬手一挥袖,二十四具身穿喜服的尸体,随他一同消失在光柱之中。阿银与提着花篮的女人,紧跟其后进入阵心。

一直站在江岁身旁的乔思衡,在心上人的脸颊上,印下浅浅一吻,以此寄托暂别之相思。江岁只咽了咽口水,无法做出除此以外的任何回应。

乔思衡将温热的掌心,贴在江岁颈侧的皮肤上,深情缱绻地看着眼前人,柔声说着:“阿岁,答应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先保全自己,我只想见到安然无恙的你。”

当年的圜丘一战,令乔思衡感到无比的后怕,他怕重蹈覆辙,怕真的会与江岁天人永隔。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恨夺走江岁神骨的自己,如若没有他这个拖油瓶在,江岁必然能从陷阱中全身而退。他不希望再因为自己,害得江岁命悬一线。

江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以示对乔思衡的回应。

光柱开始渐渐变暗,进入阵心的通道即将关闭,沈洛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分别拉起乔思衡的左右手,快步跑进光柱之内。

阵心实际位于一处地宫之中,而非江岁所说的水牢。地宫里边儿的布局陈设,同瀑布后的那个囚牢,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江岁从未进入过此地,对其不了解也实属正常。

身着紫色破布衣裳的桑竹仙君,盘腿坐在地上,随意披散的长发,如杂草般凌乱,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他自然垂下的双手,被玄铁所制的铁链绑了起来,而铁链的另一端,就扣在地宫最内侧的牢门上。

桑竹仙君身上纵横交错的陈年旧伤,与沈洛二人在幻境中所见到的如出一辙。

作为食物的二十四具尸体,被魇行者整齐堆放在地上,距离桑竹仙君还有些远,就算是两根铁链都被绷得直直的,他也无法触碰到这些尸体的一根汗毛。

阵心的入口,恰好就在堆放尸体的上方,沈雁行他们进来的时候,险些就和这些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第90章

沈雁行俯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裤腿,随即看向对面的两人,一脸嫌弃地低声说道:“随地乱扔垃圾,这可不是一种好习惯。还带美丽的女士回来参观垃圾场,可真是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阿银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正体态端庄地坐在床榻上,微微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落魄的桑竹仙君。她浑身充满着掌权者的霸气,而站在她身边的阿银,活像个做小伏低的喽啰。

一缕碎发突地垂了下来,她抬手挽向耳后,银铃轻晃,发出不同于先前的脆响。

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宫内充斥着极重的魇气,闷得沈雁行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内府异常燥热,心里也有种抑制不住的烦躁感,体温却不升反降。最令他感到难受的是,元神开始莫名地燥乱不安,就像是不喜躯体的束缚,要强行出窍了一般。

他蹙起眉头,轻轻地晃了晃有些晕的头,再揉了揉干涩发痒的鼻子,从身后环抱住洛书的腰身,将下巴抵在洛书的颈窝处。他家宝贝儿温暖的身体,能让他躁动不安的心,快速地平静下来。

“洛书哥哥,我好冷啊。”某只蔫巴了的大猫,软着嗓音可怜巴巴地说道。

“地宫里阴寒湿冷,在他们离开之前,你就一直这样抱着我吧。”洛书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暖烘烘的真气自掌心传导,迅速蔓延到沈雁行的全身经脉,驱散侵入他骨骼的湿冷寒气。

沈雁行眯起眼睛,脸颊贴着洛书颈侧的皮肤蹭了蹭,笑着说道:“还好我有哥哥,不然的话,我就得变成嘎嘣脆的大冰棍了。”

又是一阵银铃轻响,那女人提起花篮,步履婀娜地走向桑竹仙君。蹙起眉头的阿银,紧跟在她的身后。

她将花篮搁在桑竹仙君的身旁,一双葱白细嫩的纤纤玉手,撩起如杂草般枯乱的头发,一点点理顺打结的地方,再从花篮中取出一根纯白色的发带,为桑竹仙君绑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微微俯下身子,从花篮中挑选出一朵品相最好的天竺牡丹,为桑竹仙君簪花。而后向阿银要来一张干净的手帕,用指尖挑起桑竹仙君的下巴,就像是在擦拭易碎的古董瓷器一般,轻柔细致地擦去他脸上的污垢。

桑竹仙君的面颊上,布满了靛青色的细纹,紧闭着的双唇毫无血色。

那女人用拇指指腹,抹掉自己唇上艳红的口脂,为桑竹仙君苍白的双唇染上色彩。

她舔了舔自己的指腹,就像是品尝了美味的果酱一般,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将桑竹仙君的下巴挑得更高了些,讥讽道:“昔日风光无限的桑竹仙君,怎的就沦落成了任人摆弄的阶下囚?”

