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这桩案子距离我们有点久,目前看来,突破口只能是李二太爷或者说李家,蓬莱观,和前两条线可能知情的玩家这三方。”
“比起我们午饭时对这桩案子的认识和调查思路,算是拓宽了不少。”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说后者,大雾。”
“如果第二条线的玩家没有被第一条线的玩家扰乱的话,那关于大雾的信息就相对比较可靠。雾起的时间在挖脑魔案和第二桩凶案之间,雾中的小定山山顶和近海海面出现了一座建筑的虚影,那可能是一座非民国时期的疗养院。”
“说到这个,我在凯瑟琳的身上搜到过这张照片,烂了相当大一部分,但能看出挂的半个牌子确实是疗养院,而且剩余的建筑边角有些眼熟,偏外国现代建筑风格,崭新,没什么标志性特色。”
他向宁准简单描述了一下那张照片。
凯瑟琳虽死,但那张照片却没有被黎渐川成功带回来。
“……疗养院?”
宁准眯了眯眼,瞳色深沉:“你和凯瑟琳持相同的想法,认为这场雾有问题,这个疗养院虚影更是触碰到了谜底?”
“差不多。”
黎渐川应着,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舷窗与船舱门。
他的注意力始终保持着一半在内思考,一半在外监视李二太爷和两名水手动向的状态,确保自己和宁准的谈话不会被第三双耳朵捕捉。
一些关键词句,也掺杂进了轻轻敲击的摩斯密码,被压在海风与浪涌声里。
“而且好巧不巧,今天下午,小定山和近海又起了雾。”
他道:“与朋来镇本身的秘密和玩家触发,绝对都脱不开关系。”
徐徐风来,折扇掩着两人的口型,只露出好似谈笑风生的悠闲轻松。
“第一条线,我想的大概就是这些。”
黎渐川舒展肩背,靠着床边,散漫地压着眉:“第二条线,得益于陈沛先生的无私奉献,了解得更多一点,但仔细拎出来看,也有限。”
“这条线的玩家有十七个,到第五天晚餐时,算上陈沛三人,还剩七个。他们进入民国二十一年的具体时间是农历四月二十八,和另外两条线的七月不同,很可能是另有原因。”
“剩余的这七个玩家没有人犯下玩家凶案,也没有人摸到了谜底,至少表面上还没有。”
“但我认为他们之中一定有人对多线并行这件事有一定的猜测。作为一条恰好被夹在中间的线,所处时空游戏进度过半,却还没有任何对其他两线的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比起第一条线的玩家来说,他们对后续时空的影响或许不是最大的,拿到的线索也或许不是最新鲜最正确的,但遗留下来的后手却绝对会是最多最可能奏效的。”
“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鲜明的例子,就是陈沛。”
宁准笑意微敛,道:“从结果向前倒推,陈沛对凯瑟琳和汪辛的陷阱应当并非一无所知。”
黎渐川颔首:“他隐有察觉,但心中却并不肯定,直到杀死李二太爷时,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凯瑟琳和汪辛对陈沛有保留,陈沛对他们两人自然也是。所以当时的情况和陈沛精神碎片所说的必然不同。”
“按照陈沛精神碎片明里暗里表达出的说法,是陈沛杀死李二太爷后,仍保持着对凯瑟琳的一部分信任,虽留下了三桅船和精神碎片当作后手,但还是跟着凯瑟琳和汪辛一起离开了码头,返回了朋来镇,继续游戏。”
“这个说法有很明显的矛盾存在。”
“若真是这种情况,陈沛设置的这道后手绝不能让我在打破魔盒游戏的时空切分,也不可能让我实现对凯瑟琳和汪辛的击杀。”
宁准专注地听着黎渐川的声音,低声开口接道:“真实的情况应该是陈沛在码头意识到陷阱后,虽无法反杀,但却成功反制了凯瑟琳和汪辛。”
“而且,他应该是与这局游戏内的关系到魔盒或游戏规则的什么存在,做了一个交易。否则单靠他的三桅船和切分下来的精神碎片,是不可能打破时空切分的。”
第219章 谋杀
“你是说这里有监视者?”
