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古里安笑道:“您可以保留您的任何怀疑,但神的威能永远客观存在。”
彭婆婆道:“为什么选中我?”
她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神的指引。”古里安低头道。
彭婆婆不再说话。
医疗室内陷入一片窒闷的寂静之中。
隔了很久,她终于开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实验?”
古里安抬起头,笑容瞬间变得更深更柔和了:“三天之内。这里的基地太简陋了,没有配备合适的实验室。我们会在三天之内,您的伤势接近痊愈后,送您前往墨西哥,那里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彭婆婆道:“条件呢?”
古里安摇头:“不,称不上是条件。我想不需要我提出来,您就自己愿意这么做,比如尽可能多地进入魔盒游戏,通关解谜,获取魔盒。您要知道,您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了。”
“我们从XL研究所人体库里带出来,并重新培养起来的您女儿的残留身体组织,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失去活性。”
“它需要更多的能量。”
古里安静静地微笑着,看向彭婆婆。
彭婆婆靠在床头,佝偻着瘦小的身躯同他对视。
片刻后,她移开视线,闭上了眼。
同一时间。
华国冈仁波齐地下基地的三层住宅区,谢长生被两只试探性踩过来的小爪子按醒了。
睁开眼,一片霸占了整个视野范围的橘色越靠越近,直接压上谢长生的胸膛,将毛绒绒的大屁股啪叽一下坐到了谢长生的脖子上。谢长生喉结一滚,有种即将被当场掐断气的感觉。
幸好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不至于真被偷袭谋杀掉。
他熟练地抱住肥美的大橘,翻个面,把脸深深地埋进软软的毛肚皮。
“喵!”
橘猫反抗,伸出两只戴着白手套的小爪子去抓谢长生头发,又被谢长生捏着肉垫逮捕。
“又抓头发,你坏不坏?”
谢长生惯常冷感如冰雪的声音,面对上这只肥肥的小生物,就自然而然地变得温柔宠溺起来,没有外人在,所以还故意多拿捏了一点可爱的音调。
但橘猫并不买账,只瞥他一眼,拿尾巴甩他鼻子,送他一嘴猫毛。
谢长生无奈,放开这只臭肥猫,起床去洗漱。
橘猫跟在他后头,也进了卫生间,然后在谢长生拧开水龙头,开始刷牙洗脸时,利索地跳上马桶,找了个端庄的坐姿,开始拉臭。
谢长生边擦脸,边从镜子里扫他一眼,有点好笑地看他撅着毛毛嘴,整张脸都在用力的模样。
橘大爷发现了偷窥的无良人类,也一点都不恼,他就是故意挑这个无良人类也在的时候来他面前拉臭,当然,这绝不是因为无良人类在时他觉得非常安全,可以放心拉臭,而是单纯地就想熏死他。
谢长生并没有发现橘猫的坏心思,放下毛巾,也没有立即出去,而是等橘猫安安心心拉完臭,按了抽水马桶后,才开口道:“我又做那个梦了。”
橘猫跳上洗手台,尖尖的耳朵动了动,但没有更多的反应。
谢长生注视着那双琉璃色的猫瞳,漠然的脸上也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一人一猫对视着。
谢长生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做了那个梦。”
“上一次这么频繁地梦到那些事情,还是高中时候。”
谢长生的声音顿了顿。
除高中的心理辅导和与宁准的一次催眠交流外,他再没有向人提起他曾经那些荒诞怪异的梦境。
不是因为这些梦境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也不是因为它们令他太过畏惧。
而是因为在他最初梦到那些,又寻求心理辅导无果后,他做了一件非常后悔却幸好没有酿成悲剧的事。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天。
大雨,他背着一个薄荷色的猫包,站在公交站,等候他精挑细选找到的一位领养人的到来。已经被养得圆溜溜的橘猫细细弱弱地叫着,声音带着浓浓的依恋,直往他耳朵里钻。
若是往常,他一定把猫包抱到身前来,伸手进去好好安抚这娇气的小坏蛋。但那天他没有。
他下定决心要把橘猫送走,不想再多添留恋。
为了不再听到那令人心软的叫声,他戴上了耳机,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送卿卿离开,一定不能伤害卿卿。自己可以是疯子,是变态,但绝不能让卿卿为自己的痛苦买单。
谢长生努力保持着清醒。
但这清醒保持得却很困难。
一方面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猫不可能变成人,科学不能,魔法不能,道术也不能。另一方面,随着那些过于真实的梦境的日夜出现,他开始幻觉频出,神智混乱,时常会把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的卿卿看成是一个青年,想要过去抱住他,亲亲他。
在他一天早上醒来,把走过来的卿卿搂进被窝,下意识地亲了一口,并道出一声早安后,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他已经不适合再与卿卿相互陪伴。
早晚有一天,他会真的发疯,会伤害卿卿。