阿银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伸手想要去触碰眼前人,最终却只停滞在了半空,苦涩地笑了笑,轻声唤道:“锦娘……”

锦娘竖起食指,抵在阿银的唇上,示意他噤声。阿银咽了咽口水,没再继续说下去,眼中的苦涩之意,因此而变得更甚。

锦娘再转头看向桑竹仙君时,眼中充满了嗜血的杀意,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冷笑着说道:“洵郎你得明白,欠了人情债不还,就活该是这下场。”

她掐着桑竹仙君脖颈的指尖,陷入了布满靛青色细纹的皮肉里,乌青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指腹流下。她低低地笑了两声,松开桑竹仙君的脖颈,将手指上沾染的血液尽数舔舐干净。她又走到桑竹仙君的身后,一件件褪下他的衣衫,用指甲划破他背上每一处结痂的地方。

每划出一道血痕,她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见此情形,沈雁行顿觉有趣地挑了挑眉,哂笑道:“哟,又是一个上门讨债的旧情人,这桑竹仙君是在外边儿欠了多少情呀?”

一个叶景,一个锦娘,都唤桑竹仙君为洵郎,都以折磨凌辱他为乐。若非阿银的计划尚未完成,他和洛书都快要以为,这是珈蓝披着新的马甲,回来折磨自己的负心前任了。

可江岁所说之事,都是他从阿银这里了解来的,真实性还有待考究,也就代表着锦娘有可能会是珈蓝。若锦娘真是珈蓝新批的马甲,那这疯子可真是能装,竟能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毕竟,珈蓝是同他们一样的天神,他们所使用的隐身术法,于他来说是完全无效的。

洛书并起二指,进入战备状态,试探着低唤了一声:“珈蓝。”

闻言,在地宫四周查找有用信息的两人,迅速向沈雁行身边靠拢,也并起二指,进入了战备状态。

“叶景。”见锦娘未曾做出任何反应,洛书又试探着喊了一声,这次要比先前那声的音量大上许多。

但锦娘仍旧没有对洛书的话语,做出任何一点儿的反应,在桑竹仙君后背上作画的指甲,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沈雁行就着怀抱洛书的姿势,召出小臂中的秋风隽,注入强劲的元神之力,然后并指一挥,托着光尾的短剑,就朝着锦娘极速飞去。

秋风隽在锦娘面前停下时,剑尖与她的眼睛之间,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措施,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有变一下。

由此看来,这锦娘的确不是珈蓝。

锦娘摩挲着桑竹仙君心口前狰狞的伤疤,转头对阿银说道:“阿银,把骨刀给我。”

阿银轻轻地应了一声,取下戴在自己脖颈上的项链,放到锦娘摊开的掌心中,再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颗豆大的血珠,点在骨质吊坠上。吊坠上的孔洞,迅速将这颗血珠吸食殆尽,发出极为刺眼的强光,瞬时变作一把匕首般大小的弯型骨刀。

骨刀通体呈淡青色,刀柄上嵌着一颗如鸽血般艳红的玉珠,仅看其形状的话,像是用人的肋骨制成的。

刀柄上的红色玉珠,闪烁着淡淡的光,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眼睛在凝视着你。

“洵郎,你都已经睡了好些时日了,是时候该醒来看看我了。”锦娘反握着骨刀,猛地一下刺入桑竹仙君的心脏。

分明是捅进了为全身供血的心脏,却没有流出多少血来。这个反复破开又结痂的地方,早就已经被折磨至近乎干涸,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在锦娘拔出骨刀的一瞬间,桑竹仙君睁开了唯余白色的眼睛,然后猛地一下弹射起来,张着充满腥气的血盆大口,想要去啃食那些“秘制美食”。紧紧扣着牢门的铁链,被他拽得哐啷作响。

“看起来怪可怜的,就全都赏给他吃吧。”锦娘挽着阿银的手臂,看向桑竹仙君的眼中,饱含怜悯之情,嘴上却挂着意味嘲讽的笑容。

魇行者听从锦娘的指令,抬手一挥袖,二十四份秘法炮制而成的“美食”,就全都到了桑竹仙君的身边。桑竹仙君低吼一声,如饿狼扑食一般,抱着其中一具尸体,疯狂地啃食了起来,就连硌牙的白骨都未曾放过。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血气,“咔擦咔擦”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宫。

锦娘屈起手指掩住鼻息,阴阳怪气地说道:“洵郎啊,若是让你曾经心心念念守护的那些人,知道了你是个食人狂魔,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依我来看呀,那群所谓爱憎分明的人,只会想将你剥皮抽骨,用来血祭这些命丧你口的可怜人类。”

桑竹仙君的运气实在有些太好,一来就吃到了洛书做的傀儡人,这食物才刚吃掉了一半多点儿,就开始腹泻似的往外吐,吐得满地都是臭烘烘的污秽物。

好在这些傀儡都有经过洛神笔点化,变得与真实的人类几乎无甚区别,不然他们就得露馅了。

锦娘捏了捏阿银的臂弯,蹙着眉说道:“回去记得告诉你的人,以后别什么都往这儿送。下次若是再出现这种情况,就把他们全都扔下来喂我家洵郎。”

锦娘的那声“我家洵郎”,严重刺激到了阿银的神经,令其攥紧了拳头,指关节被捏得咔擦作响。他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太阳穴处的血管,明显突出了几分。

阿银未曾过问锦娘的意见,就打开阵心的入口,直接带着她离开了地宫,一直默不作声的魇行者紧跟其后。

待阵心入口彻底关闭之后,沈雁行他们开始实施前些时日商量好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