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监视 第557章

作者:苏城哑人 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甜文 HE 近代现代

黎渐川点头:“我来欢喜沟一是为旅游散心,每本书完结我都有这个习惯,二就是为下本书积累素材,发掘灵感。我下本打算写点民俗恐怖类的故事,欢喜沟是神乡,异闻传说最多,最合适,不是吗?”

小顺皱起眉:“欢喜沟的事,你写不下,也发不出去,我的话,也最好不要写……”

“什么意思?”黎渐川看向小顺,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小顺脸色有点难看,但声音却依旧自然:“没什么意思,就是欢喜沟是神乡,上头重视,好多事都不允许乱写。你写这个,可能会被禁。”

黎渐川知道这理由绝非表面这么简单,却也清楚不能强行追问,便道:“也是,我来之前想做做攻略,在网上查欢喜沟大祭的注意事项、流程什么的,根本查不到。”

“小顺,你是欢喜沟人,还特地从学校请假回来准备大祭,你知道大祭的事吧?”

黎渐川的话音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小顺。

小顺犹豫了一阵,最后可能是想到不管自己说不说,黎渐川只要留下参加大祭,就迟早都会知道,便还是开口回答了:“知道一些。你们外面说的大祭,其实是清明当天的‘祭神’,这只是大祭的一部分,持续三天。”

“在‘祭神’之前,你说的准备工作,也是大祭的一部分,要提前一个多月开始,这个叫‘唤神’。到清明前夜,又有‘请神’。三日‘祭神’结束之后,就是‘送神’。”

“唤神,请神,祭神,送神,这四个流程全都走下来,才是一场完整的大祭。为了保护神乡,欢喜沟比较封闭,大祭又十年才举行一次,所以外面了解大祭的人很少,也总把大祭和三日祭神划等号。”

黎渐川道:“今天是三月三十号,五天后才是清明,也就是说,现在还在大祭的唤神阶段?”

“对。”小顺道。

黎渐川又问:“唤神期间,你们都要做些什么?”

“修葺神庙,洒扫村头村尾去朝圣的路,家家户户都要赶在清明前的第七七四十九天办喜事或丧事……”小顺掰手指数。

“提前四十九天,办喜事或丧事……家家都要办,在同一天办?”黎渐川没有遮掩自己的惊愕。

办喜事他理解,任何时候办喜事求的就是一个顺顺利利,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多子菩萨和福禄天君的诞辰大祭,有些喜事添喜气,自然也是很好,没什么怪的。

可办丧事,却是有些让人纳闷了。

关于丧事,乡野民间一直都有说法门道儿,一说是人死之后,鬼魂却不是立刻就走的,而是要在七七四十九天后才离开世间。

在这七七四十九天内,每七天便有一祭。

第一祭是头七,是逝者返回家中的日子,又称回魂夜。第二祭到第六祭,以此类推,也各有各的习俗和讲究。

到第七祭,即七七、断七,便是四十九天的末尾了,若无他事,逝者便会在这一日彻底离开,不再回返阳间。

当然,若有他事,诸如被人挖坟掘墓,撞见黑猫血鸡,或鬼碰鬼头、煞遇煞气等等,那逝者的魂便有可能走不掉。之后无论是怨缠家中,还是起尸四野,都有可能。

特意挑这样一个时间,七七四十九天,把丧事当作唤神的一环来办,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古怪。

再者说,现代省了很多繁文缛节,所以喜事大多想办就可以办,可丧事却不是。

要想办丧事,总要有人去世了才行。

可人的生死哪是说得准的,欢喜沟这么大一个村子,怎么有人家能保证自己家就在清明前的第四十九天便会有人去世,便可以办丧事?