黎渐川立即反应了过来。
宁准笑起来:“只是单纯的监视者也许还能算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了。你知道我的特殊。在一般的副本里,如果有多线并行存在,当我以非玩家身份出现时,是可以察觉到的。”
“但这局游戏,我知道有古怪,可却看不清。”
“那些像恶心的蛞蝓一样,惯来喜欢将黏滑阴冷的目光投注在我们身上的眼睛,也都像是被隔在了一层朦胧的纱外。”
他闭了闭眼睛,像是陷入沉思。
“陈沛很有可能就是通过某样线索,与这个不太一般的监视者产生了一些联系,借用了一些力量。当他和凯瑟琳、汪辛来到码头,杀死李二太爷,发觉事情不对,自己即将离开李新棠的身体,被李二太爷吸附过去时,就已经知道了凯瑟琳和汪辛的打算。”
“他此前对玩家凶案很可能已经有了一些怀疑,而凯瑟琳他们的行为证实了他的怀疑。他不想受制于人,坐以待毙,以自己的冒险为这两人换来更多的线索或利益,所以果断动用了自己的后手。”
“从交易里借用来的力量将第二条线的码头和海面改造,与雾气融合,变成了一个类似于转接站的时空夹缝。”
“夹缝存在于第二条线和第三条线,也影响着第二条线和第三条线。”
“陈沛并不寄希望于自己的队友或其他玩家解谜成功,让他脱离李二太爷的躯壳,通关离开,他和大多数玩家一样,只信任自己。所以他布置后手的目的,和这个布置想要达成的结果,也非常直白。”
“那就是在第二条线的玩家期限将到,通关失败的前提下,仍给自己留一个机会,让未来的自己可以恢复记忆,转换身份。”
“从这一点上看,陈沛知道的秘密绝对比凯瑟琳和汪辛要多上太多。但他对于其他时间线的存在是否有一定的猜想,却不好判断。因为留下这个布置,可能是给第三条线的玩家挖坑,也可能是准备替换这个副本以后进来的新玩家。”
“这个布置,看似复杂,但在有规则力量的加持下,实现得也很容易。”
“切割自己的精神体,将抵达码头之前的部分变作碎片,留在了这个转接站,成功储存下记忆。三桅船和诡异的大雾、海面彼此影响,成为转接的桥梁,也成为凯瑟琳和汪辛的囚牢,让他们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出海那一夜,转接站被打破前,无知无觉,不死不灭。”
“这很好地辉映着我们最近听到比较频繁的‘永生’话题。”
黎渐川顺着宁准的思路,完善着脑海里原本较为模糊的陈沛的布置手段,沉吟道:“简单点说,就是陈沛杀完李二太爷,知道不对,立即动手建起了时空夹缝,把凯瑟琳和汪辛困在了里面,也把自己第六天早上之前的所有记忆全部留下了,只以纯粹的一个李二太爷的身份走出去,返回了朋来镇,并在二十四小时无人破案的前提下,拿到了李二太爷三分之一的记忆,成为了真正的李二太爷。”
“他这么做,既可能是情急之下,退无可退的唯一选择,也可能是认为自己在第二条线已再无希望,索性留待以后。”
“不排除有第三种可能,铤而走险,将计就计,从李二太爷身上拿到足够多的线索且充分利用足这个身份,等到日后时机到来,记忆回归,一举通关。”
“抱着这个盘算,他这个布置的最后一部分,应该就是他的本体和所谓的海钓爱好。”
黎渐川掀起眼皮,从半明的舷窗里望向露出半截身子,阖目安然垂钓的李二太爷:“从第二条线到刚才三桅船变成渔船,这期间的一年多,李二太爷的躯壳都是陈沛本体在使用。”
“他以喜好海钓的名义经常放出三桅船,带人来出海钓鱼。”
“而通过三桅船这道桥梁,进入转接站的条件,就是陈沛本体、三桅船、雾天海面以及玩家这四项。”
“起雾时,陈沛本体的李二太爷带着玩家出海钓鱼,登上三桅船,条件达成,布置被动激发,两人进入转接站,来到第二条线和第三条线的夹缝。”
“夹缝里的时间点是第五天的后半夜到第六天早上李二太爷被杀前。”
“因为时间的回溯,陈沛本体和被拉入的玩家都进入了第二条线的李新棠体内——这里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当初第二条线陈沛布置后手时,从李新棠体内到李二太爷体内后,李新棠的身体后续如何了,这在没有我进行更改的推演结局里,似乎没有给出答案,只是让第三条线的玩家继续使用了这具轮换躯体——但总之,在时空夹缝里,可以确定陈沛本体和玩家都是在李新棠体内,这没什么问题,并且玩家是占据身体的主导地位的,因为陈沛本体没有融合岸上的碎片,还没有属于玩家的记忆,精神体残缺,不够强大,无法压过被拉入的玩家,占主导。”
“陈沛本体无法主导,但却设置了足够真实的引导,推动被拉入的玩家一步步做出最终的选择。”
“如果没有得到驱鬼的提示,或没有联想到,没有重视到,那被拉入的玩家最后的结局只有三个。”
“一,最简单,扮演陈沛露了馅,还没能打过凯瑟琳和汪辛,被两人联手格杀。”
“凯瑟琳和汪辛得益于转接站的特殊,在转接站未被打破前,只会循环重置,不会真正死亡,但被拉入的玩家可就不一定了。和他们对战时,我一直有一种预感,要是真一着不慎,死在三桅船上,那就是真的死了,不会再有下一个循环出现。”
“第二个,就是活了下来,按照推动,见到了码头上的陈沛碎片,杀了碎片的李二太爷。”