他不允许那一天的到来。
他想了很多办法,却都不够妥帖,都贻患无穷。最后他只能决定趁着卿卿还小,还能再换一个主人,认认真真挑选出一个爱猫人士,将卿卿送去领养。
领养后,他可以偶尔过去看看,但不会太频繁,太靠近,太打扰他们。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爱猫人士找到了,是位养过猫的画家小姐,要在正式领养前,先见一见。
今天就是见一见的日子,约定的地点就是这处公交站。
还穿着高中蓝白校服的谢长生就这么长手长脚地坐在角落里,背着猫包,低着头,等待着。
他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只盯着雨点砸落在路面上,又溅到他的白球鞋上。
球鞋都脏了。
谢长生慢半拍地移动视线,看向自己的球鞋。
看着看着,他忽然伸手捂住了脸,双肩颤抖不已。
开车来到公交站的画家小姐见到他,愣了愣,打着伞走近,轻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猫猫,如果真舍不得,可以和家里商量,不要轻易送人,她也不是那么觊觎大橘啦。
谢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挪了挪脚,抹掉脸上的水痕,道:“是球鞋……脏了。”
画家小姐笑起来,拍了拍他,让他上车,送他回家。
车上,谢长生问了画家小姐一个问题,如果总认为自己的猫是人,要怎么办。
画家小姐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说她有个朋友,也觉得自己家已经去世的暖宝是人,他们互相陪伴,一直在一起,整整十八年,朋友把暖宝看成是家人,暖宝也同样离不开朋友。
“不是家人,”谢长生顿了顿,“是恋人。我觉得,卿卿是我的恋人。偶尔,我会下意识和他亲近,我怕以后我会伤害他。”
画家小姐想了想,问:“是恋人的话,恋人不愿意亲近,你会强迫他吗?”
谢长生毫不犹豫地摇头。
画家小姐笑道:“那你就催眠自己在谈的是一场柏拉图的恋爱吧。你爱他,但你们的亲近发乎情,止乎礼,重灵魂,轻欲望。”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重承诺,很尊重他人的人,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画家小姐用一种有些熟稔的语气说着。
“而且,我一直觉得养猫和养狗的不同就在于,人和狗狗更像是长辈与小孩,存在一个地位差,人和猫猫呢,就更像是一起搭伙过日子的,有的是契约,而非服从。”
“卿卿就是你搭伙过日子的契约伴侣,这么说也没毛病?”
谢长生不再说话,沉默一路,到了家门口,将要下车时,才认真地对画家小姐道了谢,并希望画家小姐可以偶尔过来监督他,看看他和卿卿的状态,一旦不对,就带卿卿离开。
画家小姐答应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画家小姐都会挑空前来造访,直到谢长生高中毕业,升入大学。画家小姐祝贺他升学,来看他们,夸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个靠得住的男子汉了,言必信,行必果。
“我已经不需要再看着你们了,以后要幸福快乐呀。”
画家小姐最后笑着说:“好好珍惜,这都是缘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许多细节都已在记忆中模糊不少,甚至画家小姐的名字、模样、声音与到底是否真的是画家小姐,都已无法再回忆起来。
但那种善意与温暖,他却始终记在心底,不曾忘却。
从短暂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谢长生伸出手,橘猫立刻凑过来扒住他,顺着他的胳膊往他的肩上跳。
谢长生护着他,等他趴稳,才道:“上一局游戏里,彭婆婆丢给我那团纸的时候,我心动过,”
卿卿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浸着些许人性。
“但我知道,你不愿意。”他道,“你想成为人,我也想让你成为人,可不会是通过这种方式。”
“喵喵!”
卿卿赞同地叫了两声,眯起眼,用脑袋蹭他。
谢长生很轻地笑了下。
“走吧,出门了。今天我们得去见老所长。”
他抱着怀里暖乎乎的一团,心底越发柔软而安静。
谢长生到达老所长的办公室外时,黎渐川和宁准正好从里面推门出来。
三人见面打了个招呼,等谢长生进去了,黎渐川才蹙眉看向宁准,低声问:“他怎么看起来好像更……超脱了?”
宁准笑起来:“兴许是将有些事想得更明白了吧。”
黎渐川挑眉:“关于背叛不背叛我们,投不投靠救世会?”
“差不多吧。”
宁准和他并肩走着,两人溜溜达达去食堂,刷裴所长这个便宜老师的饭卡。
黎渐川漫不经心道:“说真的,宁博士,你在彭婆婆和谢长生身上一点特殊的后手都没有吗?”
宁准摇了摇头:“没有,没必要。但要真的说起来,彭婆婆请我给过她一张纸条,长生让我催眠过他两次。这些不算是我的后手,而是我们三个共同的后手吧。”
“虽然他们都已经不记得了。”
黎渐川看了宁准一眼,摸摸他的脑袋,没说话。
到达基地食堂后,便宜老师的饭卡却没用上,卢翔主动凑过来当冤大头,要请两人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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