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山望月
青年贴上来的面颊温热,脖颈下搏动的血管也一同贴近他,鲜活跳动。
谢礼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被陆隽年感染,偷偷加速了几分。
他问:“能听到了吗?”
陆隽年缓缓开口:“还没有,再等等。”
呼吸打在腹部皮肤上,谢礼感觉有些发痒,但他没吭声。
这样的场景很奇怪,但却有种莫名的温馨,他的内心在打架,方才还有些焦灼,甚至慌张烦躁红温的心情,似乎逐渐转化调整,变得轻松,尽管谢礼有些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心确确实实在随着陆隽年的一举一动牵引。
吃味、羞耻、嘴硬、暴躁、窝火、心酸......,各种情绪都在同时因为陆隽年而勾起来。
此时此刻,陆隽年趴在他肚子那,正一点点让他澎湃又滚烫的内心逐渐放松,仿佛跟着他一同在捕捉心跳,紧张无措也在慢慢驱散。
陆隽年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贴了上去,贴在他肚皮上,轻轻抚摸。
真奇怪,明明那平坦光滑得一无所有一样,可他那样子却像是摸到了什么。
橙黄色的小夜灯在黑暗中源源不断输送光明,朦胧的灯光下,照映着他俩凑在一起的身影。
谢礼滚了滚喉结。
“好了吗?”他问。
陆隽年摇摇头,“听不着,好可惜。”
“要是能听到就好了。”陆隽年神色暗淡了一瞬。
“要是能听到,我就能跟他说好多好多话,说一些悄悄话。”陆隽年说。
谢礼无奈道:“那我不也能听见吗?我看你真是醉得不清醒。”
“对啊,就说关于你的,关于他爸爸是如何无情,不让你爹我睡床,还不许我亲,也不让我追,以后宝宝是一个没有爹的可怜孩子。”陆隽年越说越偏,谢礼听到耳朵里气得给了他一耳光。
他没有让陆隽年睡床?天地良心,这简直在乱告状!
“现在你就睡地板去。”谢礼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无情地把他推走,拉好衣服,盖好被子,偏过身不愿意再搭理他。
陆隽年慢慢靠近,把人往怀里揽,呼吸交融在谢礼耳边,“开玩笑的,那你可以给我一个名分吗?”
谢礼不说话了。
他紧闭着眼睛,磨蹭着要从他怀里出去。
陆隽年知道错了,服软地重新把人抱紧,安安静静趴在他后背那。
好安静。
房间内突然就静下来。
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均匀的呼吸。
陆隽年乖佞地用手指在谢礼背后画圈圈,转了几圈,他又重新把谢礼好好护着,揽着,小声在谢礼身后说:“现在不愿意,以后可不可以同意一下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开心,也不会带娃,但我会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不会像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那样...”
“我会宠你,护你,也会爱你,挺你,以后就慢慢开始喜欢我一下吧。”
“只要不是因为我比你大很多,所以就直接淘汰了我就行。”
陆隽年说话小心翼翼的,说着说着就语气软下来,慢下来。
他最后只说:“那好吧,先晚安吧,明天见,明天我还会想办法再说一遍的。”
听着还怪叫人可怜的。
谢礼却听得脑袋都要爆炸了,心脏一次又一次被陆隽年撬动,冰冷的一块心,仿佛悬挂在热气蒸腾的岩浆上,那里呼啸着对他的热烈赤诚。
他不是一个死人,陆隽年的体温、呼吸包括话语、行动、真诚、爱意,谢礼全都能感受到。
他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懂。
只是有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残缺的家庭关爱和别样的父母关系,那些阴暗的瞬间会一次次将他包裹起来,谢礼每当想到这些,总会失去直面陆隽年的勇气。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外泄甚至牵连到其他人身上,可每次,每次他都会用各种不太好听的话,甚至可以称得上尖锐的话刺向陆隽年,骂他是坏东西,是混蛋,是狗。
但其实,他并不想这样。
也许在意,也许因为关系亲近,所以他才会越发肆无忌惮,所以谢礼害怕。
就像他自己对自己的认知里,有这么一段话,他是个喜怒无常尖酸刻薄的人。
尤其是经历了那些坏事,接触到那些家暴男,那些婚姻中的坏男人之后,他越发觉得,他自己是他所描述的那样的一个人。
对他变卦两面三刀的亲情友情,说着爱他喜欢他却又做出为难令他伤心痛恨的事,一面对他好,一面又对别人好,他坚决不能容忍。
所以他怕,他惧怕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所以他尖酸刻薄,若是真的对他好,喜欢他,爱他,就只能全心全意只有他,否则,他一定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谢礼先把自己包裹在坚硬厚如城墙的躯壳里,话语和心理都难以捉摸,只有呼之欲出的情绪以及心跳会出卖他。
陆隽年很好,好到谢礼有些确幸自己不会受伤,反而会伤害到陆隽年本人。
如果陆隽年要做他的狗,那也得是一条听话的乖乖狗。
把绳子松开,他也得会频频回头,最后自己叼着绳子回来讨好摇尾巴才行。
若是能一遍遍重复爱他,捧出一颗真心送到他面前,那样更好。
“陆隽年。”谢礼喊他名字。
陆隽年居然还没睡着,轻柔地回应他:“我在呢。”
谢礼重新调整睡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面朝他。
手指轻轻捧上陆隽年的脸,他的下颌是那样力挺突出,谢礼的手指从上往下游走,最后轻轻磨蹭他的下巴,那里长了些许胡茬。
陆隽年身上,满身都是玫瑰味沐浴露的香气。
谢礼忽地把他的脸捧起来,不服气道:“就这样让你追太便宜你了,你得更听话一点,以后不许喝酒了,知道吗?”
