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色弯刀
或许是脸颊太干了,流过泪的地方刺痛无比,其实他的身体已经在海上漂流中透支到了极限,此刻极度需要休息,但无论佟杭云怎么说,他就是不肯离开这里半步…
他就像定在了那里,腿没有知觉,一切都没有,他眼里只有病床上的周应川…
“许塘,你去旁边休息,医生要给你做全面检查,处理伤口防止感染…”
“不…我没事…”
许塘忍不住落泪:“求求你了杭云哥,让我待在这里吧…求求你…”
“许塘,你为什么这么任性…!你看看你浑身的伤,还有你眼睛的红肿,感染了怎么办?!你的眼睛不要了?你还要你哥担心你到…”
佟杭云一时情急,意识到他说重了,毕竟许塘才刚刚找到…许塘低着头,动了动唇。
佟杭云扯着他的手臂:“走,先去检查,不然你哥醒了也要怪我…!”
许塘最后恳求着佟杭云,只检查了眼睛,眼角红肿是浸泡脏物导致的炎症感染,因为他做过角膜移植,必须尽快消炎,医生开了药水给他滴注和药膏涂抹。
许塘在滴注完就立刻回到了周应川的病房…
因为麻醉时效,周应川还没醒,隔着玻璃,明明看不真切,但许塘就是觉得他哥瘦了很多…
半个小时后,他被允许进入,监护室里很冷,即便许塘无比想投入男人的怀抱,但他也只是轻轻握住了周应川的手指…
看着周应川在沉睡,许塘突然惊醒,在过往将近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他好像从来没这样的…看着周应川,等着他醒来…
周应川总是有太多事情要忙…从十岁周姨去世,他撑起他们的小家,到二十六岁,十五年,男人好像从未真的停歇、从未真的哪怕松懈过一刻…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头痛、胃出血,经常吃止痛药?
他一直被周应川千娇百宠的捧在手心儿,无论是在榆溪不到三平米的五金店,还是在纽约上亿的别墅豪宅,喝醉了,他也曾和彭英群他们吹嘘如今他好像就站在世界中心,挥金如土的生活,令无数人艳羡的天赋,年少成名的时运,似乎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可他们这一路走来是很难的吧…?
周应川一直在前面为他铺好了路…
许塘攥紧了头发,似乎想要把过去他的自己揪出来痛打一顿,他承认,他真的习惯了,他真的被周应川宠坏了…
从小到大,他除了在许家的那五年,哪怕他们的日子曾有几年是那么难熬,周应川也从未让他吃过一点苦,他不爱吃饭,周应川一句句的哄,一口口的喂,他看不见,下雨天,下雪天,无数的泥泞小路,他在周应川的背上度过…
明明自己每天和他待在一起,明明他是他最重要的人,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许塘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恨自己,他怎么好意思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周应川的人呢…
肩膀颤抖着、翻涌的心痛,难过,自责,比洪水猛兽还要凶恶,几乎要将他撕碎、吞噬…
似乎感受到他在哭泣,周应川的手指动了动,男人的呼吸有些沉,模糊地望着眼前的人…
“别哭…”
周应川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塘塘…告诉哥,你在哪儿…”
“别怕,哥找得到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你相信哥…”
许塘愣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或许在他失踪的这些天,周应川已经无数次“见”到他了吧?这一刻,一切的强撑都彻底瓦解干净,他再也忍不住地,握着周应川的手失声痛哭…
“哥…是我,我活着…!我活着回到你身边了…!”
作者有话说:
周爹爱塘宝儿!塘宝儿爱周爹!
就是在地狱…(呸呸呸!)
周爹也会当上地狱的头!让塘宝儿有数不尽的大楼和高级定制!