“能的,”小顺道,“清明前第四十九天,好多人家都会死人……别误会,欢喜沟也不是法外之地,怎么可能会有人杀人?都是自然死亡。”

“你听过吧,欢喜沟除了神乡之外,也是有名的长寿乡。欢喜沟的人长寿,这不是什么奇迹传说之类的,而是因为我们都沐浴在神恩之下,多子菩萨和福禄天君在保佑我们。”

“只要是欢喜沟人,不管什么年纪,垂死时都可以上多子神庙或福禄观求一份神仙药,吃了神仙药,就能恢复健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直到某次大祭,神明降下神谕,点了这些人的名,要这些人去神前侍奉,这些人才会无病无灾,自然死亡。这些人死亡的这天,就正好会是清明前的第四十九天。”

“所以说,这不是什么怪事,只是神的指示。”

小顺说道。

黎渐川注意到,小顺在说出这些与神相关的话时,神态不由自主地就变得虔诚狂热起来,仿佛真是发自内心地敬畏与信仰着欢喜沟诞生的两位神明,随时愿为其奉献生命和灵魂。

这模样看得黎渐川有些头皮发麻。

他顿了顿,才如常道:“所以,你家两个隔壁,都是办的丧事,而你家则是喜事?”

小顺点头:“对。”

黎渐川扫视院内:“你家有什么喜事?你有哥哥姐姐,结婚生子?”

小顺摇头:“我独生子,没有哥哥姐姐,我家的喜事是我妈再婚,我奶奶给她找了个新丈夫……”

黎渐川本来专注听着,此刻却忽然感觉背后发凉,像是有什么在盯着他一样,他不动声色转头看去,便正对上了一双藏在门后的眼睛。

正房堂屋的门不知何时开了半扇,一股好似日光永远照射不到的霉斑味溢了出来,潮湿阴暗,肮脏腐烂。

透过半扇门,看不清堂屋内,只能看到一片幽洞洞的昏暗,一道细长的影子立在高高的门槛里,整个人落在极深的阴影里,像被黏腻而漆黑的潮水吞没着,摇摇晃晃,只露出一件大红棉袄和一张妆容厚重的脸。

是个女人。

黎渐川辨出。

他顿了顿,正要说话,堂屋内便传出了一道口音浓重的、怪异苍老的声音:“秀梅,过来。”

“婚事未完,你还不能见客……”

话音未落,红棉袄女人身子便是一震,继而温顺地垂下头,向后倒退回去,落进了更深的昏暗里,正房堂屋的门也吱一声关上了。

“是我妈。”

小顺的声音响起:“她病了,不能见风。”

黎渐川收回视线,没就此多说什么。但哪怕刚才只有一眼,他也看得分明,堂屋内的红棉袄女人脸上所化的,并非寻常妆容,而是入殓妆。

第430章 有喜

入殓妆,顾名思义,死人入殓前所化的妆容。

尽管现代入殓妆都颇为日常,并不涂红脸蛋青眼影,只为恢复逝者的自然容颜,但这妆容到底不是给活人化的。

活人化上这样的妆容,未曾见过的人大概只会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究竟,可略懂一二的人,却能窥出其中的门道,知晓这不和谐之处,正是“活人殓容,阳人阴面”。

黎渐川不太清楚这个副本世界的风俗传说,但按照他从前对现实世界的了解,这说法其实是曾在民间流行过的。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死人不计其数,不少青壮男子尚未娶亲,便已亡故,稍微有些家底儿的人家,不忍孩子孤零零在地下,便会请鬼媒人,结阴亲。新娘子是活人,可要嫁的是一位鬼新郎,所以便也要化上入殓妆,如此,与新郎同入棺材,两张死人脸靠在一起,才瞧着般配。

除此之外,便是阳女嫁阴男,也有这个讲究。

阳女,即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女人,多是高颧骨,吊梢眉,艳容俗神。阴男,一为阴时出生的男子,二为体虚身弱的男子,三也可是重病垂死的男子。

阳女体内阳气重,与寻常男子结亲,有损无益,但若与阴男成婚,则可阴阳调和,去阴返阳,和谐美满。

因阳女命重而阴男命轻,两人成婚,便有许多规矩。

其中之一,便是阳女的出嫁妆,须得是入殓妆,是为压阳,而阴男则要用正午宰杀的公鸡血混朱砂,涂抹自己的口眼,是为克阴。

这就是黎渐川多年走南闯北所知的,唯二两个将喜事和殓容放在一起的乡野习俗。

当然,在现实世界这些封建迷信已近乎绝迹,他并未亲眼看过,只能算是道听途说。

不过对入殓妆本身,他因过去的任务,确实是有些了解的。

他确定小顺母亲脸上所化的便是入殓妆,只是不知道,小顺母亲这桩喜事是活人嫁死人,还是阳女嫁阴男。

“秀梅?”

