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忱喑
“………………………………”
谢以看着他突然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解道:“怎么?我不可以学金融吗?”
可以。
很可以。
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个问题的????
官周想到了前几天,不知道是哪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在同一个房间里对着某道政治题说出了一番丧心病狂的垄断瞎话。
这下好了,还专业对口了。
得亏谢以身体不好,要不然这个世界上得多一个为非作歹的大奸商。
而某个大奸商心里没有一点13数地还在等他回答。
官周想了想,很诚恳地回了一句:“你烧柱香吧,庆祝一下自己暂时还有政治权利。”
谢以:“?”
第20章 让位
谢以听懂了,他这是拐着弯地说自己是法外狂徒,没忍住笑骂了一句:“小白眼狼。”
“还学不学?”他放下书,指尖推着桌上那杯牛奶,冲着官周移了移:“你喝一口我就教你一点速成技巧。”
官周:“我建议你现在就滚出去。”
“行吧,还挺富贵不能淫。”谢以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声,瞥了眼书桌旁空荡荡的空地,“加个椅子?”
官周没吱声。
如果只是简单讲一讲,那就没必要加个椅子,顶多让个位置就够了。但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要拉长战线,至少三五天的登堂入室一定是要的。
官周犹豫了几分钟,防备地看了他几眼,过了一会儿还是勉为其难地抵着椅背往里头挪了挪,让出个不大不小的地。
“分个地盘这么艰难?”谢以好似被气着了,“我又不会吃小孩。”
“说不准。”官周偏过头,不去看他。
谢以从隔壁茶室拉了台椅子来,这屋子里的椅子全都是又大又重的,特别是茶室的椅子更是庄正齐全,皮质的椅背,厚重的把手,无一不像个小沙发一样。
舒服是舒服,但是两个这样的椅子放在一起,就连宽阔的桌面都显得有些狭窄了。
其实地方是刚刚好的,两台椅子间把手紧挨着,严丝合缝,像个双人沙发。
可是两个高挑颀长的男人坐进去就不那么宽敞了,这种刚刚好,属于手肘会不小心就碰撞,腿一抻就会挨着身边人的体温的程度。
官周默默地把空调降下来几个度,往墙上又蹭了蹭。
谢以突然出声:“需不需要个框?”
官周莫名其妙:“嗯?”
“我给你找个框来,你把自己装进去。”谢以说。
官周没听懂:“什么意思?”
谢以抬手指了指他背后的墙:“你给自己挂上去,这样就不用往墙里塞了。”
“……”
官周不是很懂这种说话挤兑人,还要拐弯抹角,让对方配合着回答几句的气人方法。
他闭了闭眼,没忍住:“你这样说话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谢以挑眉:“你想揍我?”
小少爷睨着他,脸上就差写着几个大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
谢以笑:“很遗憾,法治社会,大家都是文明人。”
官周不太想再和某个文明的牲口说话了,但是文明人很识相,修长的指头松了松系紧的袖口后,把桌上那本演讲书挑开。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说说笑笑的,这会儿要办正事了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回去,低头翻动了几下书页。
“内容还可以,你标注的地方也很直接,展现的问题都比较一目了然。”他简单地评价了几句。
官周心里想这还要你说,但还是鼻子里哼声应了一声:“嗯。”
谢以接着说:“前面几篇其实算是入门的,语法不难,句式不冗长,词汇也比较基础,但是你这几篇线都没划几根,全跳过去了。到后面复杂的几篇,你才开始认真对待,并且着重地去看一些超过自己水平的内容,想强塞一些新东西进脑子里。”
这倒是也没说错。
官周往前凑了一点,但还是保持了不近的距离,腰背立得笔直,只有目光斜斜地投过去。
谢以指尖抵上段落间,冲着上头最长的一条横线一指:“你看这一部分,其实这种句式真正用起来也就是炫技,没什么具体内容,适合用来锦上添花,但是不适合拉分。”
“演讲不就是炫技么?”官周咕哝了一句。
“谁跟你说的。”谢以含笑看他一眼,“演讲,一个演,一个讲,侧重点在于‘讲’上面。你说说,‘讲’这个字最重要的是什么。”
官周一愣,没想到还有互动环节,顺口回答:“读音吧,讲得清楚最重要。”
谢以:“再想想?”