第七十七章 哭泣
从周应川在术后的麻醉中醒来, 确认眼前的人是许塘,他不是在梦中…是活生生地、回到他身边的许塘,他们两个人就没有分开过。
许塘一连多日过度消耗的身体也到达了极限, 他疲惫地握着周应川的手掌,蜷缩在男人身侧沉沉睡着…
佟杭云拿着他上午做的全身检查单过来, 病房里的光线昏暗,落地窗外有隐约地几分霓虹灯色, 一切喧嚣像是终于尘埃落定,被阻拦在外。
他要开灯, 被周应川制止了。
“让他好好睡会儿吧…”
佟杭云一看, 这才发现病床上还睡着许塘,他手背晒伤严重, 挑不到地方扎针,护士只能如下午一样埋针在小臂, 另一端吊着输液管,静静地在往身体里滴注着乳白色的液体。
“他没回自己的病房…?”
显而易见的没有…
佟杭云轻声坐下,许塘和过去总是一如倨傲的、鲜活地、俊美的小王子的模样不同,他额头被纱布包着, 脸上、嘴唇有不少褪皮,是毒辣的阳光炙烤造成的。
他整个人以一个极度依赖的姿势依偎在周应川的腰侧,喷洒的呼吸近在迟尺, 仿佛只有被周应川的气息包裹才能让他安睡。
周应川轻轻抚着他的眉心,但不知许塘梦到了什么,他的眉心始终不肯松开…
他颈后有三道细小的划伤, 锁骨也有, 更别提掌心、后背, 小腿、脚踝…
下午时周应川看了一遍又一遍。
“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 许塘真是吉人自有天佑,也幸亏那个船员知晓方向,这么惊险的事故,他死里逃生…除了身上你看得见的那些外伤,还有缺水带来的电解质紊乱,其他的,像大的脏器、骨头都没事,放心吧…”
周应川接过检查报告,男人一页页地仔细翻过。
“没有伤口照片?”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他肩胛骨那里还有两处青紫,怎么没写?医生检查到了吗?还是转院到新加坡去…”
佟杭云看周应川的神色担忧,还在往后翻阅,忍不住说:“…这儿是医院,你以为是警察局拍的伤情照片?检查没写就说明那儿伤的太轻了…”
“…我太紧张了…”
周应川似乎也意识到,他掐了掐眉心,将报告放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身上的伤可以慢慢养…”
佟杭云下午忙着处理纽约那边的事,周应川突然倒下,叫Evan过去的动作惊动了董事会,不过随着许塘平安无事的找到,周应川的手术顺利,那点小问题也跟着迎刃而解。
他想了想,还是没问周应川那天要Evan过来的目的,又或者他猜到了,只是那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
“…这几天我看你真是三魂七魄都差点他吓得飞了…他回来了,你终于能休息会儿了,睡会儿吧,晚上才是刀口最疼的时候,况且…”
佟杭云点点下巴,示意被窝里睡着的许塘:“你没见下午你们家小祖宗差点要活吃了医生的模样…等人醒了,你估计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先想想怎么解释吧…”
周应川做事向来缜密周全,稳操胜券,不过他看这次估计是难,难平他们家这位小祖宗的怒火啊…!
-
他们没有在曼谷停留,第二天,周应川就带着许塘搭乘成专机飞去了新加坡的医疗中心,他的秘书则留下处理后续事宜。
同日上午,暹国政府宣布“皇后号”正式启动打捞计划,沉船距离水面约五十米,连续两天的作业探明,周围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随着两艘打捞舰的哨响鸣笛,也意味着这场意外海难事故的救援行动彻底结束。
政府发言人在记者长枪短炮下承诺,将成立国际专家组,全力调查事故原因…普吉府的警察也表示,失事游轮的两名船长将以渎职罪,疏忽造成重大事故起诉,警方已经传唤两名嫌疑人进行进一步调查…
这期间,关于皇后号最后一名幸存者在海洋漂流五天最终获救的消息一时间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曝光出来的马来船员也被称为‘皇后号最后的生还者’,与当时到场的医护记忆不同的是,所以公开媒体上的报道都只有一个人。
有细心的记者注意到发布会前后公开的登船人数不一致,缺少了一个人,船舶公司的驻亚经理也只是说明最开始他们统计错了人数。
最终这场始料未及的沉船事故以六十五人死亡,二十人失踪,二十八人获救画下句号,而许塘名字从开始到最后,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家媒体的报道上,甚至没有出现在登船乘客的名单。
在新加坡的医疗中心,第二天,许塘不顾身上的伤还要换药,就找上了周应川在纽约的私人医生Loren。
Loren可以说是最了解周应川身体状况的人,包括他的神经性头痛,还有一直把止痛药当做维生素吃的坏习惯,事实上,在没有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周应川就已经在配合地做着各项指标监控,配合医嘱和营养师的要求,只是就像大楼不能一日盖好,尤其是精密的神经系统,他从十几岁起就日积月累下的症结,恢复也需要时间。
他被周应川交代过了,可以讲,把握度就好…可面对许塘步步紧逼的质问,Loren简直欲哭无泪…!
