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色弯刀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暹国的外汇市场正在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先是一群国际炒家制造声势,各路对冲基金大肆抛售泰铢, 泰铢一路狂跌, 交易所混乱不堪,政府不得不入市干预, 动用超百亿美元的资金试图维稳…
另一端,飞往申州的国际航班在京市时间晚八点准时落地, 机场广播的女声熟悉而优美,周应川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许塘——他身上伤早就好的七七八八,只是需要定期涂些祛疤的药膏,但由于没做过轮椅, 正新鲜着,周应川就推他了。
时隔五年,他们再次回到祖国、回到申州, 当年离开这里飞往大洋彼岸时他们只拎了一个行李箱,如今,四辆黑色奥迪在夜色中一同驶向位于宁安路的明珠公馆。
澜江岸的霓虹愈发缀目, 沿岸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像巨人之手托起的一颗璀璨明珠。
到了车库, 佣人已经收整的差不多, 司机在院子里停下车,周应川弯腰将许塘抱了出来。
“轮椅不要了吧?”
他总觉得不吉利。
许塘哼了哼,将下巴搭在周应川肩膀上:“什么味道…?”
“之前的朋友运了日本和云贵那边的品种过来,挺稀缺的,一直养在这儿…”
周应川这两年爱养点花花草草,许塘说他这是年纪轻轻就爱上了老年人的爱好,他之前还在日本的拍卖会上拍了一盆春兰,就放在他的办公室。
“我帮你修剪修剪…?让你这些草叶子的身价大翻…”
“宝宝,你别去动…”
许塘一下子就将脸拉下来了:“你很宝贝这些树?”
好像只要周应川点头,他就保证这整个院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应川笑,抱着他,小心地避开他身上还在涂药的地方,伸手将他的鞋子脱掉:“不是不许你动,花可以,树就别动了,脏,剪子也太沉,你拎着危险…”
许塘这才笑了,任由周应川托着他的屁股摁室内电梯。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去了若水寺,寺庙在幽静的白云山上,据说古时遭过多次兵燹,但主寺却一直保存了下来,香火至明清变得极盛。
殿外檐角铜铃摇荡,周应川请的大师叫慧明,许塘听不懂二人的对话,干脆出了里室,他更对这座古老的佛寺建筑风格有兴趣。
他拿着素描笔四处描摹,没一会儿,天上飘起蒙蒙细雨,许塘看见周应川的助理出来找人,伸手示意他在这儿。
助理递上一把伞,许塘撑着伞去找周应川。
殿内,大师站在蒲团前捻动佛珠,庄严慈眉的鎏金佛像前,周应川虔诚地跪下敬香,清烟袅袅,缭绕又散开…
几乎于此同时地,只有一个小时的时差,暹国政府力挽狂澜的押注彻底宣告失败,暹铢跌破警戒线,央行无奈宣布放弃实行多年的固定汇率制度,改为实行浮动利率制…
新闻报道上播报着多少富豪一夜之间财富清零…然而贬值的速度已经刹不住了…
许塘看着大师捧着刻有他名字的祈福灯放进满室生辉的壁龛,从寺庙离开,雨停了,在车上,许塘掏出钱夹给周应川,周应川将祈好的平安符叠好规整地放进去。
“周应川,刚才供的那盏灯是什么意思?”