黎渐川转着脑内想法的同时,带着点适当的疑惑开了口:“张秀梅?和张秀兰是什么关系?”

“亲姐妹,张秀兰是我妈大姐,我大姨,”小顺边答着,边诧异地看黎渐川,“季先生,你进村的时候就问过我这件事了,你忘了吗?”

黎渐川一怔。

他问过?

……不可能!

丢失的记忆不算,对自己现有的记忆,黎渐川非常自信。

翻看记忆相册,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在今天凌晨的进村路上没有跟小顺搭过一句话。当时自己是直觉气氛不对,不该贸然开口,所以才什么都没说,这部分记忆清晰明确,没有半点模糊或空白。

小顺回忆着:“就我们进村的时候,季先生你问我是不是认识张秀兰,我说是我大姨……你又说你在来的路上跟我大姨恰好拼了同一辆车,还是邻座,看我大姨怀着孕一个人跑这么远路很不容易……路过村头,你还问了那座进士牌坊的事。”

黎渐川对此一点印象没有。

他神色滞了滞,道:“好像有这么回事?熬了一路,又睡了下,有点懵了,记不清了……”

小顺没起疑:“那一会儿吃完饭,季先生你可以补补觉,多睡会儿,反正今天村里也没什么事,睡饱了再去转转也来得及,四月三号请神,明天才开请神路呢。”

说着,他也不再多坐了,只说家里人起了,要回堂屋一起吃饭。

黎渐川把其它房间的钥匙还了小顺,便没再留人。

刚进这副本半天,他心里便梗了不少事,也需要梳理梳理。

说实话,无论是莫名其妙记忆断片,还是疑似出现幻觉,这些事瞧起来其实都没什么太大的毛病,也没给他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可若说一切正常,也不是,这些事它们又摆明了透着古怪,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但要是去细究,却也寻不到到底是哪里的问题,恍若雾里看花,迷迷昏昏。

正是这种好像什么都没问题,又好像所有一切都处处有问题的感觉,让黎渐川心头晃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很难形容。

暂压下心绪,黎渐川吃完饭,帮忙简单收了下碗筷,便回西厢房带上充好电的手机,准备出门去村里逛逛。

按计划,他今天有三件必做的事。

一是逛一遍欢喜沟,看看这里的具体情况,把该记的都刻进脑子里,二是打探下张秀兰和榆阿娘,再从其他人嘴里补充一些大祭相关的事,三是踩踩点,找一下自己编出来的金手指,收归己用。

有关最后一件事情,虽然黎渐川有七成以上的把握确定手记与剧情相关,是当下发生的事,但谨慎起见,在来欢喜沟前,他还是网上搜索了下。

通过网上新闻,黎渐川确认近期确实开展了一场全国民俗与宗教文化普查活动,且这次普查是建国以来民俗和宗教文化方面的首次普查。

也就是说,晚餐那本手记所写的内容,就是在现今这个时间线,既非过去,也非未来。他的金手指自然也仍在欢喜沟,大概率还未被取走。

除去这三件事外,黎渐川还打算找找欢喜沟的黄泥地。

他对自己鞋底莫名沾染的黄泥颇为在意。

收拾好,黎渐川揣了钥匙,锁上了西厢房门。

院内空无一人,正房门依旧紧闭,黎渐川看了眼,透过窗纸隐约瞥到了两条晃动的影子。没等他辨出这两条影子是谁,它们便先后消失了。

黎渐川顺势收回目光,步履不停,出了大门。

随嘎吱一声老木门响,小四合院再度恢复宁静。

一点稀薄泛白的阳光从满天阴云中透出来,漫过灰扑扑的檐,爬上涂了新鲜红漆的窗,恰好照亮了西厢房内那尊被黎渐川随手挪到窗台上的模糊雕像。

肉团似的雕像在这光亮里好似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无声蠕动着,慢慢显出一张同样模糊的人脸来。

看人脸轮廓,竟与此时的黎渐川颇为相似。

一道阴影忽然移来,挡住了光亮。

小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西厢房的窗外。

他木呆呆地望着雕像,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多出了一枚瞳孔,两枚瞳孔,三枚瞳孔——只一两秒,密密麻麻的瞳孔便已长满了他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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