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张秀梅收起了方才的违和感,朝小顺温柔地笑了下,下了炕,和他一起往厢房去,“你姥姥怎么样?”
“醒了,但还不能起身……”
小顺乖巧地回答着。
黎渐川没出去,边利用这空档快速检查这正房的四间屋子,边和宁准聊了两句。
听到小顺和宁准对话这一茬儿,他一顿,道:“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和小顺交谈?”
“不知道,”宁准在他脑内回话,立在堂屋里的影子暗红粘稠,“但是他……会说话。”
“会说话?”黎渐川知道宁准这个表达并非是字面意思上的,“什么意思?他可以……脑内说话?意念传声?”
“不,”宁准偏了偏头,“不是脑内……意念……但我听到了,是他……他是声音来源……”
黎渐川翻出一本相册:“他说什么?”
宁准道:“除了饿了,其它……听不清,很多声音……”
黎渐川迅速浏览照片:“他问过你人豺说话的事之后,又发生什么了?”
“我听到了神音。”宁准道。
黎渐川动作一停,目光恰好落在了一张标字为秀兰百日照的婴孩照片上。
光影一晃,他好像看到照片上的婴孩变成了一坨狰狞的肉块,与堆在多子神像上的所有肉块,一模一样。
一眨眼,肉块消失,婴孩依旧是婴孩。
黎渐川神色不变。
他快要对这些幻象熟视无睹了。
因房门都大敞,黎渐川很快捕捉到了院里的动静。
他一边将手里的东西归位,一边来到宁准身边,快速低声道:“你听到小顺发出了神音?哪位神的神音?说了什么?”
宁准道:“是小顺……”
从堂屋的位置,可以看到张秀梅与小顺、阿祥已都从厢房走了出来。
“多子菩萨的神音……”宁准的传音有些飘忽不定,“说了很多,还是听不清……大祭将至,祂会醒来……”
“季先生!”
小顺离着几步,喊了声:“您去休息吧,剩下的我和我妈,还有阿祥来就行。”
“今天多谢季先生了。”张秀梅也苍白着脸,微微颔首。
阿祥跟着道了谢,来接黎渐川的工具。
黎渐川没再强行坚持,脱了雨衣,移交了东西,简单在这边冲洗了下,就和宁准一同离开了。
只是在抬脚跨出张秀兰家大门时,黎渐川不知为何,脑子忽地一响,后知后觉地冒出来一个想法——小顺之前在自己面前称呼阿祥,都是一口一个五表哥,但刚才连续两次,叫的却都是阿祥。
这好像有点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这样明显的不同,自己居然没有当时立刻发现。
自己的大脑就像是被什么刻意遮掩了一样,直到离开的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立在张秀兰家门前的台阶上,黎渐川回望这座小四合院,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一张正在蠕动的畸形巨口,其内没有舌头牙齿,只有无数肉块残肢。
第446章 有喜
因为简单的清洗难除异味,所以黎渐川还是带着宁准回了一趟小顺家,里里外外更加仔细地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才重新出门。
上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一眨眼的工夫,已经临近中午。
黎渐川和宁准出了小顺家,便直奔村头,去踅摸午饭。
这次黎渐川没再选择去村中央的小超市,而是到了距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村外小卖部。
不一样的地方混杂着不一样的人,自然也会有不一样的消息。
饭桌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
黎渐川也早就在多年的任务中养成了一日三餐打探消息的习惯。而且,与他有着相同习惯的人还不少,这就导致,他的一餐饭有时候不仅能收获情报,还能顺便摸到同样朝这里伸爪子的其它势力。
小超市和进士牌坊多是村中人聚集,消息也多是村内的,充当欢喜沟大半个交通枢纽的小卖部则不同。
中午的小卖部比起凌晨要冷清许多。
黎渐川两人到时,外边棚子里的桌凳都没坐满,看打扮,多是司机或外地游客。附近空地上停了几辆车,有面包,有商务,也有小巴和公交。
据黎渐川所知,进欢喜沟只能在晚上,可出欢喜沟却是任何时候都可以。
所以很多家在欢喜沟的司机,都是凌晨到了,放下乘客,就回家睡觉,中午起来,拉上村内想出去的乘客,赶着傍晚前到县城,然后晚上,再从县城拉第二波乘客回来。
赚的也是辛苦钱。
黎渐川踏进小卖部,棚子里的食客们听到动静,抬头扫来一眼,便又埋下脸,继续吃饭,表情都颇为麻木,瞧见宁准明显不太正常的打扮,也都没有半分探究欲望。
麻木,或者说木讷、僵硬,是黎渐川对欢喜沟大部分人的直观印象。
当然,他们偶尔也有鲜活的样子,只是麻木似乎是他们的底色,一旦没什么人与他们互动时,他们便会不经意间显露出一种类似古早网游NPC的僵硬感。老周、小顺、岳小雨、张秀梅、费深等许多人,都在恍惚间给过黎渐川这种感觉。
随着副本剧情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这种感觉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唯有张秀兰、榆阿娘、周沫,似是例外。
眸色淡淡地瞥过一张张小桌的餐食,黎渐川停下脚步,看向挂在小卖部墙上的塑料板子。
正巧小卖部的老板从后头绕出来,一见黎渐川姿态,便知是来吃饭的,笑着开了口:“帅哥,来参加大祭的吧?看看吃点儿啥?咱这儿主要是面条、火烧和小炒。”
“三张火烧,一碗清汤面,”黎渐川像足了一位游客,“火烧是正宗驴肉的吗?”