“大师说是为你驱灾消祸,祈福心火长明、平安顺遂…”
许塘其实不屑这种东西,但周应川执意要来,他也不扫兴。
“刚才的寺庙在唐朝时就修建了,后来修缮了许多次,我之前比较少接触古代建筑,刚才还想好好看看呢,但墙上好多介绍我都看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许塘给周应川看他刚才的素描:“当然是好多不明白了,墙上很多刻字写文言文的,还有一堆词都带引号,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许塘扭着身子去冲那边:“都怪你,我早就说我要认真地补中文和历史了,你一点也不上心,也不给我请老师,搞得我现在想看都看不懂…”
周应川那边刚接上电话会议,闻言笑了一声。
“行,那我从明天开始上心。”
许塘一听,又转身回来点,看他在忙,就伸手戳了周应川大腿一下:“你也别太认真啊…像抄写,默写都不要,我基础差,学个差不多就行了…”
周应川点头,握着许塘的手。
“你别拉我,我想抓…”
在新加坡的医院有医护二十四小时看护他、为他换药,许塘也没受什么罪,就是他腰上的伤口因为总动,愈合的慢,有点痒,他总忍不住想挠。
“不能抓,抓了会痛,还会留疤…我给你捏捏?”
“行吧…”
许塘点点头,周应川伸着一只手给他轻轻揉捏。
他前段时间也被工作塞满了,这几天他的事情都由Nancy代为处理,Nancy拿不准的,才会来问他,不一会儿,Nancy传来她绘制之后的美术馆的施工图。
许塘的职责是不包括施工图部分的,他正在看着,突然桌板上的笔记本电脑往前一冲,前面的司机紧急刹车。
周应川伸手扶住了许塘。
“怎么回事?”
司机停下车,语气抱歉:“不好意思周总,对向有辆车突然加速急转,我躲闪不及,我这就下去处理。”
外面天色青淡,空气中散漫着雨后青涩的湿润,许塘降下车窗,就看见对面的车里先探头出一个短发‘女孩’,主要也看不清,脸上顶着一张白花花的面膜,头顶用卡子夹了个揪儿。
“喂,你开车不长眼睛啊…!”
“抱歉小姐,但是是您…”
“小姐?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爷我是小姐?!你才小姐呢,你全家都小姐!”
男孩伸手摁着要掉的面膜,十个指尖比刚才殿里供奉的白玉玛瑙还漂亮:“赶紧让开…!你没看见山路就这么窄,什么技术啊…!来这么个破山沟还开大奔,显摆什么,我家也好几辆呢…!小爷我…”
只见副驾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捏着男孩的后脖颈就给人拎回去了。
坐在副驾的男人下车,男人身高很高,最起码得有一米九,五官锋锐,露出的小臂悍野有力,不用力都虬劲着纵纵青筋。
“不好意思,我弟弟开车还不太熟练,你们的损失我们来赔。”
男孩也跟着下车了:“靳越群,你屁股到底坐哪边啊?干嘛咱们道歉,他要没错这一条大路我怎么光撞他不撞别人呢…!他…”
“你开车前我怎么说的?”
“你说听指挥,不然没收驾照…”
男孩也急了:“没收没收没收,我一共才拿到几天啊!不就撞了两次车吗,你干脆把我的手关起来吧…!脚也关着,我高兴在家享受呢,谁爱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拜拜拜的,给给给…!”
许塘在车里,看着男孩高高簇着一双纤细的手腕子,快戳到男人脸上去,要男人给他铐起来…
许塘快笑喷了,男人的脸色也已经黑了,抓着眼前挥舞的手腕子:“你给我上车去…!”
男孩生气,一头扎进车里,“啪”的一声甩上车门!
“乔苏,出来!去坐副驾。”
“靳越群——!你特么欺人太甚!你别以为老子会怕你…!”
车门猛地打开,骂完人的男孩又一屁股坐进副驾,把门摔的震天响,下一秒又一开,一张湿塌塌的面膜被狠狠丢在了男人身上!
