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之后,阮素心死而复生,发现自己体内似乎多了一个人。
永生细胞的本能想要躲避孙朋来,也想要侵蚀这缕精神体,于是阮素心下意识地前往了县城,离开了孙朋来的大脑,希望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这缕精神体顺顺利利地被她完全消化。
如果说孙朋来与永生细胞的战场,最大是这整个副本世界的话,那么最小,就是阮素心的身体了。
他们在这具身体内不断交锋,具体表现就是阮素心不定时的疯病,也就是孙朋来这缕精神体偶尔浑噩醒来时,做出的一些疯狂举动,施展出的无法解释的怪异能力。
有些人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选了永生细胞的阵营,与孙朋来这缕精神体敌对,便被杀了,譬如济世药房的老大夫,丁局长的大太太。
当然,他们实际上并不是‘死’了,而是被孙朋来吞到了阮素心这颗细胞里。
永生细胞的总量并未减少,只是从几个小细胞,变作了一个大细胞。这种吞噬,只有孙朋来身处阮素心体内,阮素心利用孙朋来的力量,才能办到。
吞得多了,阮素心便从普通的永生细胞,成长为了魔盒怪物,之后杀的人越来越多,她就又变成了监视者。
直到这时,她或许才终于意识到了孙朋来对她、对整个副本来说,究竟是什么存在,她自己又到底身处什么样的牢笼之中。
还有些人选择的是孙朋来的阵营,类似丁局长、醒悟过来的三姨太等。
这些人,包括之前提到过的被灵尊蛊惑,揽为信徒的那些镇民,都是被孙朋来自杀的那部分的意识影响过重,重到甚至超过了他们身为永生细胞的一些本能,超过了孙朋来潜意识里的自救。
依照这种立场,丁局长便不仅包庇下来了杀了老大夫的阮素心,还决意纳她入门。前往朋来镇破挖脑魔案时,也就顺理成章地帮了冯天德,摁死了替死鬼李大柱。
到这里,有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可以完整地总结,并回答出来了——
那就是在这局副本里,永生细胞究竟有几种死法?
不卖关子,直接公布答案,我猜是三种。
第一种,在宏观谜底部分已经明确讲过了,是‘退化’。
这种退化只有魔盒游戏的规则力量可以办到,不论是借助玩家之手,还是利用药粉。它并不能直接杀死永生细胞,但却可以让其失去永生的能力,死亡后,无法再复活。
魔盒游戏可以说是中立而公正的,所以这种规则力量的影响绝不会专为任何某一方服务,但它实际上又是死物,所以它也会被某一方利用。而魔盒游戏本身,是没有明显的倾向的,它只会保持副本的延续与力量平衡。
第二种,‘吞噬’。
也就是孙朋来利用阮素心来完成的,对其它永生细胞的吞噬。这对被吞噬的细胞来说,自然是死亡。
第三种,剧情抹杀。
这种死亡方式和第一种差不太多,都是受游戏规则影响,区别就在于它们一个有玩家参与,或魔盒游戏进行的较为直接的影响,而另一个没有,只是单纯的剧情发展需要。且,剧情造成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不是退化而失去永生能力,也不是被吞噬。
永生细胞既然已经被孙朋来融进了魔盒游戏内,那最基本的,就是要遵守游戏规则,当游戏剧情进展到某一处,需要某些永生细胞真正死亡时,它们便会真如一个普通镇民一样死去。
当然,我认为这种情况是极少的。
因为除了第一段外,其余五段都有玩家的影响,几乎不存在纯粹的剧情抹杀。在第一段内,属于这个死法的,应该也只有冤死的李大柱。
除以上这些外,第一段还有三件事需要在这一段里提一下。
一是在挖脑魔案后没多久发生的第二桩槐树藏尸案,二是在这两桩案子之间出现的笼罩一切的大雾,三是第一次领戒。
七月十五的白天,李新棠他爹刚在蓬莱观领戒。因是第一次领戒,黑白子双方都没什么经验,导致李新棠他爹没吃药丸固定精神,瞧见人脑雕塑,大受损伤,之后去世,应当也是被与孙朋来或阮素心有关,大约是被吞了。
七月十五晚上,藏于槐树底下的尸体被发现,差不多同时李大柱被堵在义庄,自杀身亡,挖脑魔案结案,起于七月初十的大雾也在此时消散。