老板坦荡道:“这价格肯定不是呀,但都是好肉,咱不卖那亏良心的坏肉烂肉。一瞧您就会吃,等您尝了就知道了,肉不是驴肉,可卤味儿绝对地道。不好吃,一分钱不要。”
黎渐川被逗乐了,取出手机要付钱:“行,一共三十八,对吧?”
“对,能现金不?”老板道,“店里电子支付出了点问题,今天都只能现金。没有的话欠着也行,有空了就送来。”
不愧是能在这地理位置开小卖部的人,这老板确实大气。
“没事,我有。”黎渐川摸出钱包。
他之前考虑到要进山,怕电子支付不方便,特意带了些现金。
抽出张一百的递给老板,等着找钱的空当,小卖部柜台后的门帘忽然再次被掀开了,裹着黑头巾的榆阿娘边往外走,边朝老板打了声招呼:“春生,我就先走了,之后你妹要是还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哎好,这回真是谢谢您了,我送您……”名叫春生的老板放下零钱,对黎渐川说了声稍等,就要去送人。
榆阿娘看见了柜台前的黎渐川,但却恍若完全不认识一般,理也没理,摆手道:“不用送,你忙你的。”
说罢,一双小脚迈出小卖部,走得极快,眨眼便远去了,看步伐,完全不像是百多岁还裹了脚的老太太。
本想开口搭话的黎渐川见状,谨慎地收回了奔到喉头的话音。
昨天傍晚他在榆阿娘身上瞧见的些许善意,此时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念头稍转,黎渐川便明白,这八成是上个时间线或轮回,与本次时间线或轮回的某些不同之处所造成的。
“要说不同,最大的不同应该是这次的‘我’选择了信仰多子菩萨,加入多子神教……”黎渐川望了眼榆阿娘的背影,心头默默转着念头,“榆阿娘作为欢喜沟大祭的主祭,就算不是两教的人,也应该对两教的人颇为友好才对,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还是说,榆阿娘刚才的无视与隐约的敌意,另有原因?”
每次跳转时间线或轮回,都不知道这一次的自己之前究竟做过什么,这一点实在是令人头疼。
眼下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只会变得更加复杂难测。而且,黎渐川也不敢完全相信每一条时间线或轮回中的“我”。
小卖部老板春生也没送成,只追到门外,便无奈回来了。
“唉,榆阿娘就是这样,又没要钱……”
黎渐川看向春生,心头一动,状似闲聊地开口:“榆阿娘提着药箱,是来看病的?”
春生点了点头,有点惊讶:“帅哥认识榆阿娘?”
“我进欢喜沟,拼车遇到了榆阿娘,一辆车坐过来的,一面之缘。”黎渐川简短道。
春生道:“我说呢,大祭还没开始,就算知道主祭是榆阿娘,也少有能对上号的,毕竟欢喜沟最多的就是老头老太太了。再说,榆阿娘平时深居简出,也不怎么出门,想见到也难,外地人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黎渐川笑了笑:“不然怎么说是缘分呢。榆阿娘还会治病?”
“会,在我小时候,榆阿娘是咱们这儿最厉害的赤脚大夫,”春生把零钱找齐,往柜台上一推,“后来村镇医疗室什么的兴起了,榆阿娘也就少出来看病了,她拿出来的都是偏方,又没行医资格,就算身份特殊,官方也不让出来做医生了。但咱们这儿的人都信她,多少年了,不管什么病,都是药到病除,没出过事儿,说是神医也不为过了。”
“不管什么病,都是药到病除?这还真是神医了……我有点偏头疼,她拿的都是什么偏方,这个能治吗?”黎渐川接过零钱,简单点数了下,发现多了两枚钢镚儿,便又推了回去,“多了两块。”
“应该能,你有空可以去问问,偏方就是一种药丸子,中药的吧,咱也不知道,反正能治好病,还没什么副作用,就行。”春生一边答着,一边看了眼黎渐川送回来的两块钱,面上显出一分愕然,“等等,饭钱三十八,你给一百,我找你六十二不对吗?”
“对,”黎渐川自觉还傻没到百以内的加减法都不会算的地步,他把手里的零钱展开,“可这里是……”
忽地,他一顿,抬眼看向春生。
春生正疑惑地望着他。
黎渐川神色自然地露出一点尴尬,又拿起那两枚硬币:“噢,是我光顾着聊天,看错了。”
“没事没事,找地方坐吧,饭一会儿就好。”春生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看黎渐川的眼神却仍有些古怪。
黎渐川假作未见,带宁准到外头找了个角落坐下,横过手机,一边借打游戏的模样掩饰自己对四周的观察,一边一心三用,思考着手里的零钱和宁准方才突然传到他脑内的提醒。
黎渐川已经发现了,宁准虽看不见,但却有些奇异的感应。
在他即将下意识反驳春生时,宁准便阻止了他,并告诉他,钱没错。
春生找的钱确实没错,一张五十,一张十块,两个一元硬币,一共六十二。
可在宁准出声提醒前,黎渐川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手里的钱是六十四,多了两块。
宁准点破,他才惊觉不对。
坐下时,黎渐川试探着又数了下围绕桌子的条凳数量,是七把。
可一张四方桌,怎么可能围七张条凳?这根本放不下。他的常识告诉他不可能,但他的认知却仍固执地向他传输着七这个数字。
这代表什么?
是他出现了认知错误,意识混乱,还是别的什么?
这只表现在数字方面,还是在其它地方也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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