官周没耐心:“你直说。”
谢以说:“的确是讲得清楚最重要,但不该是读音,该是内容观点。”
官周很怀疑,因为他学英语这么多年,老师强调的也多是高级句型和高级词汇,因为内容观点都大差不差,但是高级的东西很显而易见。
而且比赛比赛,都已经在赛场上了,不就是为了完美地装个逼么。
谢以拿他这副油盐不进还反向怀疑的目光没办法,解释道:“又不是应试考试,加太多东西反而让人听着累。而且速成也不是一步登天,是有针对性的,你基础还不错,但是再往深了就有些吃力了。同一条赛道上人家已经跑了一大半,而你刚开始起步,再追也顶多勉强追上,很难超过,不如换个赛道。”
他顿了顿,将书页翻回前面比较简单的内容,右手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手里空空,左手很自然对着官周一摊,头也没抬:“小孩,不分我只笔么?”
……
官周这一刻觉得自己像个太监,端端正正地杵在一旁,伺候皇帝的笔墨。
他想骂人,但是就像当初叫周宇航帮他写作业,周宇航写得像狗也没开口一样,这会儿有托于人也对谢以骂不出口。
官周在心里宽慰了自己几句,然后憋屈老实地将笔放在皇帝薄薄的掌心里。
谢以挑了几页勾了几下,又在里头圈圈画画了一些要注意到的重点语句,说:“多注重一些内容,把内涵充实起来,我觉得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他收了笔,将笔盖拔下来扣回去,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官周:“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官周心想哥完美无瑕,但嘴上敷衍应付:“读得不够清楚?”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还没当谢以面读过,清不清楚的谢以也不知道。
谢以好像也不在乎他的回答,像是根本没指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放了笔,往后微微倾了倾,摆出一副评委的姿态。
谢以:“看我。”
“?”官周一头雾水地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眉尖微微蹙着。
“对,就这样,别动。”
谢以从口袋里拿起手机,动作很快地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你拍我干嘛?”官周皱眉。
他并不反感拍照,毕竟天生一张想低调都低调不了的帅脸,明的暗的镜头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但被人这样面对面地怼着脸拍就不一样了,体验非常奇怪。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舅舅,就像是和蔼可亲的长辈给亲戚家的小孩拍照一样,让他觉得非常非常变扭且不爽。
谢以没立刻应声,点开刚刚拍下的抓拍照,往官周面前一放。
照片上帅脸还是帅脸,17k纯帅不掺假,少年正掀起眼皮望过来,一瞬间有一些微微的错愕。鼻梁立挺,线条流畅干净,这个角度正好将下颌凌厉的弧度展现出来了,乍一看是蓬勃的少年气。
可是再多看两眼就不对味了,半阖着的恹恹眼睛,冷直的嘴角,下意识往下压的眉梢,哪一个都透露着不耐烦和冷淡,是一种带着攻击性的酷帅。
如果非要解读一下这张脸的面部语言的话,可以概括成一句话,那就是——“你死不死”。
谢以问:“你觉得你的表情像什么?”
官周斜睨着他,看他要放什么屁。
谢以自己给了个答案:“我觉得现在是我的头七,你像来上坟的。”
“……”
没毛病。
别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犯谶,反而当事人无所谓,还随口就开玩笑。
官周一言难尽,但也无从反驳。
谢以看他这副吃了隔夜馊饭的样子,弯了弯眼。
官周正被他这番话堵的不知道怎么开口,突然觉得唇角一凉。
他茫然地垂眼看过去,见着一只筋骨匀长的手伸了过来,瓷白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抵住了他的唇角。
对方手上的凉意没有遮掩地传了过来。
官周僵了一下,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特别还是得寸进尺地动到门面上。
谢以意识不到一般,指尖牵着少年冷平的唇角往上抵,露出个不大不小的弧度。这样的变化不仅没有软和其锐利的气质,还因为其他部位全都是瘫着的死人脸,反而显得不伦不类,像是在嘲讽人。
谢以被逗笑了,收回手打趣了一句:“你的面部神经能不能工作一下?”
官周冷眼看他,半天才憋出一句凉丝丝的:“死了。”
这个“死了”相当贴脸,配着眼神望过来,给人感觉不知道是在说面部神经死了,还是威吓似的说“你死了”。
反正谢以就当是前者,还不知死活地认可“嗯”了一声,继续在那本书上又挑了几篇内容,开玩笑似的感叹了一声:“也许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笑一下。”
……
官周没好气:“我又不是面瘫。”
谢以挑了十篇稿子,每一篇都是不怎么华丽,但是底蕴深厚内容质朴的。
他将书递给官周,手肘抵在把手上,另一只手半曲着置在桌面上转笔,交代了一下大体方向。
“你就着重看这几篇,研究一下结构分布,看看他是怎么展现观点的。可以试着写几篇稿子,不要太过雕琢措辞,就一气呵成,当即兴演讲。今天太晚了,为了保证青少年的睡眠时间,明天我再带你练读音。”
官周捧着书,有点后悔了:“明天你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