槐树藏尸案我几乎全无了解,在此只做一个猜测,那就是这桩案子必然发生在七月十五晚八点后,极可能是第一条线第一桩玩家凶案。
至于这场大雾,我更倾向于是与孙朋来的大脑状态有关……”
黎渐川顿了顿,想到七号和宁永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冯天德他不知道,但这两个人,绝对比他更了解朋来镇的大雾,握有更多有关大雾本身的线索。虽然他们在雾中所见,不一定比他多。
“……挖脑魔案时,孙朋来刚刚沉睡,大脑应该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在七月十五晚上玩家进入副本后,孙朋来的大脑才彻底陷入了沉睡。
所以,每当孙朋来的大脑处于这种半梦半醒的不稳定状态时,朋来镇便会出现大雾,以此来掩盖不稳定时无法完美维持的镇民状态或其他异常。
正常情况下的朋来镇,是由魔盒游戏与孙朋来的意识,在他的大脑的基础上,共同制造出来的,当孙朋来的意识不够稳定时,朋来镇便可能出现问题。
这种不稳定,也反映在小定山和海面的疗养院虚影上。因不稳定,便有残破的记忆和力量泄露出来,可能会被玩家捕捉、利用。
此外,我怀疑,副本内存在某些线索,可以让孙朋来沉睡中的大脑进入这种不稳定状态。
某些玩家找到了它们,引出了第三线的大雾。
讲过以上部分,第一段也就差不多分析完毕了。”
钢笔笔尖一顿,有点不受控制地拉出一粒过长的墨点。
黎渐川身上奇异物品带来的负面影响,有的不使用便可消散,有的则是只有离开游戏才能彻底消失。
他一边要飞速运转着大脑,思考分析,操纵钢笔书写,一边又要压制这些负面影响,精神感知消耗太大,他的注意力难以再高度集中,只能停顿片刻,放缓笔尖的速度。
趁这休息的空当,他抬眼扫了下另外三人。
这三位的神色也是专注之中带着些许痛苦扭曲,写满文字的答题卡变得很长,彩带似的浮在半空。
看来也不只有他难熬。
黎渐川获得了点莫名的安慰,目光重回纸上。
“接下来,第二段,即玩家参与的第一条时间线。
这条时间线原本应有十三天,从民国二十年七月十五晚八点开始,到七月二十八晚八点结束,但因为中途三线互通了,可以跳线了,所以这条时间线里,玩家还存在玩家意识的时间其实不足十三天。
对于这一段,我拿到的线索其实不少,宁来福的日记和十二号的讲述在其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
这段时间是属于玩家的时间,值得一提的主要事件也都与玩家有关。”
第259章 谋杀
“在分析具体的事件之前,还有一件可能被忽视的事情需要明确一下。那就是玩家在这局副本内,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当然,从最根本上来说,玩家在魔盒游戏内全部就只是玩家,这是基本的,目前看来不会被改变的。
在此之上,玩家进入游戏,还必然拥有一个表层身份。
通常情况下,当玩家进入游戏时,就会固定这个身份,比如我曾扮演过的苏格兰场的警长、挑战雪山的富二代、校园里的男高中生、进入切尔诺贝利的研究员等。
玩家在一整局游戏都会是这个角色,无法改变,也就是说,在紧挨着玩家身份套上的一层皮囊,就是这个角色。
但还有另外一些情况,紧挨着玩家身份的皮囊,不是某个角色,而是一类完全一致的身份,这类身份在潘多拉的晚餐上会被比较明确地揭示出来。在这类身份之上,再根据副本剧情,进行分配角色、改变角色、轮换角色等一系列操作。
圆桌审判副本就是这个类型。
在当时的晚餐上,所有玩家在玩家身份之上的皮囊,是审判员。之后随剧情和游戏规则的发展变化,审判员们扮演着各类角色,在那些角色身上进入又抽离,摸索着寻找真相。
现在,这局副本也同样可以归到这个类型里。
从一开始钢笔与黑皮笔记本这对说明人对玩家的称呼和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三线三张餐桌上的所有玩家,套上的皮囊都是读者,也就是游魂、被魔盒游戏做了伪装的精神体。
那么作者是谁呢?