他可以完全地、严格地遵守客户的隐私保密原则,但是谁能告诉他,中国人的“度”究竟该如何把握?
为什么Chow要把这个中国人五千年都搞不清楚的难题抛给他…?
挂了Loren电话,周应川就在病房里等着许塘,许塘不准他跟着去,他看着表,正打算起身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许塘站在门口,他额角的伤在海上时化脓引发发炎,不得不将腐肉剪去缝合了两针,还有右脚脚腕,在船舱中被锐器割伤,伤口深达一寸,也包裹着纱布…
他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周应川,不,又或者说是瞪着周应川,他眼神那样凌厉地、甚至带着怨恨地,却又偏偏充斥着那样伤心至极的眼神看着他…
“周应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这句话说出口,周应川只觉得他的心也跟着像被一把锐利的尖斧狠狠劈开一般地碎了…
“塘塘…我…”
周应川立刻起身,牵扯到了手背的留置针,许塘看他动了,厉声地叫:“你不要动…!你不许动!你再动一下我就永远地、永远地让你找不到我…也看不到我…!”
周应川不动了,他最听不得那些字眼,他觉得他的心都在颤,这些天他的心脏没有一刻是跳的安稳的,他朝许塘伸手:“宝宝,别说那些话,你过来,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你来,让我抱抱你好不好…?别说那些话…”
许塘抽着肩膀哭泣,他拒绝不了周应川朝他伸出的手…
从小到大,二十年,他拒绝不了…
周应川紧紧抱住怀里的许塘,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泪水,在自己的怀抱里,被自己牢牢地抱着、锢着,男人刚才一瞬几乎称得上可怕的脸色才稍稍松懈了几分…
“你那么严重的头痛,一直在吃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应川…!你到底是有多狠的心…?你是怎么舍得那么对我的…!!”
许塘想起Loren说的话,想起在过往在某个时刻,他也摸到床上的周应川不在,他听到抽屉拉动的声音,是他疼痛难忍在吃药吗…?
这简直比让他在海里被鲨鱼撕碎还痛苦,他狠狠的捶打了周应川的肩膀,哭声悲伤极了:“你怎么舍得的?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的…?!”
“是我的错,宝宝,我那时不想让你担心…”
“周应川,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你什么也不告诉我,你难受的时候,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周应川,你到底是怎么舍得这样对我的…?!”
“宝宝,宝宝…我明白,当时我们没选择…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同意…”
“你同意?你同意什么?!你同意有什么用…?!”
许塘被他一句话惹恼了,他凶狠地瞪着他,他扬起手,周应川的眼睛也睁大了,然而下一刻,男人大声地呵斥:“放开…!许塘!!”
许塘在周应川在的地方,从来就没有危险的意识,他抓着桌子上的钢笔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刺,周应川的脸色全然变了,他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许塘!!放下!!”
周应川从没这样疾言厉色地吼过他,许塘一时也被男人这幅模样惊的心悸,可随即,他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
“…这是我同意的,如果我也告诉你,这是我同意的!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你凭什么阻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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