“转接站这个时间点的李二太爷被杀死,被封在他体内的精神碎片回归陈沛本体,进入李新棠的身体,而被拉入的玩家因杀死了李二太爷,换出了碎片,那就会顺势变成这个时间点的李二太爷。”
“转接站因少了碎片就此打破,玩家的李二太爷也就留在了第二条线里,在转接站的影响下,实现穿越,改变了曾发生过的事实。”
“陈沛融合碎片,获得自由,在转接站打破后,随着玩家之前的来路,返回第三条线,进入玩家随他登船时的身体。到时,他拥有了完整的记忆,新的玩家轮换躯体,和最新的解谜时间,而被拉入的玩家,却大概率已经失去玩家记忆,成为了真正的李二太爷。”
“角色彻底转变。”
“第三个,察觉不对,和陈沛碎片合作,或其他种种,最终导致的结局应该也和第二个选择差不多,都是玩家被坑,而陈沛脱困,大丰收,更接近谜底。”
“当然,四号明显是个例外。”
“他应该算得上是另辟蹊径。”
“他根本没有理会后续引导,用特殊能力把精神体附身在三桅船上,操纵三桅船返回码头,没有见到陈沛的精神碎片,离开雾气,条件缺失,钻着转接站的漏洞离开了夹缝。”
“但看陈沛碎片的表现,他对这件事虽没参与,却也应该大致清楚,既是如此,他也没有失望或懊恼之类的情绪,反倒有些戏谑,由此,我猜四号的离开很可能存在某些后遗症,而这后遗症对陈沛有利。”
宁准细长的眼尾翘起,因昏昏欲睡,掠开一丝如海上潮雾般的润意。
他嗓音低懒地总结道:“转接站那个时间点发生的一切,可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薛定谔的猫’。”
“在转接站未破前,事情只会有一个发展,那就是失去记忆的陈沛作为真正的李二太爷,留下布置,离开码头,生活在朋来镇,直到第三条线中,转接站被打破。”
“但破开后,无论是陈沛成功,还是陈沛失败,之前一年多在李二太爷身上发生的与陈沛有关的一切,就都会被改变。”
“所以留下转接站到破开转接站这段时间,围绕李二太爷出现的事情实际上是不完全确定的,随时可能变化的,只有在转接站打破,过去真正成为定局被观察到的那一刻,陈沛的事才算彻底落幕。”
宁准忽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黎渐川挑眉看向他,就听他轻轻笑道:“要是可以读取到他的记忆就好了,这局游戏的难度说不准会直接下降一个等级。你从凯瑟琳和汪辛嘴里套到的那些信息组成的人物太过简单,肯定不会是完整的他。”
“我甚至觉得,他走到那一步,或许不是走投无路,而是野心太大,他没有杀凯瑟琳和汪辛,也不一定是真的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而是还需要利用他们的精神体。”
“诱饵,补剂,动力源,或是别的什么。”
“幸好少爷您技高一筹,坏了他的谋划,杀了他,否则这局游戏的大敌只怕又多一个。”
宁准朝黎渐川眨眨眼,神色促狭。
黎渐川本懒得理他,但瞥他一眼,见他头发乌黑,面白如雪,长眉桃花眼,弯起淡红的唇,确实是将将好一副能勾他心魂的狡黠可爱,便没忍住,扬眉嗤道:“哪家少爷这么殷勤,给小厮打扇?”
宁准低笑:“寻常小厮不行,少爷心爱的小厮自然是可以。”
心爱的小厮恃宠而骄,说着说着话,还试图将脱了鞋的脚从长袍底下塞过来,往少爷身上踩。
黎渐川没管,只把偏移的话题拽了回来:“除去陈沛的部分,第二条线也没有更多已被我们掌握的线索和信息,只还剩一点,我昨天下午从茶楼打听来的几件可能在第二条线发生的案子。”
“总共六件,其中四件凶手已被抓获,但不能判断是不是真的凶手。”
“但这六件很可能受陈沛和李二太爷影响,出现变化,我们还需要重新搜集消息。”
宁准道:“这就是第三条线的坏处。”
“每条线都各有优劣,而且优势和劣势还都相当明显。”黎渐川道,“越往前的时间线,越接近最初的真相,受到其他线的干扰越少,游戏时间也越久,但相对的,也越难察觉后面的时间线的存在,越难达到仅剩三人的通关条件,越容易被误导。”
“真要能自己选的话,我这种不怎么会深谋远虑,设障布局的,还是更乐意选择第三条线。”
宁准也深以为然:“第三条线是破局之路,确实更适合你。布局图谋真的不是你的强项,不论以前,还是现在。”
他吐出后半句时,目光幽沉,带着难言的无奈。
自从对现实世界和缺失的记忆有了一些明确的猜测后,黎渐川发觉自己越来越能清晰明白地看出宁准的许多言外之意,比如此时,宁准未曾直白道出的模糊意思,约莫是针对曾经的自己在魔盒游戏和现实世界做下的布局和暗示。
他也挑眉,回给宁准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继续道:“第三条线的基本情况我差不多摸清了一些。”
“可以初步确定副本剧情应该与凶案、永生这两个词脱不开关系。”
“普通镇民、游魂玩家们的侦探或凶手角色、蓬莱观,以及别的势力,比如李家,或其他还未显露的,极可能都是围绕这两点在拉扯博弈,站着不同的立场,有着不同的目的。”
“最终构成了这局游戏暂未被摸清的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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