就是实际上无形地影响着黑皮笔记本上的文字的魔盒游戏与孙朋来,还包括孙朋来体内的永生细胞。
读者们轮换着镇民角色,探索副本,当他们的角色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丢失时,他们就会变回读者身份,以游魂的形式存在于副本内。对于镇民们来说,读者并不属于他们的维度,一般情况下看不到,摸不着,超自然,那自然就是鬼了。
唯一的特殊情况,就是全镇通缉。
这应该是魔盒游戏给这局副本本身的设定,在这个设定里,孙朋来的影响力被削弱,副本内的一切都变得最贴近真实、最靠近真相。
镇民们显露出永生细胞的部分特征和能力,疯狂地追杀外来的入侵者,不论他们偏向于哪方阵营。各类线索也都去掉了一部分伪装,向玩家显露各种各样的提示。
这大概也是魔盒游戏的本质之一。
它永远遵循着它的一套模式规矩,设置谜题,设置险境,但却也给出线索,给出九死一生的那一线生机。
很好。
明确过这局副本里玩家的真正身份后,接下来关于玩家剧情的部分思路,就会更加容易整理清楚。
那让我们说回第一线的主要事件。”
黎渐川脑子里混乱的线团被一点点理顺,眸底的深蓝也好像随之浓郁许多。
丝丝清凉从眼眶溢散出来,慢慢修复着他被影响得几乎千疮百孔的精神。他感觉自己书写的速度似乎又渐渐快了起来。
每次好像都是这样。
在他的精神或身体达到极限或需要爆发时,这股清凉就会从眼眶四周出现。
黎渐川心底隐约对它有一些猜测。
“……我知晓并且认为该讲一讲的,有三个。
按时间先后来看的话,第一个是槐树藏尸案,它发生在七月十五的晚上,第一线玩家初至时。死者是一名人力车夫,被分尸藏在了槐树下。案发时间未知,具体的案件调查情况也未知,但这个案子的最后结果却在朋来镇的街头巷尾,随处可知。
——案子的凶手并未落网。
连个被抓的替死鬼都没有。
因为一切都太过干净,丁局长对任何人都无从怀疑。
我猜测这件案子与玩家脱不开关系,更甚者,这也许就是一件玩家凶案,属于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厮杀。
因为按理说,丁局长刚把挖脑魔案这一出填上,还没歇口气,旁边就又闹了一出打他的脸,他无论如何也都得想法子把这案子破了,哪怕是再抓一个替死鬼来。
可他偏偏没有,或者说,是做不到。
毕竟就算是去抓替死鬼,也得讲究一个证据,即便它是模棱两可的、一半伪造的,多少也是得有。而这件案子,竟然能干净到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好像人力车夫是自己走到那棵老槐树下,自己把自己分了尸,埋了进去一样,让丁局长想抓个过路的醉鬼来杀杀,都无从下手。
镇民之间的凶案,玩家对镇民的谋杀,因镇民本身与朋来镇的联系,多多少少都会留有痕迹,绝不会特别干净。
唯有玩家和玩家之间的厮杀,手段可以离奇而非常规,而且在这种游戏刚一开始,一般人都还在谨慎了解四周的阶段,突然动手去杀其他玩家,赌成功的概率会相当大。
这个详情不明的案子标志着这局副本正式有玩家参与了进来,开始影响、创造剧情。
我在这里提起它,除了试图将谜底的版图扩大,让其更为完整外,也是为了拿它作为一个开端,以便更系统地来整理所有已知的玩家视角情况。
再说第二个事件,阮素心杀济世药房老大夫。
这件事发生在七月十七前,大概率是七月十五或十六,远在县城,所能得到的线索都是侧面的。这件事和上一件迥然不同,它的全貌已经被拼凑得相当完整了,刚才也已经提过,而之所以放到这里再讲,是因为其中也有第一线的宁来福的参与。
宁来福这个镇民角色是整个副本内,最直接地给出了玩家三线并行这个信息的存在。
是游戏规则留下的重要线索之一。
他很明确地意识到了,他的体内并不止存在过他一个人。
宁来福残缺的日记都非常巧妙地避过了玩家参与的时间段,民国二十一年和民国二十二年都是如此。唯独民国二十年的一则日记,涉及到的时间段是在第一线范围内的。
即民国二十年七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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