“啪叽”一下,面膜粘在男人的深色西裤,留下个黏黏糊糊的湿印儿,顺着又掉在地上。
“不行了哥…他是不是演小品的,我要笑死了…”
许塘真快笑抽了,早说来拜神还有乐子看,他早就答应了。
留下男人,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面膜,国内如今能开上这种档次的车的人少,事故处理倒挺快的,男人也只留了一个助理的电话就走了。
这档子小插曲许塘也没在意,他和周应川又回了一趟榆溪,给周姨扫墓。
这次没叫司机,就他们两个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上山的路许塘爬了一会儿就到了,他总觉得比过去短了。
没到跟前儿还好,到了周姨的墓碑跟前儿,许塘就哭了。
他跟周应川说,想把周姨“带”回纽约,在那儿找个安静的地方再下葬,和他们待在一块儿。
这些年周应川每年都会固定地给汇给王叔一笔钱,托他逢年过节的来给周姨扫墓,烧纸。
王叔的老婆早年生产时得过周姨的恩,常来,把碑和字儿都擦的干干净净,前段时间下了雨,碑上也一点泥没沾。
许塘烧着纸钱,说,周姨要是想跟他们走,就把这些钱都收下,大晴天的,纸钱哪有烧不完的?谁知到最后,火堆里就是留着完完整整的一沓。
许塘心里难受,周应川说:“或许妈现在已经这么高了…,不缺钱…”
他弯腰比了一个五岁小女孩的高度,许塘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抱着周应川大哭起来。
周应川将他抱起来,避着风,看着周英的碑,在心里说,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还有自己。
七年的时间足够让往事如烟如雨、如灰如烬。
不知道当年他们离开榆溪时卖出的小院和五金店是不是还在开,但他们没回去看了。
周应川私心是不想让许塘想起太多过去的事,没有什么所谓的忆苦思甜,这些不需要。对他来说,如果他和许塘的年龄再差距的大一些,那他一定会让许塘生来就站在高处,永远不必俯身。
回到申州,周应川有许多事要处理,这些年他也向国内布局,江东区新设立的金融中心有家叫洲亚的上市公司,就是他之前设立的一个资本运作平台。
许塘回国,自然跟韩明头一个说了,不过他也没说沉船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他能感受到他提,周应川的心疼,所以他在新加坡时基本上就不提了。
在韩明家吃饭,正逗他小妹妹呢,接到周应川的电话,说他在跟朋友喝茶,问他有没有空过来。
正好韩明他妹也要睡觉了,许塘就说去。
他没开车,是韩明送他去的,路上,许塘问:“你知不知道中海集团?”
“知道啊,哪儿能不知道。”
“是做什么的?”
韩明说:“主要做钢铁的,实业重工,那可是有名的GDP大户啊,好像前段时间刚在辽省建了个产业园,做船舶和海工装备,我还听我岳父提过呢…本来是打算把项目拉到苏南一个市的,但当地那个一把手犯蠢,到嘴的政绩飞了,给我岳父气的够呛…”
到了,是一处位于在江边的私人会所,会员实名制,进了包间,周应川给他介绍:“这位是中海的靳总,那天在白云山我们碰见过的,记不记得?”
许塘一想,想起来了,原来就是差点“撞车”那次。
交谈间,眼前的靳总叫靳越群,江州来的,中海实业集团的老总。
周应川叫许塘来是靳越群去年在江州竞得了一块地块,打算建总部大楼,同时打算分区开发,建一个综合办公、商业、酒店等多种业态的大型商业区,总投资额预计超七十个亿。
许塘第一反应是京市人怎么在申州?不过听到如此规模的投资,自然来了兴趣。
靳越群这两年也打算利用资本市场开拓海外并购与投资,许塘更是全球知名事务所的卓越建筑师,经手的商业案不少,两全其美的事,双方一拍即合。
没一会,Nancy给他打电话,许塘去外面接,回来的时候撞到一个人。
“哎呦…!我的鼻子、不是!我的腿…!”
那人惨嚎着,抱着腿单腿蹦跳,许塘一看,可不就是那天对他们“破口大骂”的男孩?
乔苏不认识许塘,但许塘认出了他,两个人一说话。
“…这么说,你是来找我老…我哥的?”
许塘觉得他说话挺有意思的:“嗯…我是你哥聘请的设计总部大楼的建筑师,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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