陆隽年那双眼瞳似深谭,平静的水面之下实则暗藏玄机,他听话道:“知道了,都听孩子他爸的。”
又在卖乖了。
谢礼捏了捏他的脸,“今天你辛苦了,忙前忙后,累了一天。”
陆隽年哑声说:“其实还好,不过我总算懂了你刚开始当领队时的辛苦,而且当时还有那些人在,你肚子里还有个还算安分的。”
“嗯,还好吧,不算累,也不算辛苦。”谢礼松开他的脸,重新侧躺着,“以后别说什么追不追的话了。”
“好吧,”陆隽年十分遗憾,他主动和谢礼岔开了些许距离,“那我今天是不是太冒犯了,但你要原谅我,我今天喝醉了。”
又在拿喝醉故意说事。
谢礼懒得和他多说。
陆隽年却还在喃喃不休在那讲:“以后不会像今天这样了,我会和你岔开距离的,但是,我还是得做到保护你,对你好,对你付出,完成我的一些责任。”
“我让你追一下,”谢礼翻了个白眼,打断陆隽年施法,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别说了,我真困了。”
“什么?”他没听错吧!
陆隽年一下子清明起来,似乎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都在展现他被接纳了般的荣光,话语激动到颤抖,求证道:“是让我追一下吗?谢礼,你刚才是不是再说这句?”
“不是,我没有说,陆隽年,你耳朵是不是聋了,离我这么近都——”谢礼正蹙着眉头,嘴却被追着啃啄,剩下的话全被陆隽年吞进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熄灭了。
“听见了,我什么都听见了,不仅听见了,我还听得一清二楚。谢礼,你不许赖账。”离开时,他和陆隽年嘴间都在拉丝。
明明灯光那样朦胧,他怎么能看得那样清楚呢?
包括陆隽年的脸,他脸上的表情,从落寞茫然再到欣喜豁然,那样控制不住。
明明,他没有盯着陆隽年的脸看的,怎么会一下就看明了了?而且,他只不过说了一句很正常的话而已。
陆隽年将他满心欢喜地抱在怀里,谢礼压下心跳,别扭道:“谁说我同意了,我还没说完呢,我还在考虑,考虑让你追一下,别高兴太早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陆隽年却跟打了胜仗似的,抱着他,攀绕他的头发丝,亲吻他的肩颈。
滚烫的呼吸落在耳后,谢礼不由得颤了颤。
陆隽年压不住笑意,爽得要命,张嘴道:“知道了,谢礼正要考虑让我追一下。”
不就是说了一句话,有这么开心吗?
谢礼这样想着,偷偷压着自己的胸口,平复着什么。
“我真要睡觉了,陆隽年,你睡不睡?”谢礼威胁般的语气。
“睡啊,我当然要睡。”陆隽年快速把房间内唯一的灯光也熄灭了,努力克制自己爆发的情绪,眼睛却在黑暗中一瞬不停地盯着谢礼的后脑勺看。
他凑过去,在一片黑暗中,偷偷亲吻谢礼香软的头发丝。
熟练得要命,谢礼完全没有察觉。
呼吸静下来,彼此贴得近。
谢礼想到什么,他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许跟其他人说,知道了没有。”
那是自然,他连亲都是在房间里,两个人时偷偷亲的。
这是独独属于他和谢礼的时光。
投骰子而已,若是他想赢,大有机会当着那么多人让谢礼做当众亲他的大冒险,何苦要这样死皮赖脸一求二请三勾引。
这样亲密的事情,他和谢礼两个人时最好了,全世界的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里,他和谢礼在接吻。
陆隽年心满意足地笑了下,压下恶劣,乖乖道:“你放心,绝对不会跟别人说我和你接吻,我抓到机会亲了你的,而且你还愿意让我追一下。”
谢礼转头就给了他一脚,闷闷道:“陆隽年!”
我说的明明是考虑一下......
谢礼撅撅嘴,无奈地闭了嘴,“我睡觉了,明天我不会帮你叫其他人起床了。”
“知道了,晚安,谢礼。”陆隽年偷笑了下,他这并不算什么高明的威胁。
他懂谢礼的意思。
“晚安。”陆隽年又说了一句,随后将头靠在谢礼脖颈那,将人好好揽住,一只手缓缓,慢慢,贴到谢礼肚子上。
窗外刮了一阵风,窗帘被窗户缝隙里吹来的风吹得晃了一下,床上两个贴近而眠的人却睡得安稳。
不,应该是三个。
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是那样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